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闻人航的这句话,王胜远算是彻底拜倒在了他的脚下……跟自己的胡闹比较起来,闻人航才是真正的邪恶。
闻人航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而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王胜远痴迷。有些人喜欢英雄崇拜,有些人喜欢对罪恶欢呼。虽然年纪限制了眼界,但是很多天性的东西是限定不了的。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王胜远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开启一个不同以往的世界。而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主宰的人,却永不会是他自己。
“不用帮我什么,你就在旁边看我怎么做就好。”闻人航背上书包,静静的说:“好好学习,以后,会有用处的。”
王胜远还有好多没清楚的,他想问问,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见闻人航要走,王胜远急了:“你干什么去?”
“我?”闻人航随手将倒地的垃圾桶扶正:“到了放学时间,我该回家了。”
出了医院往北走不到500米,就是闻人航住的堂口。堂口是条小巷子,都是早些年建起来的平房。各家各户为了抢占地盘,棚子搭的到处都是。昨天下过雨,道路不平坑坑洼洼满是水。
“贺新凉?”闻人航摸了摸路边坐在马扎上的小女孩:“你怎么不回家?马上又要下雨了。”
贺新凉眼神淡漠的指了指屋里:“有客人。”
闻人航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这个时间,估计自己家里也是有“客人的”。闻人航没急着回去,他在贺新凉旁边的马扎上坐下。而在闻人航坐下不到一分钟,外面又哗哗的下起了大雨。
“你学习好厉害,”贺新凉随意的伸手玩着外面水珠,说:“堂口的大人们,都说你厉害。他们说,你会成为董浩东第二……不过我觉得,你不会。”
贺新凉虽然只有六岁,但她说的话却让闻人航大吃一惊。
董浩东曾经也住在堂口,十六岁的时候,董浩东带着一帮同学兄弟创立了浩东会。浩东会的生意越做越大,董浩东的名声也越来越响。成功洗白自己后,董浩东改名换姓做起了正经生意。在堂口,董浩东的地位已经完全被神话……可他闻人航,不屑于做第二个董浩东。
“哦?”闻人航兴趣盎然的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成为第二个董浩东?”
“我见过董浩东,他来看他妈妈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一次。”贺新凉漫不经心的甩甩手,答:“大家都说董浩东杀人不眨眼,我不信。但要是说你杀人不眨眼,我信。”
贺新凉像个小大人似的,这让闻人航觉得很有趣。因为堂口的特殊环境所致,长在这里的孩子都是早熟而又敏感的。闻人航又伸手摸了摸贺新凉的辫子,一大一小静静坐着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贺新凉家里响起了吵闹撕打的声音。闻人航回头望了一眼:“你妈妈又碰到耍赖的客人了?”
“可能吧!”贺新凉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
闻人航笑道:“用我帮忙吗?”
“应该不用。”贺新凉的表情稍显怪异:“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进去。”
闻人航其实已经想到答案了:“为什么?”
“因为里面的客人是你爸。”
“哦,”闻人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贺新凉很奇怪:“你都不生气的吗?”
“为什么要生气?”闻人航反问:“你都不生气的吗?”
贺新凉找准时机,反驳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人航轻笑。
生活环境如此,大家早已经习惯成自然。男男女女之间,无外乎那么几件事儿罢了……闻人航很少会跟什么人闲聊,但是他今天心情很好:“贺新凉,你妈妈很漂亮。你很像你妈妈,以后你也会很漂亮。”
“我干嘛要很漂亮?”贺新凉话语冷淡,全然不像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口气:“很漂亮……然后出来接客吗?”
然后,他们两个又都沉默了。
怕被自己的爸爸碰到,闻人航先离开了。在闻人航临走之前,贺新凉突然问他:“闻人航,人长大了,就会有好多的朋友吗?”
闻人航本想告诉贺新凉,她的问题问错了人。可看到贺新凉天真纯净的眼睛,闻人航到嘴边的话又变了:“什么朋友?”
“因为我是谁而喜欢我的家伙吧!”贺新凉还太小,她想大人的问题还是有些吃力:“我不喜欢客人看我的眼神,他们说要我拿他们当朋友……可他们靠近我,我总觉得想吐。”
闻人航想了想,他从书包的侧面掏出一把带锯齿的弹簧刀放在贺新凉的手里。闻人航无比认真的教导说:“贺新凉,如果有男人想靠近你,想脱你的裤子……你就找机会把这把刀插进他的肚子里。握住刀柄一拧,他就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贺新凉吓的小脸煞白,她丢开闻人航的刀拒绝:“不行,我不能要。”
闻人航哈哈大笑:“我第一次对人善良,结果别人却不要。”
伴随着贺新凉吓哭的哭声,闻人航笑着回了家。
闻人航打开家门,只有妈妈金良玉在家。金良玉看自己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狗崽子,放学不回家,你去哪里鬼混去了?你和你爸一样!没出息,又没种!这个家都是我再养!你个不知感恩的狗崽子!”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闻人航静静的喝着。王胜远骂他的时候,闻人航并没觉得生气。毕竟他从小就是这么被金良玉骂大的……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觉得自己是狗崽子,你还希望外人说什么好听的?
“我他妈的跟你说话呢!”金良玉估计是打麻将输了钱,她抄起地上的木棍就往闻人航的脑袋上打:“你们闻人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爸那个死鬼!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八成又去找贺文家那个狐狸精!你看我……”
闻人航不闪不避,就这样被金良玉打。直到闻人航的额头被打破流血,金良玉才气喘吁吁的住手。
“你和王胜远家的儿子打架了?”金良玉重重的把木棍丢在地上:“王胜远他爸刚才来了……等你爸回来,我干脆让他打死你好了!”
闻人航的爸爸闻人伟回来,他却并没有殴打闻人航。事实上,挨打的人成了金良玉。闻人伟喝多了酒,金良玉不依不饶。他们两个从午夜一直打到天明,最后在一片“嗯嗯啊啊”声中睡去。
第二天一早,堂口一片寂静,好像昨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闻人航波澜不惊,他继续按时上学。早课的时候,同桌夏树问他:“闻人航,你昨天又被胖子欺负了?”
想起昨天的事儿,闻人航淡淡的轻笑:“没有。”
“可是你的脑袋上有伤啊!”夏树有点担心:“那是你爸妈?他们又吵架了?”
这一次,闻人航话语稍冷:“没有。”
夏树为闻人航感到愤愤不平:“不用说,一定是胖子!他今天怎么没来上学?等他来上学,我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你是个老实人,他总欺负你……”
“没事儿,”面对夏树的不满,闻人航要冷淡的多:“上课了。”
夏树偷偷瞄了闻人航一眼,她小声问:“同桌,这周六我……”
“这周六我没时间。”闻人航打开课本:“上课吧!”
“哦。”夏树准备好的一系列说辞,生生被闻人航斩断。
大概过了半个月,王胜远才来上课。王胜远上课的第一天,就跑来找闻人航。夏树还以为王胜远是找闻人航报仇的,她叉着腰骂道:“你们三班的太欺负人了吧?别以为闻人航老实,你就能欺负他!我告诉你,你要是……”
“航哥,这是你女朋友啊?”王胜远的称呼让周围人大跌眼镜:“我用不用叫嫂子?”
夏树的脸红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们出去说。”
闻人航像没听到他们二人的吵闹一般,淡定的起身往外走。班里的同学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想要跟出去,却全都被王胜远打了回来:“干嘛呢!干嘛呢!都给我滚蛋!哪凉快哪呆着去!”
跟着闻人航出了教室去了三楼的平台,王胜远刚想点烟却被闻人航一把抓下:“想跟着我干,以后把烟酒都戒了。这些个东西,最是误事儿。”
“行,”王胜远倒也痛快,他把烟顺楼上丢了下去:“以后我都听你的。”
闻人航没说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看楼下背书包往教学楼里走的同学。现在的王胜远,他觉得闻人航周围都是光圈:“航哥,你想对你爸妈……怎么样?”
“你听过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吗?”闻人航突然问。
“嘿嘿,打架我拿手。”王胜远讪笑道:“但是读书嘛,我就……”
“普罗米修斯给愚蠢的人类偷下了火种,宙斯为了惩罚他,把他绑在高加索山上。每天都有秃鹰飞来,分食普罗米修斯的内脏……你说普罗米修斯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王胜远虽然学习不好,可好在够聪明:“因为宙斯想惩罚他偷东西?”
“不,不是。”清晨的日光之下,闻人航白净的脸被照的透亮:“因为,普罗米修斯聪明。”
“而我,就是普罗米修斯。”
“呃……也有人分食你的内脏吗?”
“不,”闻人航话说的倨傲:“每天都有跟你一样的笨蛋折磨着我的灵魂,束缚着我的肉体。这比分食,还要让我痛苦。”
谈话内容太高深,王胜远明显理解不了。而似乎,闻人航也并不奢望王胜远会明白。闻人航很清楚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从小就清楚。如何利用好自己的长处和不同,是闻人航尤为擅长的……虽然现在年龄还不大,但是闻人航已经将自己今后五十年的人生设计好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该有的意外,不在闻人航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闻人航也很有信心,不会让意外发生。打第一遍准备上课的铃声,闻人航这才缓缓的开口:“走吧,回去了。”
王胜远觉得奇怪,因为他感觉闻人航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儿。晚上放学后,闻人航给王胜远钱,说:“去对面的商店,给我买500毫升的聚异氰酸酯。”
“什么?”闻人航说的东西,王胜远听都没听过:“你要我买什么?”
闻人航又说了一遍,王胜远更搞不懂了:“买这个干嘛?”
“让你买,你就去买。”闻人航冷冷的吩咐:“买的过程中,你要尽量小心,千万不要让店主看到你的脸。”
不让店主看到脸?这要怎么能做到?
王胜远虽然纳闷,但他还是听话的按照闻人航的指示做。等到东西买回来,闻人航问他:“店主看到你的脸了吗?”
“航哥,你的要求太难办到了啊!”王胜远委屈:“我要问价钱,又要让他拿货……航哥?你干什么去?”
闻人航不声不响的去了商店,隔着玻璃橱窗,王胜远看的眼睛都直了。闻人航很巧妙的在客人中间穿梭而过,拿了同样体积的聚异氰酸酯后,柜台的架子又适时的挡住了闻人航的脸。
给了钱付了帐,别说收银老板了,就连里面的店员都没看到闻人航的脸。
“厉害!”王胜远心服口服的举起大拇指:“航哥真是不一般啊!”
闻人航并没有理会王胜远的话,他带着王胜远去了另一家商店:“现在你进去给我买聚醚,还是要500毫升……我提醒你,刚才的店老板已经见过你的脸了。下面的老板要是再见到你的脸,那么你很容易被警察怀疑。”
“警察怀疑?”王胜远心里一惊:“航哥,你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啊?”
闻人航道:“我说过了,我要杀了我爸妈。”
难道闻人航就不怕我报警吗……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王胜远继而坚定的说:“好,航哥,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