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狂躁与无助

王秋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脑中立刻浮现起当时她被掐住脖子时的痛苦与绝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那个孩子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臂,作势要拉她。

王秋心中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孩子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怎么挣扎都甩不掉。

“杰瑞,快点过来,”王秋慌张之中,冲着后面叫道。

杰瑞回过神,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打掉孩子的手,“喂,你怎么回事啊,我们是好心帮你,”

孩子不再动了,孤零零的站在电线杆边上,样子好不可怜,背上的血水顺着裤脚滴下,在地上汇成一潭,让人看着心惊。

王秋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说道,

“你这样子是会死的,马上去医院吧,”

可孩子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着,淡金色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一切表情,让王秋不知如何是好。

杰瑞毕竟还小,看着眼前的孩子如此可怕,也不敢再说什么帮助他的话了,拉了拉王秋的袖子,说道,“咱们还是走吧,不要再管这家伙了,你看来来往往这么多大人,都没有人停下来,”

王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才是谁要多管闲事的?他伤的这么重,把他扔在这里,你忍心吗?”

杰瑞沉默了一下,又对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吧,”

孩子依旧低着头,充耳不闻。

王秋这时灵光一闪,他如果是西班牙人的话,是听不懂法语的,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杰瑞,别费劲了,他应该不是法国人,听不懂你的话,”王秋对有些气恼的杰瑞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外国人?”杰瑞疑惑的问。

“现在先不管这些了,”王秋四处张望了一下,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公共电话亭,她只好拦住了一个路过年轻的男人,“先生,我能接一下你的电话吗?我的同伴伤得很严重,必须叫救护车,”王秋指着孩子说道。

年轻男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着那孩子的伤心惊不已,立刻拿出电话,递给她,“快点叫急救车吧,那孩子看起很危险,”

王秋连声说谢谢,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并告知了地点,这才把电话交还给年轻男人。

男人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老板早已紧关大门,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几分钟前,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王秋眼珠一转,说道,“车祸,”

男人点点头,没有做更多的停留,继续往前走了。

“艾德琳,你为什么要说谎?”杰瑞疑惑的问道。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小偷吗?以后还怎么做人了,”王秋说。

“说的好像你不是孩子似的,”杰瑞不服气的嘟囔着。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从里面下来几个护士护工,王秋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曾经给她扎针的护士。

护工们抬下担架,想扶着孩子上去,却没想到孩子就像发狂了似的,不顾身上的伤痛,混乱的踢打着所有靠近他的人。

“我的老天,他有狂躁症吗?”其中一个男护工抱怨着。

“我看他更像是一个疯子,”另一个护工说道。

黛西也就是那个王秋熟悉的护士这时走过来,对王秋问道,“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孩子是你的同学吗?他现在很不配合我们,最好把他的父母叫过来,”

王秋摇摇头说道,“我们也不认识他,只是在路上碰巧遇到的,”

“这可怎么办,这孩子看样子显然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黛西又对着身后另一个护士说道,“去把氯丙嗪拿下来,”

氯丙嗪,是用在精神病人身上的镇定药剂。

而这个药,王秋也是知道的,因为她接触过真正的精神病,她曾经亲手把这种药注入到别人的身体里。

王秋怔怔的看着小护士从车上拿下一管细针,里面充满着透明的液体,然后慢慢向孩子走去。

孩子依然狂躁着,护工们都站在周围,不管靠近,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许多路人和附近的居民,大家纷纷出来看着热闹。

现场的一切相当混乱,小护士让护工强行抓住他,孩子还不断的挣扎,一脚踢到护工的肚子上,护工气不过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孩子被打的脸偏向一边。

小护士赶紧上前,眼看针管就要扎下去,孩子使劲的用头朝护士撞过去,小护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都没顺过气来。

整个过程,孩子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王秋只能听到他沉重的粗喘声,像困兽的嘶吼,无望,偏偏还要做最后的抵抗。

他真的是一个精神病吗?王秋回忆起与他接触的一幕幕内容。那双令人难忘的美丽眼睛,那张绝艳的容颜,这一切的一切都很难跟眼前疯狂的孩子联系起来。

王秋莫名的想要阻止小护士的动作,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被人当成精神病对待,明明他有一双那么空灵澄澈的眼睛,他,绝对不是精神病。

王秋立刻说道,“要不让我试试,我去劝劝他,”不管那个孩子对她是个怎么样的心理,但是至少,他从没有抗拒过她的靠近,不是吗?

黛西摇头,“不行,他太危险了,你还有心脏病,要是出了事,谁来负责?”

王秋只好放弃,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被几个强壮的路人和护工一起抓住,小护士见机使劲的把针扎进他的血管。

他愣愣的看着身上的针管,复又抬起头,看向王秋这边,经过刚才一番的斗乱,孩子的头发偏向一边,露出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清澈的眼眸无助的看着王秋,对,就是无助,仿佛是在向王秋质问着为什么,王秋不敢看他的眼睛,把头转到一边。

慢慢的,他的动作逐渐麻木,呼吸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昏了过去。

护工们赶紧把他抬上担架,

“你们赶紧去上课,这闲事就不要再管了,”黛西临上车前对着两个孩子说道。

救护车呼啸而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杰瑞舒了一口气,说道,“嘿,今天中午可真是有意思,居然会碰到疯子,回去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口气中洋洋得意。

说完,去发现一旁的女孩一直闷着头,没有吭声,“艾德琳,你怎么了?”杰瑞问道,“他被送到医院,你难道不高兴吗?”

“恩,我很高兴,”王秋强装笑脸说道,“走吧,咱们得快点了,要迟到啦,”

下午,王秋完全没有上课的心情,她脑中不断浮现着孩子无助的眼神,无望茫然,他当时是在向她祈求,是对她所作所为的不解,还是在责怪她?

为什么每次面对他,她心中总是充满心疼,是那种负罪般的心疼,明明他们都不认识,明明他曾经还要掐死她,难道是自己很善良?王秋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惹来其他人的目光,她善良,她怎么可能善良。

自嘲的王秋倒是转移了自己的思绪,她想到了乔恩也想到了诺南。

人是不是不能太完美了?乔恩生活的自由自在,不用为任何事操心烦恼,但他却没有一个和睦的家庭;诺南出生在鼎贵之家,自幼衣食无缺,还有完美的容貌优雅的举止,但是他身上也背着沉重的家族包袱;而那个孩子,他有着世上最美的眼睛,如同晶莹的紫水晶,有令人着迷,雌雄难辨的脸蛋,甚至他还有可能是一个的王子王孙,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却一团糟。真正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吧。

王秋手抬着下巴,出神的想着, 连下课铃声都没听到。

“艾德琳,”杰瑞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在想什么,已经放学了,教室里只剩我们啦,”

“哦,今天怎么过的这么快呀,”王秋这才回过神,“走吧,”

……

上了乔恩的车,王秋还在惦记着那个孩子。

“今天上课遇到什么了吗?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乔恩不由问道。

“你先把车开到医院去吧,”王秋决定顺着自己的心,否则她会于心不安的。

“怎么了,你又犯病了吗?”乔恩脸色一变,连忙问道。

“不是,我想去医院看一个人,”王秋解释道。

“谁,”乔恩自然的问道。

“就是今天遇到了一个挺可怜的孩子,我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了,”王秋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挺担心他的情况的,”

“想不到我们的艾德琳还是一个有善心的孩子,”只了解事情片面的乔恩当然对王秋的提议乐见其成,家长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着高尚的品德。

乔恩把车开到了医院,和王秋一起去看望那个孩子。

正巧迎面碰到莫华德,

“乔恩,艾德琳,你们怎么来了?”莫华德笑着打招呼,“艾德琳看起来不错呀,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乔恩也笑道,“艾德琳说她今天救了一个孩子呢,我和她一起过来看看,”

“噢?是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男孩吗?”莫华德问道。

王秋怔然,她竟一直不知道那孩子的性别,是男孩吗?那样的美丽上天竟给了一个男孩。

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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