“小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蔽月。我只知道,我每天很想见到他。你告诉我,你对邱白是不是也这样?”
“嗯,好像是的。有时候只要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他,我就会情不自禁的笑。”
小池说完这句话,已经感觉水温逐渐凉了下去,于是她提醒暮湮该起来了。
小池帮暮湮擦干水,接着为暮湮大腿内侧蹭破皮的地方上药。
药刚触及破皮的那刻,暮湮便感觉到痛。但她忍住了,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小池知道暮湮表面虽然娇弱,但骨子里其实也很倔强。心绞痛痛到受不住时,才肯发出声音来。一般的情况下,小小的痛楚是不可能让她叫出声的。
“小姐,好了。”
“嗯。”
“小姐去歇着吧,夜深了。”小池搀着暮湮从屏风后走出来,因上了药,走路竟有些不自然。
暮湮拉住了小池的手,瞪着那水润的眸子看着小池:“明天,我还要去马厩学骑马。”
“啊,不行,你已经受伤了。”小池断然劝阻。
“小伤,不碍事。”
“不行,小伤也是伤。小姐若坚持,奴婢只能禀告大小姐。”
“小池,尽快学好骑马对我很重要。”
“可奴婢认为,小姐安然无恙更重要!”
两个人都坚持,谁都不肯让步,谁都不能说服谁。长长的沉默使得两人都堵得慌,仿佛心里压了一块巨石。
暮湮拂开了小池的手,愣愣地坐到了床上,将脸埋向了膝头。
小池有些慌,她知道暮湮定是难过了,或许,刚才是自己的态度太硬了一些。
坐于床边,小池伸手握住了暮湮的臂膀:“小姐,对不起,奴婢说话伤到你了。”
暮湮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她并没有怪小池,她知道小池有小池的难处。如果自己受伤,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小池都会被爹爹责罚。
只是在心里,暮湮是多么希望小池能支持她。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生命将会在一片灰色中度过。
可自从蔽月出现了,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生命里也有色彩。
她是那么开心,那么渴望能经常见到蔽月。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蔽月能一如既往地对自己温柔,她沉溺于蔽月的温柔而不可自拔。
每当蔽月对她疏远的时候,她就特别的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或者是说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以至于让蔽月不对她冷着脸。
当自己怯怯地向蔽月提出自己想要骑马蔽月竟答应教她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而且蔽月还答应,将来要教会她更多的本事。
她想可能是自己太没用了,很多时候都只会成为大家的累赘,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蔽月希望她变得有用一点。她虽然有一点失落,但是只要能见到蔽月,能让蔽月不冷漠对待自己,她就愿意去学,她想为蔽月改变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为了蔽月,她是心甘情愿。
可她的心绞痛让她又感到绝望,她害怕自己没有时间来让蔽月爱上自己,同时她又害怕蔽月真的爱上自己后,带给蔽月的只是伤害。
她的心思不好对姐姐讲,更不能对爹爹讲。爹爹不可能把她嫁给蔽月,她将来要嫁的人,必定是接替无恨城下一任城主的人。而且这个人,除了对无恨城忠心,还必须真心爱自己。若不是,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在过渡了潜藏在自己身体内的灵力后便是自己命丧之时。
蔽月会对无恨城忠心吗,他会爱上自己吗?
这些藏于心,不能问,却会奢望小池能理解她。
“小姐明天要去骑马,奴婢真的不能认同。”
暮湮沉默,被小池握住的手又微微颤了一下。原来,小池还是不能理解自己。
“你不过就是想见到蔽月罢了。”小池有些愁闷,她实在想不出蔽月哪里好?
暮湮依旧不语,只是觉得心里的痛,是那么的清晰。
“如果小姐真的觉得非见不可,那就去见好了。”
小池说出这句话时,暮湮猛地抬头望住了她。水润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星般的碎光,这碎光让小池移不开视线。
“小池,谢谢你。”
小池怔住,她忽然看出,暮湮眼里的碎光,就是一种叫的爱的光芒。
小池的心头,忽然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庆幸。她忽然庆幸蔽月的出现,因为他的出现,让暮湮有了爱人的力量。
而爱的力量,是足可以让人撑起脆弱的生命,也丰满起残破的年华。
真的该阻止小姐见蔽月么?或许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为了暮湮好,而这种好,往往有可能要了暮湮的命。
这一生,蔽月,是暮湮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也是第一个暮湮想要去爱的人。
若赶走了蔽月,便等同于夺走了暮湮爱人的力量。
若暮湮失去了爱人的力量,便是失去了支撑生命的力量。
小池,她不能这么做。所以,只要暮湮好,小池都支持她。
静夜,百里霜的厢房沉寂一片。
原本每个黑夜,这厢房里都是充满了淫靡的味道。而今夜,却没有了这样的气息。仿佛暗夜的那朵恶之花,瞬间就开残了。
少了一个人的气息,终归是有些不习惯。
青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睡去。几次睡意朦胧间,手不经意地朝一边搭去,却总是扑了一个空。
她便猛地惊醒,才发现,原来百里霜不在身边,自己竟然有了些些失落。
床榻四周的纱幔并没有垂下,依然保持着白天挽起的样子。
青柚只穿了亵衣,外面披了一件很薄的纱衣。长长的青丝枕在臂上,却好似心头那一团乱麻。
脑海里一直在纠缠着一些问题,百里霜为何还不回来?
他会出事么?
他会不会遇见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是否能全身而退?会不会受伤?伤得会不会很重?
他的死活,她该在乎么?他若死了,自己不是自由了?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结果,反而让愁绪越来越深。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望了一眼窗子,那窗纸上透着的只是烟影宫长廊上微弱的灯光。
其实自己武功也不弱,当初,她就该自告奋勇陪他一起去。她至少要亲眼看看他被杀人恶魔斗败的样子,那样才出气啊。
可刚要开口,却瞧见了百里霜那眼里流露出的不屑。于是,她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她想,自己不去也好。万一发生危险,自己还得装模作样的去救他一番。搞不好,连带自己也受伤了。
他不屑她去,那她呆在屋子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最好醒来时,便听到有人禀告他遇害的消息。
连“小心”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百里霜便在青柚的沉思中隐入了夜色。
她的那句“小心”,恐怕她不会含有一点点真心,所以,他也是不屑要听的吧。
青柚望着沉沉夜幕忍不住冷笑,好个狂傲的男人,你就去傲吧。迟早有一天,你被那杀人恶魔要了命去,你就再也傲不起来了。
之后,她便失眠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了。
她感觉自己在开始为他担心,甚至,心里还有一些轻微的痛。她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明明是应该恨他的,此刻却是牵挂。
是牵挂么,真是可笑!
她想她是搞错了,她怎么会为他牵挂,为他心痛呢?
他明明知道她一开始爱的人是另一个人,可他还是执意娶了她。
只是那时,百里霜还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另一个人的孩子。
父亲为了自己的地位永固,甚至为了自己更大的野心,竟用一碗藏红花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
半月后,她便嫁给了他。
她嫁的人,自然是百里霜。
而她的父亲,便是百里霜的属下无爱城的两代总管。
她坐在榻上,烦躁地望着窗外那摇曳不定的暗影烦躁不已。
其实,她该恨谁?若说她该恨百里霜,那自己的父亲岂不是更该恨?
他是她的父亲啊,难道他不爱孩子么?一个父亲竟然可以狠下心来亲手打掉女儿腹中的孩子,这样的父亲,不该恨么?
父亲说:“女儿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体谅爹爹。”
她曾逃出去找腹中孩子的爹,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反对自己嫁给百里霜。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竟要求她把孩子打掉。
他说:“青柚,是我对不起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原谅我吧。”
她的情绪骤然奔溃,他们两个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一个把自己的女儿送给百里霜,一个把自己的女人送给百里霜,两个男人,一个阴谋,却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她知道,即使百里霜死了,无爱城被她的爹爹或者是那个曾是她真心爱着的他夺取了,那个阴谋还不会完。
接下来,便是她的爹和曾是他的男人之间的算计。
这一生,她可以拥有什么?有的,只是无情的利用。
这是她的命,她无法抗拒。她纵使抗拒得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也无法抗拒她自己的老爹。
她要取得百里霜的信任,好在某一天,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