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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亲王府离皇宫很近,只隔了一条大街。

夜已很深了,肃亲王却坐在书房之中,想着今日在早朝之时,在大殿上发生的那一幕,心情更是久久未能平复。

他今日回到肃亲王府,下意识便想让底下人传他的幕僚过来商讨,可是,话还未出口,他却又犹豫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怀疑,会不会,他自以为可以信任的某一个人,其实是晏淮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到了最后,肃亲王什么人都没有叫,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拿着宣纸将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一些人的名字写下,然后,久久的看着这份名册,仿佛是在思索,又仿佛是在发呆着。

夜很深了,书房里燃起了火烛,而肃亲王借着火烛,将写好的那一份名册,放入了炭炉之中,付之一炬,他看着炭炉里熊熊燃起的火光,面上神色木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急促的敲了起来,肃亲王仿佛是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一般,猛地转身将目光看向了书房外边。

他动了一下嘴唇,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谁,何事!”

但显然,肃亲王问出这话,也根本没有问话的意思,他在话刚刚出口后,自己又亲自走到了门口,将书房的大门打开了。

站在屋外的,除了恭亲王府里的管事之外,另有一名身着内廷太监服的的少年,那少年一看到肃亲王,却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连胜禀告:“王爷,恭亲王殿下,他被燕亲王殿下软禁起来了,恭亲王府,此刻被围了。”

“你说什么!”

肃亲王愣了一下,显然无法从这份震惊的消息之中回过神来。

他只当是自己幻听了,连连摇头,也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晏淮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便是……便是……”

肃亲王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实际上,他很努力用自己的理智细细一想,越发觉得不可能。

便是如今晏淮被皇上选出来主事,便是朝中多名大臣仿佛已经归顺到了晏淮的底下,可晏淮毕竟还只是个王爷,并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如何敢对恭亲王下手!

肃亲王突然用阴翳的目光望向了那名太监,眼里带上了怀疑。

他在怀疑,会不会是晏淮收买了他身边的人,这会儿在给他下套子,让他自乱阵脚呢!

而太监下一句话,却是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王爷,是真的,今夜恭亲王主动要求留宿在宫里,然后,半夜之时,竟然身着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了皇上的寝宫之外,想要谋害皇上,恰好被燕亲王爷与宗亲王爷撞到了,皇上被惊醒了过来,但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燕亲王处置。”

“……”

肃亲王仍然有些不相信,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时,他却突然戛然而止,面上猛地带上了惊恐之色。

他突然二话不说,便冲出了书房,朝着王府的大门口跑去。

守在肃亲王府门口的守卫,遥遥瞧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皆吓了一大跳,都打起了精神应付,而当他们看到来人竟是肃亲王的时候,面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正待跪下行礼之际,谁料到,肃亲王却突然大声嚷着吩咐:“把大门打开!”

“……是。”

守卫们面面相觑一眼,倒是都没有说什么,皆按照肃亲王所言,动作飞快的将大门开了。肃亲王在大门洞开的一瞬间,人影已经走出了府里。

但他却并没有离开肃亲王府,而是站在了肃亲王府门口,目光遥遥望向了不远处恭亲王府的方向。

恭亲王府恰好与肃亲王府在同一条街上,离得并不远,此刻站在肃亲王府看去的时候,恰好能够望见原本该是安静歇下的恭亲王府,此刻正是人影攒动,烛光漫天。

而恭亲王府最外圈,此刻的的确确围满了身着铠甲的兵士。

肃亲王嘴唇抖动着,并没有朝着恭亲王府走去,他猛地转身回到了肃亲王府,冲着底下急切而小声的叫嚷吩咐:“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肃亲王的这番异样举动,自然引得在场人皆奇怪的面面相觑了一眼,但肃亲王在腹中一向积威慎重,倒是没有人敢去反驳他,闻言皆乖乖的依照他的吩咐做了。

肃亲王回到书房后,不停的来来回回走动着,神色惊惶不定,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突然猛地一拳锤在了书桌上。

恭亲王虽然鲁莽,有的时候行事也带着几分愚蠢,可他并不是一个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会对皇上动手的人,谁都知晓,如今行事对于晏淮一片大好,这个时候对皇上下手,无异于是在助晏淮一臂之力,而他自己,则又是在自寻死路。

晏淮……这是下手了!

如今的这个姓氏,让肃亲王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废太子和亲王当年所遭遇的一切。

也就是这般毫无防备的,当年的东宫突然被围起,然后风光无限的太子一家,就这么被圈禁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如同瓮中捉鳖。

不行,他绝对不能够这般坐以待毙。

肃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晏翰跟在晏淮的身后,二人回到御书房后,屏退了屋子里的人。

一等着人都下去了,晏翰却是憋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冲着晏淮连声道:“三哥,你真是神了,竟然会算到晏浩半夜会去闯父皇的寝宫,他今日被我们捉了个正着的神色,真是好笑极了!”

晏淮闻言神色倒依然显得十分平静,并不像晏翰那般兴奋。

他今日故意在晏浩过来探望皇上情形之时,做了阻拦,自然知晓依着晏浩的莽撞性子,不可能会无功而返,定然会想法设法的去知晓皇上的情形,而且是一刻都等不下,所以他让人专门盯着晏浩,一等着他动了,他也便动了。

或许连晏浩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竟然会跌在他的一时冲动上,可是身着夜行衣,半夜出现在皇上寝宫之中,这事儿,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法解释清楚,尤其是在如今他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势力的情形下。

晏浩被他动了,只怕,晏泽闻讯,也要憋不住了。

晏淮想到这里,转身冲着晏翰轻声道:“你现在出宫,去京郊大营找陈锋,随他一起盯着肃亲王府,只怕晏泽也等不住了,一有异动,你和陈锋二人见机行事。”

“好,三哥你在宫里也要小心些!”

晏翰自是毫无疑问的应了。

不过,这路走到了一半,晏翰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晏淮,又轻声问了一句:“三哥,谢家……谢文清,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

“谢文清不足为惧,等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空出手去收拾他,现在,便让他在高兴几日!”

晏淮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轻描淡写,吐出了一句话。

而晏翰闻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今夜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未能成眠,谢文清也同样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眼睛晶亮的望着床顶,此时谢府早已经关了大门熄了烛光,正是一片安静之时,夜也已经深了,可谢文清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一想到自己今生破坏了晏淮的大事,他让晏淮坐不上那个位置,心情便激动的无可交加。

等恭亲王坐上了那个位置,等晏淮深陷囫囵的时候,便是表妹回来的时候了。

谢文清脑海里忍不住浮起了锦绣那张还带着稚嫩却难掩绝色清丽的面容,心情越发激动。自从退了婚,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锦绣了,此时脑海里对于锦绣的记忆,也只是锦绣年纪尚幼时候的长相,可是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只等着晏淮败了,他与表妹便能够日日相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谢文清虽然一夜未能成眠,第二日起来,却仍是精神奕奕,连遇到卫灵儿时,听到卫灵儿对他的怪声怪气,酸言冷语,都丝毫未能影响他此时美妙的心情。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听外边的消息,可是没有想到,人还未出谢府,却看到了站在谢府外边身着铠甲的兵士。

谢文清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样是闻讯赶来的谢家其他人。

谢修走到了门口,上下瞧见了这群气势涛涛的兵士,却是沉着气,稳着声音询问:“各位这是何意?”

“谢老不必担忧,只是这几日,京中比较乱,王爷担心惊扰到各家官眷,所以吩咐我等过来守着诸位。”

领头之人闻言,笑着开口说了,虽然解释了理由,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谢修直觉京中发生了大事,不过他倒也没有继续细细打听,也是知晓此时根本打听不出身来。

他倒是仍然十分沉得住气,冲着那名将领行了一礼,温声道:“那便麻烦诸位了。”

说罢此言,他也没有过多纠缠,只看了一眼面色惊惶不定的谢文清,却是二话不说,转身回了书房。

这会儿,谢修对于谢文清,只是满眼的看不上,倒根本没有想到,被他根本看不上的孙子,竟然背着他,做出了这么一番天翻地覆的大事来。

短短数日之间,京中巨变,继恭亲王对皇上不轨被软禁、恭亲王府被围之后,肃亲王府也沦陷了,肃亲王暗集人马进京,意图发动宫变,最终人马被宝亲王与陈将军所劫,肃亲王府同样被围。

风波结束,京中各府围着的人马渐渐被撤离,但围在谢府门前的兵士,却巍然不动。

谢修虽然这几日,根本无法探知外界之事,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而就在这个时候,围在府外的兵士却突然闯入了谢家,倒并没有惊扰到谢家其他任何人,只直捣黄龙,到了谢文清的院子,将还躺在床上歇息的谢文清,一把抓起,谢家人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谢文清便被带离了谢家。

谢文清并不是真的傻,在人闯进来将他抓走的一刻,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但他却并没有心慌,此刻的心情,竟然无比的平静。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起了该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与晏淮的会面。

不过,晏淮这会儿却并没有去见谢文清,晏淮此时正站在皇上的病床前。

皇上这段时日,一直昏昏沉沉,今日却是难得有了精神,竟然进了半碗粥,这会儿还有力气靠在床头与他说话,不过谁都能够瞧得出来,皇上这会儿,只怕是回光返照。

皇上简单的问了此时恭亲王与肃亲王二人的境况,闻言脸上无悲无喜,倒并没有发表任何的议论,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他看着晏淮,轻声笑道:“朕收养的四个儿子,的确还是你最有本事,传位的诏书,朕已经准备好了,日后,你要好好做个好皇帝,莫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皇上声音温和慈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容。

晏淮看着皇上这般,心绪万千,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轻声唤着:“父皇……”

“你比朕有能力,朕也相信你能够做到。”

皇上却是笑着拍了拍晏淮的手,吩咐周总管将诏书拿了过来,递到了晏淮的手中,轻声笑道:“让大臣们都进来,宣了吧!朕想还睁着眼的时候,亲眼见到这一幕。”

“是……”

晏淮低着头,轻声应了。

新年伊始,皇帝病倒,二月伊始,帝崩,传位三皇子燕亲王为帝。

燕亲王灵前登基,百官叩拜,隔日,正阳门大开,新帝携百官迎新后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