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二人既离青要山,非止一日,前方现一枫林火海,怎见得:枫林赤彤,地覆盛装金乌羽。火海烟霞,浪里弄潮宿云舟。匡何曾见过此等景象,早已惊艳多时。及入林,观草木多赤红,轩辕曰:“此地枫林壮阔,叹为观止,然其下遍布芒草,暗藏杀机。这芒草毒剧无比,沾之立毙,万不可触及也。”匡大凛,直走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分神。
出枫林,又东二百余里,路遇异兽钦原,怎一个怪字:身染黑黄相间,鸳鸯大小怪蜂。獠牙外出,腥口重器。四翅通明难捕捉,尾针墨绿示烈毒。
此兽群居,所过之处,鸟兽绝迹,尸骨无存。一番恶战,却见金翅鸢端的神异非常,变化羽衣罩金身,钦原咬不动,攻不破,反葬身者多矣。金鸢纵横穿梭来去,爪动,脊断筋折;喙啄,脑开翅走;翼扇,横斩两段。千蜂围转何所惧,屠戮正酣啖血食。
轩辕近以剑御,远则驭宝物环身。宝物疾如金丝,钦原每每身透而不知,及飞出丈许,方一命呜呼焉。相交下,匡便逊色许多,只挥使石剑做些蠢笨拍削动作,毫无章法可言,虽灰头土脸,却也护得周全。二人一鸢且战且走,足一日夜方摆脱尽钦原袭扰。
又西三百余里,前方无路,但见:
九方大岳阻断程,丰山中分南北成。
草木劲力难堪折,土刚石精不留痕。
朔风凛凛萧杀生,愁云惨惨压抑魂。
路分枝杈起争论,无始无终枉伤神。
轩辕大喜,曰:“此定是丰山无疑,与仙长所言别无二致。”匡环视,见山下多林木,不时有雍和出没,红嘴红眼身玄黄,只瞧一眼便缩身回去,何其胆小也。曰:“这便是仙铜所在?那大神仙既知此地,何不直接将之交于兄长,反要让兄长跋山涉水来寻,期间不知遇上多少危险,又吃了多少苦头。”轩辕曰:“贤弟此言差矣,如此奇金异铁世间难寻,今有仙长指点已是天大造化,当知足矣。”
正行处,于林间窜出一头马腹。人面虎身,声如婴啼。鸢出,只化作半丈大小。马腹见之凶威即灭,欲逃。金鸢王飞扑截杀,不消片刻即令其身首异处。轩辕取其鲜肉,附以五彩美玉,以虔诚心祭拜山神耕父。
骤起霜寒,如入严冬。轩辕急携匡十步一跪拜,十拜一钟音。其声洪响,其音穿金。声声荡山林,直达上天听。待九声过后,自山间深处腾起一红光赤束。驱寒意,暖心神。轩辕大喜,寻将过去,现一幽谷密洞,赤光出处。入之,一方莲池,怎见得:
莲开清丽玉雕琢,氤氲彩雾含苞拢。金星闪烁点画笔,滚珠荷叶翡翠屏。莲花之上有仙铜,精明亮堂耀无穷。光晕流转神霞裹,红澄焰兮似跳火。
轩辕跪拜,双手接捧,仙铜飘然而落。此正是:圣人自有神明佑,冥冥之中有定数。
东有城郭,土石围砌,纵横数百里,其内族群众多,繁荣兴盛。时有群臣商议,言谈无不忧及黄帝几时得还。正说处,但听来报:“城外十里现金鸢。”众人狂喜,知定是大王寻铜而归。
平原之地,物产丰硕。放眼望去,走马牛羊者不可胜计。轩辕与匡一路行来相谈甚欢,忽见前方乌压压一片朝此处奔来,继而蹄声促急似闷雷滚滚。轩辕笑曰:“兄之臣前来相迎也。”
少倾,群臣滚鞍下马接踵而至。轩辕曰:“众卿免礼,快快起身。”群臣恭敬,只见当先一人美髯霜鬓,老态佝偻,四目重瞳,古怪之极。匡正瞧得稀奇,见老者四目相对忙错开眼去。轩辕哂笑,曰:“此乃孤之贤弟匡,于路上结伴同行。”群臣见礼,匡亦还礼。轩辕朗声言曰:“孤今既得仙铜实乃上苍庇护,不日开炉铸剑,以佑我族兴盛。”百官山呼万岁,后簇拥而回。
西有剑炉,高二丈,阔十五丈,四四方方。分两层,第一层设令地煞,七十有二;第二层摆印天罡,三十有六。引天地之灵,纳日月之精。以灵蕴体,以精养神,待过七七四十九日,方得圆满。
部落繁荣兴盛,渔樵耕作,买卖行商,各有不同。这一日,匡于市集将所猎禽兽兑些财物。及出,见数十人等围聚垓心,时时高喝叫彩热闹非凡。既近前,挤将进去瞧得原是一处校场,一巨汉赤手空拳与一十八位兵卒相抗。好巨汉,怎见得:身高九尺躯,肤色古铜不可摧。蛮熊见之生踟蹰,虎豹回避走不及。赤发美髯方脸怒,一瞪铜铃目生电。恣意大展拳脚法,莫怨无常已留情。
那一十八位兵卒也算得老练,然于巨汉手中仍是走不过半招,不出几下便接连败下阵来。匡只觉胸腔一番热血激荡,每每胜负处不禁叫跳唱彩。其发蔚蓝,其貌俊逸,巨汉早留意之。
数人围上,或抱腿拽臂,或攀背扯足,柏鉴屹立当中,任他施为而巍然不动。众皆叫彩,但瞧柏鉴骤然发力,一众掀飞弹开四面散落。碰巧一者砸向匡,看客惊而哄退,那小卒身在半空左右不得,待触及,匡探手一接以柔力化之,后摆转舵,稳稳使其落地站定,众叫好不绝。巨汉跨步而至,曰:“小兄弟出手着实不凡,不知可否下场讨教讨教?”匡应声跳进场中,其身也轻,其法也巧,引得阵阵叫彩。
巨汉把手抱拳,自报家门:“吾乃大王帐下先锋柏鉴。”
匡答曰:“小弟单名匡,于仙女峰下巧遇大王,后与其丰山寻铜,一路跟随至此。”
柏鉴笑曰:“听闻大王此行得一异士而归,早便想见识一番,原来当真是小兄弟也!”
匡惶恐,曰:“徒生些力气罢了,异士之谓切不敢当也。”
柏鉴目放明光,嗡嗡然:“论力气还无人可胜我,小子当心,看招!”
言毕,举右拳直奔匡门面,匡亦以右拳相迎,两拳碰撞,劲风播散,旁观者无不掩面难视。柏鉴再出左肘横扫,匡亦左肘抗之,劲风扩散,携沙飞砾。柏鉴微惊,两击竟不能撼动其分毫,不由赞道:“好小子!”当即不再留手,一场较量,怎见得:
拳镇西山,脚踩谭龙。拳镇西山,音振嗡嗡雷低语;脚踩谭龙,空山裂阳风卑微。掌推山墙为之倾,肉刀望都劈崔巍。无风掀旗推幡掣,地陷足印叹无极。浪里彩花摸不清,精若游鱼。狡兔滑燕剪三春,以小戏大。黑风内藏无双鬼,是来拳也是来踢。巧变阴阳不二力,纵不破甲亦伤筋。
两人几番来往竟分不得高下,双双罢手复而相视大笑。柏鉴曰:“果然是年少英雄,不负盛传也。今既已领教拳脚功夫,却不知兄弟兵刃如何?”匡答曰:“起初不甚会,后得大王传了些。”
柏鉴闻言立马起了精神,拉匡至于一排兵刃前,见上有斧、钺、刀、剑,戈、矛、锤、戟,言道:“这般多兵器兄弟尽可挑选。”匡只扫视一眼,问曰:“兄长所用是何兵刃?”柏鉴不答,径向一侧而去,片刻复归,手提一开山大斧。此斧:
柄长七尺镔铁铸,乌黑厚背无量锋。杵地立柱遮阳竖,问谁可舞称豪雄。
匡赞曰:“好斧!”柏鉴憨笑,取一阔剑递曰:“此剑重器,如何?”匡接过,左右交换,抛之轻若鸿毛,曰:“太轻,太轻。”柏鉴惊喜,复取一大鉞,道:“钺之重,当抵双剑也。”匡接过,劈截砍收,毫不费力。丢之一旁,曰:“还是太轻。”柏鉴奇哉,又取一对金瓜锤曰:“此乃校场兵器重之最也。”匡手腕一抖,但见锤起翻落,如操棍棒。笑曰:“太轻也,兄长莫急,小弟自有兵刃,待我取来,兄长且稍待片刻。”打一阵风,落入人群便没了踪影。
只待盏茶功夫匡即身负石剑而归,入场站定,取剑送于柏鉴,曰:“此便是了。”柏鉴细观之,见石剑浑然天成,上布玄妙神纹想来定非凡品。上手擎剑,匡即撤手,冷不防猛扎一个踉跄险些出丑。论分量竟比之镔铁阔剑仍有过余,不由赞道:“好剑,好剑。”
还剑于匡,持己之刃。撤开架势,不动而威风如山沉稳。匡先发以制人,身摇轻晃即遁入无形。
剑现,柏鉴稳当架住,臂动千钧力,震退匡直翻了个筋斗。其足踏地,其身轰射。开山斧好比门板,凶猛罡风断旗杆!剑虽平庸不出彩,牛马驮累走道难。一个大开大合,霸气冲霄火狮子;一个稳扎稳打,游刃魔蛇出海蛟。剑斧宏音,声声钟鸣,一时棋逢对手,难分高下。
待三百回合后皆不见颓势,一记拼招过后柏鉴撤招收斧,畅快笑言:“不打了,痛快,痛快!兄弟年岁不大这一身本事可着实不小。”匡亦笑曰:“大哥谬赞,匡绝非对手也。”柏鉴摆摆手,道:“今日到此作罢,走走走,去俺家吃酒。”
《封神演义》有云:柏鉴者,轩辕大将也。征伐蚩尤,有敕勋功,然不幸亡于北海,唏嘘嗟叹。后遇姜子牙,督造封神台,功成之后,被封为诸天三界首领,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是也。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