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自坐在沙发一头,她偷瞄我一眼,我也心事重重地瞥了她一眼,我们尴尬地沉默着,而夏旭也干脆拿起手机到阳台上拨打郑晓江的电话。
这下子更热闹,明明是单身公寓,却源源不断地搬进来其他人。
“我认得你。”女孩突然说话,我扭头,我们相视而笑,她笑得很甜,人畜无害。
“我在照片上看到过你。”我绞尽脑汁地回忆,始终只能想起壁柜上面的最后一张相框,里面有她和郑晓江的合影。
“呵,我也是在照片上看到过你。”女孩捂嘴,扑哧一笑。
她笑得那么开心,我自然也被感染了,跟着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感谢她这么可亲,刚才的尴尬才能烟消云散。
如此同时,夏旭挂了手机匆忙地走进客厅,他的脸色不好,我预感将有事发生。
“晓江,在医院。”他的话令我们惊慌失措,我和女孩不约而同站起来,我们都被对方的反应吓到了,又不得不尴尬地望向对方。
夏旭打个车带我们一起奔赴医院,后来我们得知,受伤的不是郑晓江,是跟他一起在事务所加班的周薇芸。我们到了病房,看见周薇芸右手打着石膏,而郑晓江很小心地喂她喝汤,即便看到我们赶到病房,他依然那么专注。
他的温柔并不是对我唯一,我反复地告诉自己,可是我止不住翻江倒海的心。别说我不自私,其实我很小气,还是很没骨气地偷偷小气。
“咳咳。”夏旭清了两声,想引起郑晓江他们的注意,其实我们三人一同推门进入,他就知道我们的存在。
夏旭将郑晓江喊到门外说话,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薛小姐,你真是贵客。”周薇芸继续无视我,冲着我身边女孩含笑打招呼。她似乎知道她是谁,又是我,像个外人,一无所知。这种时刻发现自己是多余的感受真心不好受。
“芸姐姐,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女孩担忧地问。
“不碍事,医生说,这几天注意一下就可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估计这一百天都要麻烦晓江了。”说到后面,周薇芸刻意看着我。
女孩顺势看我一眼,笑着说道:“我也会照顾芸姐姐。”
“啊,记得上次见到你还是两年前,你这么快就毕业了吗?”
“我想带他回去。”女孩迟疑地说。
周薇芸抿嘴微笑,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劝他,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她们的谈话因为夏旭走进房间而终止,夏旭喊女孩瑶瑶,这个名字在前不久我也听到过,我转身刚要离开,哪知,坐在病床上的周薇芸忽然叫住我。
我侧身,看她一副忧心忡忡,对着我说道:“他应该离开,你知道的,他留下来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深吸一口气的我无奈地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哦,是吗?”周薇芸咬着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倒也是,我了解晓江,他不喜欢跟其他人说关于他的私事,对无关紧要的人更是戒备,你别怪他,他就是如此,性格养成怕是改不掉了。”
我不能不被周薇芸影响,这个女人果然厉害,笑着说的每句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我倒是想说点反驳的话安抚正在挣扎的心,可是我该怎么欺骗自己?好像她说得对,我的确无法了解郑晓江,他从来不会透露关于他的事情,一丁点都没有,一点缝隙都不给我有机可乘。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扭头转得很快,我怕这根扎进心底的针被周薇芸看到,我不要成为别人嘲笑的标本,所以我走出病房,我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行走,我看到夏旭又在打电话。
我驻足在他们的尽头,瞳孔很敏感,将他们旁若无人的大笑尽收眼底。
男人的挺拔与女孩的娇小形成很鲜明的对比,他在女孩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女孩也可以随意在他身边撒娇,他抬手,很小心地为她捋顺长发,她的笑容填满他的双眸,他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再也看不到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我退后两步,夏旭正巧挂了电话,他反而看到我,我却对着他轻轻地摇头,我示意他不要打扰这么美好的时刻。
我进了电梯下楼,已经是凌晨,我一点困意也没有,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我又成了一个流浪者,或者我本就是个流浪者,我祈求被收留,甘愿卑微地留在他身边。难道我错了吗?
我没有错,其实我很清楚,在那里面的时候,我就清楚自己找不到一个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所以我一直不肯轻易跟他走,而今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我在静悄无声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我真的找不到方向,心很乱,两条腿其实很累了。
“叭叭——”我没有看红绿灯,亮了红灯,我还继续过马路,引来小车的不满,车子从我身前飞驰而过,我吓得止步,而后又有辆白色的跑车停在我身前。
“喂,你自杀吗?”那人故意挑衅,我抬眼一看,看到是一张熟悉的脸。
但我并不想看到他,当我转身走到人行道,那人也缓慢地开着车跟在我身后。
“护士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上次你走得那么着急,我也没来得及问你的姓名。”男孩在车上吆喝地问。
我没有搭理他,找到车站打算坐夜班车回去。
“我叫冯楠。”男孩自恋地说,“你告诉我名字,我免费送你回家。”
夜班车半小时才来一趟,所以我可能还要继续听着他自言自语,为了不让他浪费时间,我只好走过去,劝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送。”
“但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冯楠不死心地说,“要不然这样,我猜到你住在哪里,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
“无聊。”我翻了翻白眼,刚要转身,发现夜班车正好向车站驶来,我马上跑过去赶上了班车,我可没心情陪他,我已经够累了,我现在只想洗个澡睡觉,睡到明天一早,我打算跟溪姐商量能不能安排我住在咖啡屋,我暗下决定搬出公寓。
“叭叭——”我靠车窗坐着胡思乱想,突如其来的车鸣吓得我一怔,我转过去,诧异那个叫冯楠的男孩尽然开着跑车一路随行我所乘坐的夜班车。
我在中间转了一趟夜班车,而他执着地跟随我回到单身公寓。在路口,他又开车挡住我的路,得意洋洋地说:“我猜对你住在这里,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个符号有这么重要吗?”
“但是……”
“何况你并不是猜到我的住所,你是跟踪而来,已经犯规。”我也较真起来。
冯楠变了脸色,不悦地说:“你也没说不可以跟踪。”
“你回去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确定你住在这里?”冯楠冷讽地喝道,“这地段的单身公寓,有钱都不一定租得到,你一个穷酸样的女人,你要不是被人包,养,怎么可能住得起这种地方?”
他想要激怒我,我可以忍,我不想跟他纠缠,我只想赶紧回去,我想念我的床,只有那个地方才安全,只有那个地方不会嫌弃我的存在,不会刺激我的神经末梢。
“呼——”跑车急速而去,声音很大,我上了台阶,松了口气,体会到被人纠缠的感觉,可是我却纠缠他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自私,我不顾别人的尴尬。
我很久没有睡得安稳,养成容易惊醒的睡觉模式,我以为他们会很快返回公寓,但是他们没有。
翌日,我起了个早,公寓只有我一人,我究竟还犹豫什么,还坚持什么?我在这里才是最多余的一个,因为我霸占一间房,所以真正的主人不敢回来。
“小艺说,你早上开始就在找我。”左音溪在花房,我跟了进去,她换上工作服,有意无意地说,“我看你精神很差,昨晚上还好吧。”
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紧张不安地说:“溪姐,我那天整理二楼的时候发现,发现二楼有个后仓。”
“哦,那个后仓……”左音溪想了想,恍然说道,“是用来放一些港版书,前段时间不给卖这类书籍,所以我把后仓整出来放书了。”
“可是现在不是空出来了吗?”我期待地问,“溪姐还打算放什么呢?”
左音溪微微蹙眉,转过身来对着我:“小丫头,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别人说话拐弯抹角。”
“溪姐,我想租住二楼的后仓。”我担忧地说,“你放心,我会付房租,可以从我工资里面扣除这部分的钱,以后我来开门,小艺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再还有,我晚上可以加班,加班到任何时候都没问题。”
我尽量说些好话,希望左音溪能答应我的提议。看着我满怀希望的样子,左音溪笑而不语,我等了半天,她才缓缓地问:“跟他闹矛盾了?”
我低着头,羞赧地摇了摇头。
“二楼完全封闭,连个排气扇都没有,那怎么是住人的地方。”
“这不碍事,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我可不敢得罪这小子。”左音溪耸了耸肩,撇嘴说道,“你想搬过来也成,必须是那小子过来亲自跟我说,否则他拆了我的店,我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