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藏乌

仿佛读懂了谢渊的内心想法一般,萧恒笑了一笑,温温柔柔地继续道:“至于你,阿渊,永安帝妃嫔众多,喜欢你同云妃的,或许只有容妃一个,不喜欢你同云妃的,却着实不少。你自小便知道是她带着你跳进了火海,可那个时候,你尚不满周岁,怎么能记事?把这些说给你听的,又会是谁?再者,退一步讲,你觉得,若非永安帝同云妃都对你不理不睬,你可否能在深宫中平平安安地长大到五岁?”

“阿渊,恨,并非正途。当年之事,说起来有万般无奈,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在皇家里,有时候,比起爱,不爱更是一种大爱。”

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了,谢渊虽不能完全明白,但已经读懂了萧恒的眼神。只是,很多事,在心里堵了一年又一年,并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开,茅塞顿开永远没有细水长流来的靠谱。

谢渊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别过头去,生硬地避开了萧恒的视线,心不在焉地目光投向了远方,眸色有些暗沉。

这时,近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厮走了过来拖长了语调禀报道:“侯爷,沈谷主来了。”

萧恒揉了揉额头,心道这家伙可真会挑时候来,然后他摆摆手,道:“请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绛红色武服,一身干练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到萧恒,他立马飞扑过来,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道:“哈哈,侯爷,好久不见。”

很是奇怪,这人虽有些热情,却完全不给人以刻意的感觉,反而像是春风拂面。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让人舒服,眉眼间更是十分有灵气。

不过,这人似乎很是不受萧恒待见,看见他飞扑上来,萧恒的面上毫无波澜,反而端起一杯清茶,爱理不理地应道:“久违了,沈朝辞。”

谢渊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人便是沈朝辞。他曾听闻,江湖中有一名满天下的医谷,月见谷,由沈家人把持,而这一辈沈家最为出挑的人,便是沈朝辞。他年纪轻轻便修得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将一众长辈远远甩在脑后。经他手的病人,就算还剩半口气,也能起死回生。

与此同时,沈朝辞其实还担了个江湖第一纵情恣意的名头。据传他的性情极为洒脱随性,治病救人全看眼缘,合乎心意的,他分文不取,不合乎心意的,就算缠上他几月几年他也绝不会丢一个好脸色。

当然,若是用萧恒的话来说,这性格便是典型的——孩子野惯了,家里人管不了了。

虽说萧恒摆出了一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模样,沈朝辞却完全不恼,像是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在这儿收到的冷脸。

他丝毫不以为意地转着眼珠,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番,然后爽朗地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乐道:“敬之兄,看样子你在凉州过得很是不错嘛。”

萧恒看着他耍宝耍的实在无趣,又懒得揭穿他,只没骨头一样地地靠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吹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水,答道:“是是是,托了沈神医的福,我好得很,最近还长了两斤肉。想来也用不着你这个月见谷谷主惦记了,赶快继续去云游你的江湖吧,别在我这里叽叽喳喳的了。”

从小同萧恒交好,沈朝辞早已经学会不把萧恒的臭脾气和毒舌当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理所当然地过滤掉了他那几句欠揍的话,转过头来怡然自得地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眼看见谢渊,转瞬露出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的眼神,道:“哎呀,敬之兄,这个小兄弟不会便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元祐吧?”

在院中坐的久了,萧恒渐渐感觉有些受不住了。再加上正月的冷风一吹,他越发感觉到了身体的无力,忍不住低下头轻咳了几声,虽说这时他也瞧见了沈朝辞对谢渊那颇感兴趣的目光,却有些懒得管了,只胡乱点了个头权当应答。

趁着那两人正大眼瞪着小眼没工夫分神看他,他便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道:“今日有些冷,给我拿个暖炉来吧。”

沈朝辞只顾着研究谢渊,并没有注意萧恒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反而转过头来友好地对谢渊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然后了然一般地道:“我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敬之兄这么上心,有事没事便要同我念叨上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了个儿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玉树临风的小少年啊。”

虽说谢渊自小养成了逢人便带三分笑的习惯,此时也窘迫地有些笑不出来,反倒是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沈朝辞许是看他这样十分好玩,托着下巴打量了他半晌,然后突然惊奇地说道:“咦,我说怎么好生眼熟,仔细想想,我果然见过你!”

谢渊抬起头来,斩钉截提地道:“沈谷主怕是认错人了吧。”开玩笑,他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等大人物。

沈朝辞想摇拨浪鼓一样摇着头,道:“不不不,我不会记错的。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师出藏乌客门下?”

谢渊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这件事,除了陈五,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虽然听尉玄之前话里的意思,他们早已经知道,谢渊还是想看看萧恒的反应,但是当他微微伸长了脖子,将视线落在萧恒的身上时,却发现此时的萧恒已然闭上了眼睛,像是困极了一般在闭目养神。

沈朝辞没有发现谢渊的分神,只是自顾自有些兴奋地继续说道:“那这便对了,七年前我爹带我去拜访藏乌客,那时候我便见过你了。只不过当时你还太小,现在不记得也是正常。我可还记得,就是那一天里,藏乌先生斋戒卜字,给自己的小徒弟赐名为渊,那小徒弟便是你。”

忆及往事,谢渊有些晃神,下意识地跟着念道:“渊?”

这个字像是勾起了萧恒的兴趣,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也不闭目养神了,轻哼了一声道:“卜字得渊?那老头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可真有江湖隐士的做派。”

沈朝辞道:“哦?难不成这渊字还有别的说法?”

昔人已逝,再提起来,萧恒心中也浮现了几分难得的惆怅,他缓缓开口道:“当年徐继堂老先生亲笔为阿渊写下了八个字,身披枷锁,心似云渊。这字便是取自这里的,只不过……他一直为自己投靠新朝而愧疚,到死都不肯原谅自己,也不肯来见上阿渊一面罢了。”

他说着说着,话音便渐渐低了下去,谢渊也微微垂下了眼帘,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萧恒的眼中,他张了张嘴,想要宽慰两句,却不知为何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冬日里,他一旦染了病,便要像这样咳个没完没了。他有些郁闷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却不曾想竟然自唇角擦出了点点血痕。

沈朝辞眼尖地看见了那一点嫣红,赶忙趁他不备,迅速地抽走了手帕,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然后道:“真不知道是你自己不上心,还是我们家那群长辈真的拿你的病没有办法,怎么这冬天都要过去了,反而又咳血了?算了,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诊脉。”

萧恒自小诊脉,二十多年一年未落,如今甫一听到诊脉,便有些头大,赶忙本能般地把手缩进了衣袖中。

不过他这动作却没能完全成功,沈朝辞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苍白的手臂裸露在了空气中,瞬间冷的他哆嗦了一下。萧恒的手被牢牢攥住,毫无办法,只好由着沈朝辞去了。

沈朝辞毕竟是个医者,诊起脉来也不插科打诨了,反而认认真真地望闻问切了一番,然后道:“你这脉……有些奇怪。”

萧恒反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沈朝辞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道:“以前……我也总觉得你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寒疾,养也养不好的。但这几年我四方游走,这样的病人,我也见了不少,即使他们的病不能完全养好,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越是调理,越是病重的。说不定,真是我们月见谷诊错了……可是,依你平日症状,同寒疾也是一般无二啊……我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但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你这身子耗不了几年了……”

这话十分不吉利,萧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是神色未变。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如果他真就这么两腿一蹬撒手人寰了……

此时,谢渊担忧的目光映入了他的眼帘,萧恒无奈地笑了一下,万一看不到这小子长大……那他就去砸烂了月见谷这没用的地方算了。不过想归想,萧恒还是有些良心的,嘴上并未这么说,只是轻飘飘道:“好了,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暂时还死不了吗,你回去也多读些医书,我可还等着你来救呢。”

说着,他又将手放在暖炉上暖了暖,感觉到身体渐渐回温后,才对沈朝辞继续说道:“不说这个了,沈朝辞,我上次托你查的事,你可查清了?”

沈朝辞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道:“查清了查清了,煜王府那玉楼里的事情,正如你想的那样,一直是落雪山庄在从中作梗。”

萧恒挑了挑眉,道:“愿闻其详。”

沈朝辞道:“近几年,凉州城有三大势力,煜王府,落雪山庄,还有九龙寨。煜王府不消说,吃着朝廷的俸禄,背地里养了不少私兵,野心不小,可惜煜王虽有手段,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落雪山庄由元齐操持,明面上只是做些走镖和买卖奴仆的生意,利用赚来的银子打点人脉,巴结煜王,也算是过得风生水起。当然这落雪山庄其实视煜王为死敌,想必你们也知道,不用我多说。”

“有意思的是,元齐虽然利用落雪山庄站稳了脚跟,却始终不敢同凉州官兵还有煜王翻脸,直到近几日,才蠢蠢欲动,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片阿伽梅花瓣飘落下来,落到了萧恒的茶杯里,舒展的修长五指同红色的花瓣红白分明,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味道。萧恒一边盯着手中的茶杯,一边道:“元齐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八成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倚仗。”

沈朝辞解下佩剑,“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道:“正是如此!简单来说,他手里有兵了。这兵,便是九龙寨。”

谢渊虽说一直身在落雪山庄,却因为并不喜欢那儿所以不怎么了解那里的真实情况。这会儿,他有些奇怪地问道:“落雪山庄虽然在凉州有些名声,但多是因为他们施粥为善,在百姓中立了些名望,很多人对他们盲目信从。但九龙寨的话……他们当真甘心为元齐所用?”

沈朝辞笑道:“这便是问到点子上了,九龙寨确实不甘心为元齐所用,不过却愿意和他们结成同盟,当然这就不得不提到,九龙寨这几年的人马,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迎着谢渊探寻的目光,沈朝辞继续道:“约莫四年前,当今皇帝请国师占卜皇陵选址,最终定下了两桌。凉州曾经是敬之兄的封地,却早已经被皇帝改封给煜王了,自那以后,煜王便理所当然成了皇陵的监工。监工嘛,自然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肥差,煜王为了从这里头榨出更多的油水,不惜昧着良心压榨民夫,私吞皇陵拨下来的款项和矿石,赚了个盆满钵满。”

讲到这里,沈朝辞的目光已经渐渐冷了下去。

“但说到底,人是活的,一个人要被逼着十个人的活,还得不了几两银子,谁受得了这样的待遇?只不过这些百姓还是胆子小,没有几个敢奋起反抗的。落雪山庄便看准了这个机会,想出了一个激化煜王同他们之间的矛盾的办法。”

听罢,萧恒挑了挑眉,话已经说到这里,这几日以来见到的种种渐渐在他脑海中浮现,串成了一个完整的线索,但他心中浮现的那个猜测显得太不近人情,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便轻声问道:“哦?什么办法?”

49.玉玺29.为他9.十年52.京城15.问道28.狼顾6.云归24.交代9.十年42.风云46.子蛊28.狼顾33.前夜37.饺子19.映璧45.北疆32.宁妃47.重逢50.萧家11.红颜11.红颜1.窃国29.为他19.映璧39.岳氏5.动乱44.衷肠46.子蛊48.敬之13.元家40.南衣2.敬之30.黄雀15.问道5.动乱30.黄雀36.如玉19.映璧45.北疆3.兄长14.伞下31.欲念49.玉玺6.云归31.欲念50.萧家46.子蛊8.云归28.狼顾20.九龙41.长生2.敬之15.问道25.黄粱21.九宫2.敬之33.前夜38.天下7.长平23.折花35.夺权36.如玉18.纵情39.岳氏50.萧家5.动乱34.惊变51.硝烟1.窃国2.敬之19.映璧1.窃国40.南衣49.玉玺4.惊鸿12.藏乌17.想你51.硝烟32.宁妃13.元家39.岳氏36.如玉37.饺子22.伪装41.长生2.敬之25.黄粱38.天下16.玉鼎30.黄雀52.京城46.子蛊51.硝烟24.交代22.伪装7.长平45.北疆39.岳氏13.元家
49.玉玺29.为他9.十年52.京城15.问道28.狼顾6.云归24.交代9.十年42.风云46.子蛊28.狼顾33.前夜37.饺子19.映璧45.北疆32.宁妃47.重逢50.萧家11.红颜11.红颜1.窃国29.为他19.映璧39.岳氏5.动乱44.衷肠46.子蛊48.敬之13.元家40.南衣2.敬之30.黄雀15.问道5.动乱30.黄雀36.如玉19.映璧45.北疆3.兄长14.伞下31.欲念49.玉玺6.云归31.欲念50.萧家46.子蛊8.云归28.狼顾20.九龙41.长生2.敬之15.问道25.黄粱21.九宫2.敬之33.前夜38.天下7.长平23.折花35.夺权36.如玉18.纵情39.岳氏50.萧家5.动乱34.惊变51.硝烟1.窃国2.敬之19.映璧1.窃国40.南衣49.玉玺4.惊鸿12.藏乌17.想你51.硝烟32.宁妃13.元家39.岳氏36.如玉37.饺子22.伪装41.长生2.敬之25.黄粱38.天下16.玉鼎30.黄雀52.京城46.子蛊51.硝烟24.交代22.伪装7.长平45.北疆39.岳氏13.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