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产权而言,古鳄保安公司由朔光集团遥控的马甲公司创办。
而在可以公开的资料里,联盟党为了在津巴布韦发展秘密势力,成建制地渗透了古鳄保安公司。联络员80556交给步安世的情报资料如是介绍:古鳄保安公司不是联盟党的下属机构,某些雇员却是奉命潜伏在津巴布韦的联盟党党员
该联盟党据点主管是一名墨西哥华裔,汉名东方强邦。东方强邦在古鳄保安公司的伪装身份是一名副队长,华国公司建筑工地安全这项业务里,权力更仅次于队长和第一副队长。东方强邦的面貌已经深度欧美化,津巴布韦人常常下意识以为他是纯种白人,唯有华国土著和欧美土著才能敏锐察觉他的混血痕迹。仗着一张欧美面孔和华裔真身的双重身份,东方强邦在建筑工地周边来去自如,好似一条地头蛇。
步安世以带有特殊标志的求职信第一次见到东方强邦,亦因为他的欧美面孔怔愣数秒。
不过,步安世没有质疑东方强邦。
已知的资料显示,联盟党党员虽然以华裔华人为主,却是典型的国际组织。哪怕联络员80556,也大大方方告诉步安世联盟军的志愿者来自世界各地,并不局限于华国一家。莫说东方强邦是墨西哥华裔,他便是纯种的墨西哥人,也是非常正常的。步安世一边努力适应东方强邦的怪味普通话,一边向他询问培训时间:“我何时才能去纳尼亚前线?”
东方强邦答非所问:“建筑工地雇佣了许多土著,你先试着和他们交流交流。”
步安世:“现在?”
东方强邦笑说:“我先知道你的实力如何,而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次日傍晚,步安世乐滋滋回复东方强邦:“远离城市喧闹的非洲,人心真是单纯啊,几杯热酒下肚,大家就敞开心扉说话。原来非洲朋友都这么热情好客,难怪联络员说与纳尼亚土著交流其实很简单。”
东方强邦:“本地土著留给你的印象是热心好客?”
步安世点头:“他们都很热情。”
东方强邦:“你觉得很简单?”
步安世:“只要大家能敞开心扉说话,应该不难吧。”
东方强邦停止询问,拍了拍步安世的肩膀:“明日跟我走一趟。”
步安世懵然不懂东方强邦的意思。
不过,步安世很快就明白了。
东方强邦次日把步安世领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土著女店主面前,用英语与她交流:“sharon,告诉我你对华国人的印象。”
sharon瞟了一眼步安世,欲言又止。
东方强邦塞给她一张10美元钞票:“我朋友想在津巴布韦经商,需要你们最真实的意见。放心说你对华国人的印象,即便你骂他zhing-zhong,他也只会感谢你说了真话。”
有了东方强邦的信誉担保,sharon顿时变得富有攻击性:“华国人都没有信仰,只知道工作和赚钱,从来不做祷告,也从来不去教堂。赚钱、赚钱,难道他们还不够富?工作、工作,难道他们准备工作一辈子?这些还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华国人不愿意融入我们的生活,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不愿意学习也不愿意遵循我们的习俗。华国人拒绝我们的习俗,还想向我们灌输华国的习俗,见到这样的人,我就想把他们赶走。”
耳听东方强邦的即时翻译,步安世既郁闷又疑惑。
郁闷的是这些印象都来源于其他华国人,步安世此时背黑锅背的冤屈。
疑惑的是sharon敌意汹涌澎湃,与昨日热情好客的非洲朋友截然不同。
wωw ▪ttКan ▪C O 东方强邦继续寻找其他熟人,为步安世描绘正式场合很少听到的尖锐批判。
一名公司职员……
一名街头小贩……
一名农场主……
一名在建筑公司工作的工人:“华国人脾气急躁的不可理喻,总是说华国国内的工人如何如何,总是抱怨我们的效率太低,总是拿华国的要求来要求我们,总是逼迫我们加班,根本不尊重我们。我们虽然穷,却有一颗自由的心,不像机器人似的华国人,眼里只有工作和赚钱。而且,华国人卖给我们的都是垃圾商品,带来的投资项目也都是技术含量极低的项目,根本没有什么高科技……”
或许最近因为效率太低被批评了,土著工人抨击起来仿佛怨气冲天。
土著工人正欲继续泄愤,步安世突然发现他的面孔有些熟悉:“等等,你是昨天的……”
土著工人的叨唠戛然而止。
土著仔细瞟了步安世一眼,然后扭头就跑。
步安世惯性追了两步,旋即发觉追他毫无意义。落寞返回东方强邦的身边,步安世愤愤骂说:“这小子昨天还在恭维我说华国这好那好,亲兄弟般说要给我介绍漂亮的黑妹子,还说希望我回国时把他带到华国。谁想刚换了场合,物美价廉就变成了垃圾商品,辛勤努力就变成眼里只有工作和赚钱。”
东方强邦笑了笑:“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你也别愤怒他骗你,想想你在华国时,学校接待国际友人时,你的表现是否是你的真心?所谓的热情好客,十有八九是流于形式的表面印象,如果你游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就罢了;可若你决定做联盟党党员,任何流于形式的表面印象,都会出大问题的。”
“我们觉得认认真真工作、尽己所能提高效率,是最基本的素质,是理所当然的正确;可在那名土著眼里,这些理所当然的正确都成了不尊重他的罪恶。作为一家公司,招一批新人换旧人,即可淘汰类似的土著工人;可我们联盟党的目标是建立乌有共和国联盟,没有办法把他这样的人民推给其它国家。这名土著的想法,也是许多纳尼亚土著的想法,在革命过程中,抵制工业化秩序和严格军令的事例不胜枚举。如果放任不管,团结纳尼亚土著这句话,势必成为不接地气的高调儿。”
步安世叹了一口气:“昨日以为很容易,原来比我想象的还难。”
东方强邦:“你觉得难在哪里?”
步安世:“他们对我说假话,对你却肯说真话。想来是你平时做够了工作,积累了足够的信誉,他们才愿意与你实话实说。我们想团结纳尼亚土著与一起战斗,也须弄明白纳尼亚土著的所想所思,换位思考他们的真正的需求。”
东方强邦却了摇了摇头。
步安世讶然:“我说的不对?”
东方强邦:“你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
步安世不懂就问:“请说。”
东方强邦:“还记得我领你见的第一位土著sharon吗?”
步安世:“记得。”
东方强邦:“她的抱怨,其实我没有翻译完毕。在你之前,一名对自己工作能力非常自信的志愿者尝试与sharon接触,希望和她做朋友方式了解她的心底深处。但是,你知道sharon对他的感观如何吗?”
步安世:“如何?”
东方强邦:“sharon说,没有信仰的华国人怎可能理解有信仰的我!”
步安世哼声轻笑:“照她的意思,我得先去教堂祷告信了她的神,才有资格和她真心交流?”
东方强邦:“sharon就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不仅sharon这样想,许多宗教徒也有类似的想法,没有信仰的人没有资格和我谈宗教,不懂祷告、教堂等意义的人没有资格和我谈宗教,你们敢声称自己无神论只是因为不懂神恩浩荡且愚昧无视了种种神迹。与华国不同,南部非洲各国都是宗教国家,许多国民都活在宗教氛围。只凭宗教这一道隔阂,就能让许多华国人束手无策。”
步安世:“不信她的神,无法与她真心交流;信了她的神,却又成了她向我传教。这岂不成了悖论?难道为了做群众工作,我们必须到处拜神?”
东方强邦:“所以啊,群众工作很不好做。”
步安世:“怎样做好群众工作?”
东方强邦:“这可是世纪难题,我怎么可能有正确答案?你在这里的培训,也只是尽可能通过实践提高自己群众工作能力,未来即使不能解决问题,也别一句热情好客想当然地流于形式,从而忽略问题的重要性。”
东方强邦说起来仿佛非常简单,步安世却知道其中肯定困难重重。
步安世怅然遥望东北方向:潜伏时间或许要比想象的漫长很多。
就这样,间谍步安世被魏东生以培训名义发配到津巴布韦学习群众工作技能。
步安世陷入津巴布韦深坑同时,他的亲戚高永奇也迎来了新的危机。
回到高永奇视角。
辞职风波粉碎了高永奇的“能力之外,资本为零”迷梦,但是高永奇心底仍然残存一丝迷之自信。逃亡加拿大之前,高永奇自谓身兼市国税局副局长和骑士黑客组织首领,既有政治手腕又有商业才能,走到哪里也不会饿死。来到加拿大,高永奇才迟钝发现自己想当然了,国外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自己的政治手腕和商业才能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