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婉面色微变,这话已经十分清楚,什么慕容家出了一些事,能跟京兆尹衙门扯上关系的事情,能是什么事?
左小婉沉下心,淡淡笑道:“林主簿特意来通知,必定是好意。无妨,还请明说吧。”
林主簿当下也点头道:“这也是我家大人的意思,既然夫人不介意,那下官就说了。其实这慕容家,一直以来在京城也很平和,逢年过节也会施粥散药,大小民众也都受过他家恩惠。只是近来,这慕容家跟兰台御史崔家,之间发生了一些过节。崔家的女儿前些时候,被他们上告,下了京兆衙门的大狱里。这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了。”
不得不说左小婉还是感到惊讶得,因为据昨日的了解,这慕容家不过只是一个商户起家,即便现在再怎么富甲天下,也改不了出身的低贱。但是,这兰台御史,虽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那也是朝廷命官啊,这慕容家居然将人家的女儿下了大狱?
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左小婉适时柔声问出来:“究竟是因为何事,竟将一个女子下狱?”
林主簿本来就觉得话题难以为继,等着她这句问话,当即说道:“是因为慕容家跟兰台御史约定了下聘,要迎娶他家的女儿。可是崔小姐并不愿意下嫁,慕容家去衙门告崔小姐与别的男子私相授受,并私奔外逃。”
这个环节迎合了宁承玉当初去布庄的路上,撞到的那个满面惊慌的少女。
左小婉自然不知情。
左小婉只是一脸惊诧,她没必要掩饰,本来只是个她看不上眼的商户而已,想不到竟还有这般精彩的故事,什么迎娶兰台御史的女儿,对方小姐不愿意,就将人家告到了京兆尹衙门?
林主簿停顿一会,又说道:“而且这位崔小姐被我们抓到之后,关在狱中,前日……却突然想不开,在狱中绝食自尽。因为此事,兰台御史正预备着告御状,但是慕容家却拿着道理,指责是崔小姐德行败坏,乃是兰台御史教女无方之过。”
左小婉几乎要笑了,但她自然不会在林主簿这样一个外官面前显露情绪。她面上浮现哀叹之色:“怎地会有这种事,实在是,好端端一个姑娘,真是可惜。”
林主簿这时说道:“当然崔小姐自尽之事,个中内情,也许并不如慕容家说的那样。”
左小婉“哦”了声:“不知还有何隐情么。”
林主簿捋着胡须:“对此,我家大人在审案的时候也进行了一些查访,后来听到的一些传言,是说崔小姐之所以不肯嫁慕容家公子,是因为慕容公子、有隐疾。也因为这隐疾干系重大,所以使得一向柔弱的崔小姐,做出了抵死都不肯出嫁的决定。”
毕竟是御史的女儿,虽然比不上身份高贵的公侯之女,但是骨子里的清高,远胜于旁人。
左小婉目光闪了闪,看着林主簿:“隐疾?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隐疾?”
林主簿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倒是不甚清楚,只是听闻,应当
是足以影响人道的疾病。”
影响人道……左小婉目光闪动着,这可不能称作是什么隐疾了,如果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能力都失去了,那倒不难想象,哪家的女儿会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
别说是御史的女儿了,就算是再穷苦的一个人家,怕是都不肯将女儿下嫁。
一瞬间已经转过了千个年头,那林主簿在说话的时候,其实也在不时地注意左小婉的神色。他奉命来说这一桩事,镇国侯府上的种种反应当然都预料过。慕容家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还敢来镇国侯府提亲,不管怎么说,这位镇国侯的夫人,理当感到震怒。
左小婉缓缓地叹息了一声,面色悲伤:“说起那慕容家昨日来的时候,我还不怎么在意,若非林主簿特意来告知,真是不知竟有这些事。确实让人无所适从些。”
林主簿赶忙说道:“夫人也无需太介怀,事情知道了总是好事,况且、况且这些也只是大人听来的传闻,可不可信暂且还未知呢。”
京兆尹既然叫林主簿亲自来镇国侯府,那这个即便是传闻,可信度也是绝对很高了。
只不过有些话点到即止,到底是不方便说出来的。
左小婉一边笑着,一边有些迟疑地问道:“不知道这慕容家,有几位公子?说给那位崔小姐的,是哪一位?”
林主簿看了看她,难免觉得这问题有些突兀和奇怪,仍是说道:“崔小姐说的是慕容家的嫡长子,慕容大夫人的唯一儿子。说起来,能跟兰台御史结亲,也只有嫡公子的身份配得上了。”
这当然是实话,跟官家女儿结亲,不管这女儿身份高低,必然都是只有嫡子才配的上。
左小婉心中转念,跟她想的自然一样,那么那位慕容大夫人昨天来说的,必然也是这位慕容嫡公子了。她心里冷笑了一下。
随即笑着道:“正是,京兆大人跟林主簿的这份心,本夫人都记下了,等侯爷回来,也必将告知侯爷知晓。”
林主簿舒展了眉,到这里的任务已完成,他再次拱手道:“那下官就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
左小婉含笑:“林主簿稍后,我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带给京兆大人。”
林主簿自是推辞一番,但走出镇国侯府门的时候,他手里还是拎了一份厚礼。
京兆尹会想到派林主簿来说这个事情,就足证明了跟宁无求攀交之心。慕容家只是商户,兰台御史只是七品,说起来都没什么要紧的。但是这个慕容家,竟然来到了侯府提亲,这实在是送给了京兆尹一个把柄,这个把柄不当做人情送给宁无求,这京兆尹的官都是白做了。
这些道理,左小婉都能想到。
她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有一种扭曲的畅快。
她当然感谢林主簿,这实在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份大礼了。
慕容家的嫡子有隐疾?这简直是太有意思的事情,左小婉坐在椅子上,就兀自忍不住笑起来。
秋儿在旁边不敢说话,约莫也是明白夫人在笑些什么。只是她还是不敢想那种可能性。
忽然院子外发出吱呀一声,一个好好的花架子竟然倒了。秋儿眼尖发觉,一个人影迅速从花架子后面跑了出去。
秋儿立即冲外面嚷道:“什么人?!”
那人影却是溜得飞快,秋儿闻讯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
重新回到厅里的时候,左小婉沉下脸问道:“怎么回事。”
秋儿道:“不知道是哪个贱婢躲在花架子后面,定然是偷听了夫人的说话。”
这时候秋儿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把原先院子里的侍卫给撤走。
可是自从这些天宁无求夜夜留宿琼花苑,侍卫就已经被左小婉给遣出去了。是不是因为这样,让有心的人有机可乘了。
左小婉面色沉了片刻,便冷笑了下。
刚才林主簿一直在厅内说话,讲到关键处的时候,这位主簿很是老练的将原本就不高的语声又压低了一些,就算有贱婢偷听又怎么样,谅她也偷听不到实质。
这些在衙门里做事的人,难道还会不如深宅内的一个小小奴婢。
那厢,静语脸色惨白地倚靠在门上。她本来只是去前厅问问关于宁寻公子的事情,谁想到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而她,那时刚刚走到花架下面,鬼使神差,她不知怎么就听了下去。
而此刻,静语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有一种恐慌感从她的指尖传到全身。
她是听到了关于慕容家求亲的事,大小姐要出嫁了吗?那……姑娘怎么办?
慕容大夫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所有夫人得知消息,都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道:“大嫂真去了吗,怎么样?”
四夫人说道:“大嫂应当进门了吧,可有见到侯府的夫人?”
见到夫人,才有机会说求亲的事情。
大夫人心绪还有些难以平静,呼吸了口气,望着眼前众人的脸沉声道,“你们都围在这里作甚?没有事情是不是?”
众夫人一见这个脸色,都悻悻然作罢了,有几个出门的时候还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看样子,一定是被侯府给赶出来了。
本就是嘛,一点也不应该觉得意外,堂堂侯门啊,怎么会容忍她们这种人家进门。
只有四夫人留了下来,并上前道:“大嫂?”
慕容大夫人脸色浮现复杂之色,片刻才说道:“进门了,也见了侯府的那位夫人。”
四夫人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就是了,就说这城里的传闻没有错,上门求亲的人,侯府夫人都会亲自接见。”
慕容大夫人却没有喜色,眉头皱的紧紧:“这也太怪了点。”
四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怪了点是什么意思,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嫂,只要侯府愿意正正经经跟咱们议亲,您管得那么多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