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珠萃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神情来到青棣面前,“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谁?”青棣靠着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没精打采地说。
“宓月!”珠萃微微一笑。
“宓月?”青棣猛然直起腰来,带着惊喜望着珠萃。
这个宓月,之所以让青棣如此激动,是因为她是太子的贴身丫鬟,工作便是服侍太子,她必然知道很多太子的近况。
“太子最近还好吗?”青棣期待着望着珠萃。
“她说还行,只不过生了病。精神上有点萎靡。”珠萃答。
“生了病?”青棣略为惊讶。太子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人,在曾经相伴的四年里,他都不曾生过什么大病。但青棣转念一想,丧妻之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而自己离开了他,到了宫中做皇帝的贵人(尽管是被迫的),青棣的心又如针扎似的痛了起来。
“他没事吧?”青棣含着悔恨的泪水问,“新太子妃怎么样?”
“宓月说还好,”珠萃说,“太子妃也是一个挺温柔的人,受了挺多委屈也不生气。太子殿下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可是她对太子还是一样的好。”
“若即若离?”青棣迷惘地念了一遍这个词儿,她忽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了,转过头去,不愿让丫头们看到控制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
“贵人。”珠萃带着点怜悯望着青棣,“您何苦为难自己?要不要我给你拿手帕来?”
“不,不,”青棣连忙说,“我还有问题,太子的病情如何?”
“不知道。”珠萃摇摇头,“宓月说太子的病恐怕是心病,吃药也吃不好。”
心病!这个字眼让狠狠地戳着青棣的心,她面前仿佛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是太子在平时望着她带着酒窝的笑靥,另一张却也是他的脸,但格外清瘦,面色苍白,带着哀怨,痛苦的神情,闭着眼,睫毛微微地颤动。青棣因懊悔和自责浑身发抖,她啜泣着低低地唤了几声:“继烽!继烽!”
“贵人,您为何这么伤心?”玉笛睁大眼睛,同情地注视着她的主子清秀而被泪水打湿的脸。
“伤心?没有!”青棣辩解道,极力想绽开一个笑容,“我是为太子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太子妃而高兴!”
“瞧您都哭成这样了,还说高兴。”玉笛叹了口气,“我看你这一个月瘦多了!”
“嗯......”青棣泪眼朦胧,她忽然转向了珠萃,带着恳求说:“珠萃,你能把宓月给带来吗?我想亲自和她谈谈。”
“这......”珠萃有些为难。
“不如这样吧。”茗芝出主意说,“你偷偷找到宓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换衣服,你往太子府走,宓月往白鹿宫走。宓月可以跟贵人谈,而你也可以跟太子谈谈。”
“这个主意好。”玉笛拍着手说。
“嗯。”青棣点了点头,眉头微蹙,脸上流露出哀痛的表情。“唉,都是我害他到了这个地步。”她一边说,泪流满面。
茗芝计划交换行动是在夜晚开始的。最好是快到宵禁的那一点点时间。白天有太阳,容易被识破,而夜晚宵禁开始之后,没有特别的事不允许外出。
夜晚约十点钟的光景,青棣微微倚着墙。她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翘,她感到兴奋,又感到痛苦。太子,这个又使她关心又令她惭愧的人,青棣内心多少还是倾向这个雄才大略,俊俏博学的青年,而不是那个自私狠毒的老头子皇帝。
“贵人。”一个身影浮现在她眼前。这个苗条的姑娘穿着丰满的珠萃的袍子显得挺宽松,俏丽的瓜子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与曹魏的甄姬有几分相似。
“宓月!”青棣惊喜地说,“你终于来了!”
“是,贵人。”宓月抿着嘴笑道,“奴婢给贵人请安。”说着,就要下拜。
青棣拉住她的袖子,和气地说:“不用了,宓月,再有,你以后跟我说话时不要老是‘奴婢,奴才’地叫,这就是我们宫中的规矩。”
“嗯。”宓月应了一声。
“宓月,我问你。”青棣渐渐严肃起来,“太子的病怎么样?”
“病情挺稳定的,”宓月回答说,“太子请我来问您最近还好吧?”
“很好,谢谢你。”青棣轻轻一笑,但一想似乎还有些心酸。青棣隐隐地感到了胸口在痛,她叹了口气:“他还关心我啊。”说完,又感到眼眶里又有泪珠在打转儿。
“嗯。”宓月点点头,“太子殿下自从上次我告诉他在路上碰见了珠萃就常常问我您的情况。他最近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时间也多了。”
“他不怨我吗?”青棣紧紧地附着胸口,含着泪问,“他不怪我吗?”她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他不怪我步入宫廷,离开他吗?”说罢,便控制不住自己地哭了起来。
“贵人,请您别伤心。”宓月仰起头,说,“太子殿下他也知道您是被迫的。这只是苦了太子妃娘娘了,她对待太子尽心尽力,太子也不喜欢她。”
“真的吗?”青棣喃喃着,泪水顺着雪白的面颊流了下来。
“真的。”宓月真切地说,“太子还叫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说着,宓月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青棣接了过来,打开看见一个认真誊写的题目“长相思”,不禁泪目,便接着看了下去:
长相思
月一夜,望一夜。几时再见香红袖,青丝情脉脉。星一宿,泪一宿。泪湿白襟秋风中,却恨离别痛。
青棣看见这一行熟悉的字迹,忍不住痛哭失声,趴在桌子上嘤嘤而泣。玉笛连忙上前来替青棣捶背,尽管她眼里也含着感动的泪花。
“都是我负了他,都是我负了他......”青棣哭得天花乱坠,她倒在床上,脸对着床褥呜呜咽咽地抽泣着,不断挣扎着说:“我要死,我要死......”
“贵人,您怎么了?”宓月惊慌失措,而茗芝和玉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这个主子天天叫嚷着要自杀,她们都习惯了。
她们三人好声好气地劝解着青棣,青棣哭了一会儿渐渐又停了下来,只是不住地流泪。她哽咽着吩咐着:“拿纸笔来。”
wωw◆ Tтkā n◆ C 〇
茗芝端来了纸笔。青棣提起笔沾了沾墨开始写起来:
虞美人
身在深宫心在君,泪横石榴裙。
白鹿日夜复幽鸣,不忍竹叶掩窗常戚泣。
君边仍有佳人伴,忘妾应尽快。
不知重逢待何时,勿嫌花容皱纹因思君!
一面写,青棣一面哭,泪水滴得纸张斑斑驳驳。青棣把纸往宓月怀里一塞,就掩面而泣:“拿走吧!”
宓月方才看见天已经蒙蒙亮了,便含泪告辞。茗芝和玉笛也忍不住默默地流下泪。青棣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情真意切的长相思与哀婉动人的虞美人相映成趣。青棣趴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宓月偷偷摸摸离去的背影。这,大概是青棣一厢情愿的一个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