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摩尼老和尚在永生国一佛珠砸昏了恍如死神一般的宋万雄,一指挡下永皇宋青帝惊世骇俗的愤怒,从而救下问天国余孽方离殇,然而当摩尼带着方离殇和悟性风尘仆仆赶回西贡山生佛殿以后独自闭关,将方离殇困囚在西贡山的千世困龙山下,这一困就是十年。
十年寸光辗转,当年幼稚的孩童,今日已然成为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十年困囚,十年陈思,十年梵音。
方离殇在这千世困龙山下的小木屋住了十年,想了十年,伤了十年,忘了十年。记忆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越是使劲去想越是想不起来,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他只记得自己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容貌和名字。这十年中山顶的两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和尚对着他念了十年的佛经,他也对着两个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死去的老和尚唱了十年的歌谣,从春天唱到冬天,从情歌唱到离歌。他由一开始的惊恐愤怒到如今的一切皆安。十年之中他没有见过老和尚摩尼,悟性开始的几年之中还来这里看看他,可是后来就没有音讯。
十年之中他渐渐的熟悉了这个世界,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了这里蔚蓝的天空,熟悉了这里干净清洁的空气。但是越是熟悉他心中的疑惑越多。
“方…方施主”
了然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方离殇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到了然胖胖的脸色带着一丝紧张的看着他。
“何事?”
“方施主,你…你能不能把饭菜取下来,将竹篮还给小僧,眼看天快要黑了,小僧还要赶回去”
方离殇这才发现,由于自己的沉思忘记了取下送来的饭菜,或许是了然小和尚等的心急才会出声催促。
方离殇取下竹篮内的饭菜,然后重新将竹篮挂在铁钩上,看着了然对着自己憨厚的笑了笑将竹篮慢慢的拉了上去。
了然带着忐忑的心情将竹篮从小木屋处拉上来,然后悄悄的出一口粗气,慌忙的收拾好小心翼翼的踩着独木桥回去。
了然到了两个闭目打坐的老和尚面前微微鞠躬悄然的退了回去,到了山顶通往小道的路口,了然长长的出了一口粗气,轻轻的用小手拍了拍胸脯,又憨厚笑着摸了摸光秃秃的小脑袋瓜。
“好险,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了然”
了然不知道为何每次上来送饭心里都特不踏实,不过想想也是,本来伺候两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和尚已经够了然心惊胆战,现如今这两个怪异要命的老和尚又看着一个传说中妖童,有时候想到这些了然都有些苦闷,师父和活佛也真是,非得要胆小怕事的了然来这个凶险无比的千世困龙山送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就在了然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山顶小木屋传来了一阵读诗的声音,了然迈步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知是诗歌的缘故还是小木屋内读诗人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无比的忧伤,就像是一个经历过生死,走过人生无尽磨难,太多沧桑和悲伤故事隐藏在心底的灵魂在向世人诉说着情长的悲苦。
小了然静静的听着忧伤的诗歌,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深处荡漾着,不知觉的有些痴了,眼角处有些湿润。
“痴儿,还不赶快离去”
良久一声沉重的声音惊醒了陷入痴迷状态的了然,这声音像是一阵沉重的钟声,敲醒陷入痴迷中的了然,了然连忙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佛语,迈着轻盈的步伐迎着落日落荒逃去。
落日的余晖萧瑟的洒在山顶,天边映红的云朵绚丽无比。
穿着一身黑色僧衣白须杂乱的老和尚突然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铁链下面的小木屋,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佛语,旁边白色僧衣的老和尚却是急速的掐动着佛珠。
“十年生死两茫茫…”
铁链下小木屋内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不知疲倦不厌其烦的念着这首诗,声音越来越凄凉,意境也越来越悲伤,到了最后声音几乎是带着哭泣声抽噎着回荡在山顶。
西贡山通往后山的小道上,了然迈着轻盈的步伐,心中回响着自己从小木屋内听到的诗歌,不自觉的出口朗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三天后,了然去师父悟性和老活佛摩尼闭关的地方回了个话,便被派遣下山去采购伙食,于是了然带着少年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带着这首诗歌下了山。
……
半个月后,在原问天国京城今永生国驻兵维持治安的贡秋城内,一家名字叫“悦来客栈”的地方。
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书生,满脸愁容的在客栈内喝着闷酒,时不时的唉声叹气,不知道是抒发内心的郁郁不得志,还是叹气国破山河在的忧国忧民情思。
这时客栈内另外一处的客桌上,一个满脸胡须,身材魁梧的汉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女人,那女人此时正流着泪水,一边轻轻抽噎一边拿出手绢摸着眼泪,这汉子突然重重的摔碎酒杯指着女人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这贱婆娘哭什么哭,老子的酒兴全被你哭没了,老子又还没死,你哭什么,是不是嫌老子活的太久了”
这粗俗的汉子终于被眼前的女人哭声惹怒,指着女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同桌的女人经他这么一骂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的更是伤心。
汉子见此,脸红脖子粗的轮起手臂就给女人一巴掌,那一巴掌后这汉子见还没管用便顿时拿起桌上的酒具准备砸过去,这时客栈老板弯腰赔笑的过来拦下怒火烧天的汉子,便出声劝解道:
“客官莫要生气,有话慢慢说嘛,发这么大的火做啥”
经客栈老板这么一阻拦粗俗的汉子便放下手中的酒具,气呼呼的看着蒙头趴在桌上的女人。
“二位这是怎么了”客栈老板出声问道
那脸红脖子粗的汉子听到客栈老板的相问,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指着女人出声骂道:
“十年前这贱婆娘的男人被永生国人在战乱中杀死,老子好心收留她娶她做了浑家,管吃管住一直都好好的,这次去了一趟她娘家,这贼婆娘回来的路上听到路上一个商人念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自此每天便也同样的说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也因此哭了一路,你说气人不气人,老子好心待她,她却哭老子,嫌老子命长还是咋滴…”
说完后那汉子又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发泄着心头的不满。
这时客栈老板出声问道:
“不知道你家娘子听那商人说了些什么话才会如此这般”
那汉子气呼呼拿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酒,迟疑一下才对客栈老板说道:
“在回来的路上她听到那商人跟抽了筋似地念叨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自此便成了这般摸样”
或许这汉子的女人每天都在他耳边说的缘故,现如今连这汉子都全部记了下来,因此把这些话说的一句不落。
那边身穿白衣的书生听完汉子说话后,脸色大变立即起身慌忙来到汉子和客栈老板面前,激动的看着汉子出声问道:
“兄台…你可知道这首诗歌是何人所作,可有名字”
“老子知道个屁,老子也是因这婆娘天天念叨才记下,你问老子,老子又问谁去”
汉子正在气头上,看到面前小白脸书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此对这书生破口大骂。
“诗歌叫什么名字奴家也不知,只听那商人说是西贡山生佛殿一囚徒所作”
这时趴着哭泣的女人,抬起头抹着眼泪说道,说完后又惊恐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那书生听完后嘴里轻声的念叨了几句,便像着了魔一般失魂落魄的离去。
…
…
几个月后,一首名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诗歌在一落魄书生的四处朗诵下,传遍大江南北,无数年轻书生尽向传诵,无数深闺女眷在夜晚对月吟诵,甚至连大街小巷的孩童都边走边唱。一时世人尽知西贡山生佛殿一困囚做了一首怀故诗歌。
……
穿着淡绿装的小叶子从一处古色古香的房屋中退了出来,小叶子轻轻的关上房门,用小手拍了拍胸脯,轻轻的出了一口长气,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虽然小叶子知道,娘娘是世间最温柔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甚至她对娘娘比对她那没有蒙面的母亲还要敬爱,娘娘也对她们这些下人疼爱有加,但是她打灵魂深处敬畏娘娘,每次伺候娘娘她都不敢抬头看一下娘娘,她怕自己看一眼后眼睛再也舍不得离开娘娘。世上怎么会有娘娘这么好看的人儿,好看到她多看一眼都害怕亵渎了她。
想到这些,小叶子心里便埋怨起底下这些不懂事的浪蹄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发骚念什么情诗现在好,传到娘娘耳朵里,倒让自己担惊受怕,这帮浪蹄子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叶子想到此处,蓦然又心里想到刚刚给娘娘读的那首诗歌,话又说回来,那首诗歌还真是好听,让人听了就有些莫名的难受,这比姐妹们私下说道的永生国那位文武双全的三皇子流传的诗歌好的不止一两倍。
在小叶子刚刚出来的房屋内,此时房间窗户前站着一身穿月色宫袍的丽影,乌黑头发自后梳起,盘云高挽,碧玉钗簪着的如云秀发的女子,她背着身影看不见面孔,她看着小叶子消失的地方好一会才开口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就像是九天玄女的梵音,让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迷醉。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愁淡淡的悲伤,让人听起来恍如坠入仙境听到仙曲一般余音绕梁如痴如醉。
很久之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气让闻着为她感觉到疼爱,似乎这样的叹气声不应该从她的口中发出,她就应该永远快乐幸福不能有任何的伤害。
“娘娘也喜欢这首诗”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房间某处传出来,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拔了毛的公鸡一般怪异。
“干爹,您怎么看生佛殿那位问天国的亡国之种?”
月色宫袍黑发盘云高挽的丽人没有转过身,只是出声向房间内发出尖声尖气的人问道。
“十年前问天国一夜之间灭亡,这里面隐藏太多的秘密。生佛殿那位老和尚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救下问天国的这位小皇子,后来还领着他去见了永皇宋青书,随后为他更是一指怒退永皇,又带着他回了西贡山将其困囚在千世困龙山下,这里面隐藏了太多的猫腻,你要知道那里面以前也困过一个人。”
此时才看清楚说话的是一个站在房门黑暗角落里的身影,这黑影说完后对着窗户前月色宫袍丽人弯了弯腰。
“要变天了!”
一声微微的叹气声结束了这段惊世骇俗的对话。
……
“轰隆”一声雷响。
黑压压的云朵翻滚着聚集在永生国皇宫御书房上空,毛毛细雨经过酝酿掉落下来,永历196年第一场春雨降了下来。
永生国皇宫御书房内,永皇宋青帝面色阴沉的看着下面陈上来的奏章,奏章是永生国驻已灭问天国的太子宋万雄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章里写了一首在驻军地方流传甚广的诗歌。
永皇宋青帝看完奏章后,阴沉着脸沉思了一会对着门外候命的小太监小竹子说道:
“给朕宣燕溪水进宫”
小太监小竹子佝偻着腰退出御书房,匆忙的消失在视线。
……
而在永生国皇宫的一座寝宫内,一个身穿艳丽服装的年轻人,看着手中的一首诗歌,轻轻的笑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