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寒冷的清晨,大地万物仍在沉睡,张驰已早早起来,踢了一通沙包,顿觉神清气爽。此时天微微亮,他洗漱完毕后往看守所走去。
经过那片竹林,张驰顿下脚步,他想起了张立,心里恨恨不已,长叹一声,加快步伐,转身离去。
艾滋病罪犯集中关押在省罪犯总医院服刑,玉西县距其差不多600公里,所以,车子必须早点出发。
监区内,黄土、吴世钊正指挥民警为待交付执行的罪犯加戴手铐、脚镣,服刑人员将艾滋病的行李搬往车上。
张驰说:“黄教,手铐、脚镣要戴牢,松紧适中,搜身时一定要注意,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不要出现像上次孙晃金的事情来。”
黄土点头称好。
民警搜完身后,张驰仍不放心,说:“我再搜一遍。”他俯下身,准备搜身。黄土说:“张检,还是我来。”
张驰说:“不,我来。”
黄土递来手套、口罩,张驰摇摇头:“不用,艾滋病的传播仅限于血液、性、母婴三种方式,手套口罩有什么用?”张驰在5名艾滋病罪犯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方才放心。几名武警上来,将其押上警车。
上车时,张驰看到伍进清坐在前排,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来了?”
伍进清恭恭敬敬地叫:“张检。”
张驰满腹狐疑地答应,他观察了车内座位安排布局,最后一排坐着2名持枪的武警,前面就是5名艾滋病罪犯,再往前又是2名武警,然后是5名民警。张驰点点头,心想:“黄土毕竟经验丰富,做事考虑周到。”
张驰在黄土身边坐下。警车呼啸着开往省罪犯总医院。寒冷凛冽,连绵起伏的山野间,回荡着尖锐的警笛声。
张驰轻轻问:“伍进清怎么来了?”
黄土说:“人员名单是吴所长安排的,我当时也很奇怪,但是,每次投牢都是随便调人,这也正常,就没有作声。不过,伍进清这小子最近老实多了。”
张驰想了想,说:“你们带了几台执法纪录仪?”
“两台。”
“黄教,到了监狱总医院,你跟着我行动,余下的人交给吴世钊指挥,好不好?”
“行。”黄土说,随后向吴世钊传达了意思。
行驶了六个小时,中午12时,到达了省监狱总医院。
“来干什么?”一个保安从值班室跳出来大喊。
黄教从车下来,递向一根烟,陪笑着:“我们是看守所的,前来投牢。”
保安一听,脸拉得老长:“投什么牢?这里的艾滋病关都关不下了,不收了,不收了,拉回去,拉回去!”
黄教笑着说:“我们跟关院长说好了。”保安侧着头,端详了黄土半天,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值班室,打开栏杆。
警车在大坪内停下,张驰和黄土下车,朝关院长走去。黄土回头说:“吴所长,你看着这些人,我和张检下去有点事。”
到楼下,张驰说:“黄教,把执法纪录仪给我,等下你先问,如果他们不肯收,再由我来说。”
黄土点点头:“张检,执法记录仪要隐藏,他们对这个很敏感。”
两人说着上了楼。
关院长年近50,满头白发,一脸皱纹,咋一看,像极了一根苦瓜。听黄土说押了5个艾滋病罪犯前来交付执行刑罚,脸上的皱纹顿时都聚在一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收不收,你们怎么不说一下,便将人送过来?”
“吴所长不是通知你了吗?”黄土一脸疑惑。
“什么时候说过?哼,每个看守所前来投牢,必须事先征得我们同意,否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关院长的话很坚决,毫无回旋余地。
黄土目瞪口呆。
张驰见状,悄悄将执法记录仪塞给黄土,趋步向前:“关院长,我是驻所检察,这是我的证件。”张驰将工作证递过去。
关院长见了,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是检察官啊,来来来,坐坐坐,小周,倒两杯茶过来。”
张驰说:“关院长,茶我就不喝了,我们这里法律手续齐全,你为什么拒收?”
“这、这、这。”关院长吞吞吐吐说:“张检,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里已经关满了,没有床位了,我收下了你们送的人,往哪里搁呢?”
“关院长,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法律规定,只要符合收押条件,你们应该收押!”张驰进一步逼问。
“唉,我们也想收啊。张检,你看到我的白发与皱纹了吗?这些年我可是操碎了心,资金匮乏,人心焕散,不肯做事,我坐在这个椅子上,每天恍如火烧。”关院长叹息。
“关院长,无论如何,你们拒收是违法的。这些艾滋病罪犯身体虚弱,天气寒冷,一来一去,奔波一千多公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些责任,你承担得了吗?”
关院长沉吟不语,他也担心。
见关院长有些松动,张驰从黄土身上取回执法记录仪,扬了扬:“关院长,刚才你说的话,可都拍摄下来了。”
关院长无奈:“好吧,张检,看你的面,收3个人吧。”随即又对黄土说:“黄教,交钱吧。”
“交钱?”黄土迷惑不解:“为什么要交钱?”
关院长叹息:“黄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送一个艾滋病罪犯,就要交1万元的补贴,以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
黄土愣在原地,他哪里带了钱?
张驰愤怒不已:“关院长,我们没带钱!就是带了,也不会给!你们凭什么收钱?”
关院长犹豫不决,忽然闯进一个平头,满脸怒容,厉声吼:“你们不打招呼,擅自送人,还出言不逊,这也算了,如今要你们交钱,你们一个子儿也舍不得,岂有此理,我们一个人也不收!看你们拿我怎么样!”
关院长说:“这是周院长,他主管改造。”
周院长丢下这句话,愤然离去。张驰丢个眼色,与黄土离开了办公室。
黄土说:“张检,能收押3人也好,为什么要走呢?”
“不行,一定要他们同时收下5个人!走,我去找驻狱检察,由他们前来监督。”
来大坪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大惊失色。5个艾滋病罪犯蜷缩在车旁,冻得脸色发青,2个武警持枪站在一旁守卫。余下的人,正坐在车里舒服地吹着空调。
“怎么回事?”黄土一边怒号,一边叫武警将罪犯押至车上。
吴世钊看着盛怒的黄土,惊恐不已。
原来, 1名艾滋病罪犯皮肤溃烂,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加上罪犯很少洗澡,奇臭无比,夹杂一起,弥漫在密不透风的车里,实在难闻。张驰与黄土在时,余众敢怒不敢言。他俩前脚刚走,伍进清后脚跳出车外,大口吸气,另几人见了,纷纷效尤,留下吴世钊带着武警在车上。
然而,寒风刺骨,伍进清等人呆了一会儿,便觉冷得难以忍受。他哈着气说:“冷死了,冷死了,张驰和黄土到院长办公室吃香的喝辣的去了,留下我们在这里啃西北风,真他妈的气死人!”他怨气重重,若不是老爷子要他前来,他才不会来。
余众搓手跺脚:“是啊,是啊,这鬼天气,冻死了!”
伍进清小眼一转:“兄弟们,大家想想,我们是警察,在外面挨冷,那些艾滋病犯人,却在上面吹空调,天理何在?要不我们把他们轰下来,好不好?”
“好是好,只怕吴所不肯。”
“怕什么?吴世钊不就是个副科长吗?我有办法对付他,大家不要说话,只要附合就行。”
“好,好,好,咱都听清哥的。”大家齐声叫好。原来,吴世钊是外地人,不属唐黄刘之人,又当副所长不久,并没有什么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