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羊和老虎

74 羊和老虎

马车停在了徐氏药堂背后的巷子里。森森的夜里,刮着股秋风。马车上并没有悬挂灯笼。接人的徐掌柜提了盏灯笼过去。只见一个公公先从马车上下来。另一个公公背着个人,被两边人护着艰难地走下马车。

伏燕站在门口上小心望了望,看着那人伏在公公背上,被条毯子全身盖住,什么都看不见。既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也不知其什么身份,更不用说面孔了。

一行人急匆匆进了李敏的小院子。

李敏在屋子里拿笔划着账目,由于下午瑞祥轩的王掌柜知道她来了,特意过来一趟,和她禀告些事,顺便把布庄这两日进货的账目也给她过目。

春梅在李敏的茶盅添了点水。

李敏摆摆手,她退下去。让垂立在一边上的王掌柜说话。

王掌柜搓搓两只掌心,开始小声说:“大少奶奶,近来,夫人没有到瑞祥轩了。”

瑞祥轩作为嫁妆随她嫁到了护国公府,王氏肯定是不会傻到再插手瑞祥轩。朱理那一鞭子让王氏母女俩见识到了护国公府的威力。但是,这不代表王氏那个贪小便宜的性子能改变。布庄里,一直留有王氏的眼线。这个要全部除掉不是一日两日能办到的事。

李敏与王掌柜商量之后,决定等全部摸清楚之后再一窝子全端了。而王氏既然知道王掌柜他们背叛了自己,找的眼线肯定是以前自己让自己人特意安插在布庄里的,属于最忠心耿耿不会背叛王氏的。这群人,既然为王氏中意的人,做的事,肯定为王氏自己私密的事情。

王掌柜说的,因此都是王氏私密让自己人做的事。

“她没有到瑞祥轩,又让瑞祥轩的人做什么了?”

“找了上回给三小姐找过布料的那个师傅,说是让他去江南再去找布。”

“给谁做衣服?”李敏停下了毛笔,眼睛望着那支灼灼的烛光。

王掌柜低声说:“这个不知,给她办事的人,只说要一些花一点的面料。”

花?

李敏转身开始考虑起来。府里面,离老太太六十大寿的日子,还长着。况且老太太吃斋拜佛的,穿衣早不喜欢花色了,喜欢素色,这点王氏不可能不知道。李大同是男的,怎么可能喜欢太花的衣服,穿了会被同僚笑话。

给李莹做衣服吗?重新给李莹做一件嫁衣?

听起来是有这个可能。

“你这事儿,等我琢磨琢磨再说。”李敏拿汗巾擦着手,一边说,“你的人,先都不要动作了。她要什么,都满足她。”

王掌柜其实想的也是王氏给李莹重新找布,正想,要不从中作梗阻止,可李敏不这么做。上回王氏做的太过分了,难道李敏没有想过报复?

“她想拿布做什么都好。公私分明。布庄的事是公的。说到哪儿人家都认为这是公事。公事要按公事来办,才不会给人口舌的机会。她找的师傅,花了我们师傅多少劳力,多少车马费,买布多少钱,一共花了我们布庄多少劳力物力,仔细给她算清楚了,记在账上,到时候一并拿到府上让她付款,再交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个做生意的不是这样?”

王掌柜听完她这段话,眼睛一亮,知道她意思了,笑着答话:“大少奶奶说的是,公私需要分明。”

“嗯。账本放在我这吧。知道你那儿有一份原本。你回去吧。夜里天冷,多添件衣服。”

王掌柜心里暖烘烘的:“大少奶奶,小的近来拿到一块好布,给大少奶奶留着,今带了过来给大少奶奶过目,大少奶奶看着要做成什么。”

说着,让底下人上来,把新布摊在李敏面前给李敏看。

李敏是想过是不是该给婆婆做件衣服拍下马屁,又生怕拍不好。于是,想到给婆婆做件褙子。反正秋冬天要来了,年纪大点,里面穿件褙子是要的,防寒保暖,也略表做儿媳的心意。

王掌柜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即便她没有说过这话,但是知道她嫁到护国公府后一定有这个需要,时常给她留意着了。

李敏扫了几眼那布的花色,感觉还不错,说:“留着吧,中间夹点棉料,我要做件褙子。至于尺寸什么的,等我搞清楚了再让人送去布庄。”

事情都办完了,王掌柜抱着布带人撤了下去。同时,徐掌柜那儿是安排好了,才走了进来,对李敏说:“人安排在隔壁屋里。”

什么人?

徐掌柜没说。可见那人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相信。

在李敏抬脚要走时,徐掌柜在她身边轻声说:“宫里来的。”

“哦。”李敏像是不需要听见似的,瞎应了一声。徐掌柜知道她心里早有数了,这心头一样踏实了。

走到隔壁,见窗户被人用被子紧紧盖住一层,完全遮住了里面的光。如果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也就算了。可远不止如此,进到屋里,是连蜡烛都被纸小心地四周围住,降低光亮,屋里,只有一支蜡烛,点在靠门的地方。离门口最远的那张床,是漆黑一片。

难怪徐掌柜连是什么样的人都一点痕迹也瞧不见。

李敏进门后,对守门的公公说:“这人站在屏风外,我不会让他进来。他是药堂的掌柜,我有些事可能随时需要问他。如果你不答应,我不喜欢说治病医人,病人还要挑三拣四的,提出不合理的条件,说明病人压根不信任大夫,这病也就别治了。”

守门的公公当然不敢答应或是不答应,只能用眼神询问屋子里的主子。

躺在病床上的人没说话,守在床边的另一个公公开了口:“都按李大夫的话做吧。”

这声音,李敏一听就知道,是早上刚遇见过的朱公公。

守门的公公关上门。

李敏绕过屏风一个人走进到里面。这个房间本来就窄,一张床边站了两个人,几乎都满了。一个是朱公公,另一个看来是宫里的姑姑了。

姑姑对李敏屈下膝盖:“奴婢参见隶王妃。”

“姑姑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李敏扫过其脸上,肯定自己没有见过。

“是的,奴婢和朱公公都是服侍淑妃娘娘的人。”姑姑答。

这样说,躺在床上的人是景阳宫里那个主子没有错了。

“可以把蜡烛拿过来吗?大夫给人看病,望闻问切,望是第一,看都看不清的话,大夫怎么给病人看病?”

听这话,姑姑和朱公公都不敢动。倒是床上那个主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如弦丝一样薄细的声线,在空气里宛如悬在半空中的轻盈:“拿只灯来,姑姑。”

姑姑马上去取来一盏油灯。

灯光照进了屋里黑暗的角落里,照出了床上的人影。人还是被毯子盖着头到脚,但是,人是坐着的,没有错。

李敏半跪下来,说:“淑妃娘娘,让臣妾给娘娘先看看脚,可以吗?”

床上的人像是愣了下,继而苦笑:“人家都说李大夫料事如神,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料事如神,臣妾不敢当这四个字,要真是的话,不会早上到景阳宫门前遇到了朱公公。”

因李敏这话,淑妃的视线像是在朱公公脸上扫了一下。朱公公立马答道:“正如奴才禀告娘娘的,是李大夫可能看见了奴才篮子里的药,叫娘娘不要再吃了。”

“李大夫知道那个药是什么药吗?”

“说到这味药,因为它药用十分广泛,很多人把它视为一种常用药。可能老百姓还不太清楚,但是,大夫用药里面,是喜欢用它,经常用它。导致,一些病人,可能总在大夫的方子里面见到它,会把它当成一种无毒无害的东西。”

短短几句话开头,已经使得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李敏说话,生怕漏一个字眼。姑姑与朱公公交流着眼神:不管人家怎么传,李敏确实是有点料的。这样的见解,高谈阔论,却富含底蕴,真不是一般大夫能说出来的东西。

立在屏风外的徐掌柜一样是心里吃惊,知道李敏医术不差,上回听李敏说什么小柴胡汤听到他都头晕脑胀,但是,那是说方子,他徐掌柜不懂很正常。如今李敏说的是他徐掌柜熟悉的药材,他徐掌柜一样听得很震惊。因为李敏短短几个字,就可以把一个药最大的特性与利害都说出来了。

淑妃等人肯定不像徐掌柜,肯定还是听不太懂的。

“李大夫意思是说,我这个病,吃了这个药,既是药,又是毒?”床上的那个主子问。

“淑妃娘娘是个聪明人,臣妾不需多言,娘娘心里也明白。娘娘日久这个病一直没有好,臣妾不相信娘娘心里从来没有怀疑过。”

“李大夫才是个聪明人。”淑妃的目光扫过李敏那张清淡的雅容,没有一点胭脂俗气的脸,底下却是蕴藏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光华,淑妃像是难以掩饰心中的一点心境,轻轻咳嗽了两声,“李大夫心里应该清楚,本宫这是别无他法了,只能来李大夫这里寻找一线生机。”

“臣妾只是个给人治病的大夫,生机不生机这种事,做大夫的只想说一句,如果病人自己不想活,大夫不可能让病人活。”

“好比那个齐常在,自己作孽不想自己活,结果,真的不能活了,是不是?”淑妃那一声笑,与其说凄凉,还不如说同这封闭的屋子里一样阴森寒冷。

李敏抬头,借着烛光能看见了她仰头时露出在被子以外的脸。那脸,实在让人惊诧。应该说,与十一爷朱琪描绘过的,万历爷说的谁看多一眼都要戳掉人眼睛的美人,简直是天地迥别的不同。

其实,不能说这张脸没有美人胎子。好比她李敏,当年被王氏折磨的,瘦骨如柴,颧骨突出,再美的基因流传下来,被病折磨到最终,也就是那张像鬼一样的脸,被称为病痨鬼。眼前的淑妃不过也不过是如此。只是,她李敏当时是瘦的骨头突出来。她淑妃是脸肿,肿得像个大胖子。

发现李敏看见了自己的脸,淑妃狠狠吸口气:“怎么?本宫这张脸是不是把李大夫都吓坏了?”

“娘娘,臣妾什么病人没有见过,比娘娘更像鬼的病人都见过。臣妾可以说连鬼都不怕,娘娘这张脸,在臣妾看来不过也就是排泄不好,多了些水淤积罢了,把水排了,也就瘦下来了。”

姑姑和朱公公又是一串惊诧的目光在李敏脸上扫过:这真的是,不止是有点料而已。

“你,你刚说你能治好本宫的病?”淑妃激动起来,露出的手指头抓住了毯子。

李敏看见了她露出毯子外的四肢,不无意外,全都是水肿的体征。

话要从头说,淑妃这个病,还是需要她从朱公公篮子里看见的那味药说起:“臣妾不知是谁给娘娘出的这个法子。但是,那个药确实不能再吃了。虽然,那个药,能缓解娘娘的一些病症。比如,那个药,是一枚补气药,补的心气。娘娘气短,又咳嗽。偏偏那个药,又可以润肺止咳,祛痰平喘。娘娘胃肠也不好,常常抽筋似的肚子里一阵疼痛,那药,刚好又可以缓急止痛。最后,说到这个药最神奇的功效,叫做解毒了。臣妾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这样告诉娘娘的,引用了神农的话说,此药久服了可以轻身延年。几乎算是一枚长寿药了。”

淑妃再仔细听完李敏这段话,刚才激动的神色忽然间都平静了下来,眼神里,乃至发出了一股戾气,盯在李敏脸上:“李大夫真是了得。什么都不用问本宫,只是看,都可以知道的几乎一清二楚。”

“臣妾不敢当。”李敏抬起头,与她平静地平视着。

淑妃观察她,她也在观察这个景阳宫的主子。对于这个主子,现在宫里宫外的传闻有多精彩,肯定不亚于她李敏。因为说来说去,刘嫔和齐常在都是景阳宫里的人。主角肯定不是她李敏,要也是景阳宫的主子。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在说本宫吗?”淑妃靠在坐垫上,轻轻喘口气,气息如云,美人的气质依然如故。

李敏的眼睛像是望到了屋角里去。

淑妃在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恐怕李大夫心里头,在刚接触到这事儿时,想的,和那些人是一个心思。是的,怎么会有错呢?齐常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保了。谁不知道,齐常在刚在皇上那儿得宠了,心高气傲,想篡夺景阳宫主子的位置,只差个机会。再有刘嫔,在景阳宫里掌握大权,怎不让那个景阳宫真正的主子心里记恨已久。因此,景阳宫的主子在背后,只要怂恿下齐常在去绊倒刘嫔,再趁机让齐常在和孩子死了,等于是一箭双雕。不要怪你李大夫这样想,恐怕太后娘娘也只能怀疑到这份上来。”

“娘娘确定与这桩事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李敏开了口。

“如果本宫说,本宫本想拦着齐常在,后来想着这人也不过是个蠢货,刚好让刘嫔收拾掉,你李大夫信不信?”

姑姑和朱公公这时候都走了上来,对李敏跪了下来,说:“隶王妃,我们娘娘,若是有心害刘嫔的话,早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不嫌久。真有这个心思想除去一个人,处心积虑,耐心等候最佳的机会,是必要的。娘娘何等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等这个字?”

一段话下来,本想擦眼泪争取同情票的姑姑和朱公公都停止了动作。

淑妃一瞬间射向李敏的光犹如刀子。

李敏想都不需想,此刻轻松揭了淑妃的底子一点都不难:“淑妃娘娘,臣妾一开始说了,臣妾只会治病,只认得药。人心难以揣测,说的话是真是假难以捉摸,但是,病,药,都是不会骗人的东西。娘娘用大量甘草,是为解毒不为其它。虽然甘草有其它功效能辅助娘娘缓解症状。但是,论其它药,也能帮娘娘做到这点。唯有甘草解毒这点,既能符合娘娘缓解病症所用药方,不引人怀疑,又能解毒。娘娘败就败在,轻信了他人的言论,或许说是,轻信了神农的言论,真把甘草当长寿药服用了。”

“甘草是为解毒,又怎会成为毒?”

“如果娘娘不信,又为何今夜连夜到臣妾这儿找臣妾看病?”

淑妃的气喘着,一阵阵喘,手指抓住毯子,说:“本宫没有害人,本宫可以发毒誓,没有害过人。”

“臣妾给娘娘讲一个故事吧。一只老虎看着一只小羊,想扑上去吃了它。另一只羊,看见了这一幕。它知道自己如果出去,老虎肯定把它和小羊都吃了。怎么办?只能是躲在草丛里看着。看着老虎一步步怎么把小羊吃了。或许老虎吃饱了,也就不会来吃它了。”

淑妃是知道的,知道有人设计想谋害十九爷的事。但是,她没有出声,和刘嫔一样。袖手旁观的结果,害人害己不说,远远不止如此而已——

李敏垂下眸子。

淑妃的脸灰如败色,有些东西她一直想不明白,到现在被李敏点破之后,她终于想通了,原来,原来有人早已知道,恨死她了。

这个恨她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刘嫔。

你分明为景阳宫的主子,分明为十九爷的养母,保护十九爷是你的责任。可是,你放任他人的魔手伸到了景阳宫这里,伸到了十九爷身上。

“娘娘,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了吧?”

“不,不是刘嫔。绝对不可能是她。”淑妃急促地喘口气,“我身上的毒,在刘嫔来景阳宫之前,已经有的了。”

“所以,娘娘放任那人残害十九爷,残害齐常在,因为这样那人的注意力会从娘娘身上移开。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那只老虎永远都会有再饿肚子的那天,都会惦记着那只藏在草丛中以为这样袖手旁观就能安全了的羊。”

淑妃的手指猛然揪起了毛毯,牙齿狠狠地咬下嘴唇,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知是嘶吼还是呻吟。

景阳宫的主子,既不是那只雄心壮志无比贪婪的老虎,也不是一只心计歹毒的狐狸,只是一只懦弱的羊。因为懦弱,它可以把所有良心都舍去,只知道,牺牲同伴,不出声,不出声,不出声……老虎吃完了所有的羊,最终还会不会放过她呢?

淑妃的眼中貌似闪过一抹亮光,道:“李大夫,我该怎么办?”

“臣妾告诉过娘娘,病人想死的话,没有大夫能救的了的。”

“本宫都明白了。”淑妃转过头,看着她的目光澄净如月,终究还是个美人,“你帮本宫治病,本宫欠你的人情,本宫会记着的了。”

李敏唇间溢出一丝气,随之转身绕过屏风,对等候在屏风外已经呆掉了的徐掌柜说:“你过来。”

徐掌柜慌忙拿袖管擦掉额头的一串大汗,紧随她到了隔壁。

隔壁房里,心灵手巧的春梅,已经是把文房笔墨都给李敏准备好在桌上了。李敏给淑妃开药,今晚第一副药要马上服下去。其实淑妃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只是李敏不敢对病人当面说。淑妃好不容易想有了与命运一争的勇气,如果知道自己的病其实严重到差不多要死的地步,八成要受到打击和影响病情。

“药材,你等会儿自己抓。药量一定要精准,一点闪失都不行。”李敏边向徐掌柜交代。

徐掌柜唯唯诺诺地应道:“是,是。”

春梅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徐掌柜的反应。徐掌柜在李敏面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虽然两人是主仆,徐掌柜对李敏尊敬,但是,徐掌柜也是个有自信的掌柜,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怯懦的,好像办错事了的声音。

徐掌柜办错事了吗?

“大少奶奶。”徐掌柜双手接过药方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李敏,“那个甘草,真的是有毒吗?”

从事药材多年生意的人,徐掌柜真的不知道甘草有毒。甘草多好用的药,大夫都喜欢用,虽然确实是,李敏说的没错,大夫用的时候剂量都不多。可有时候比如一些补气的药方,甘草的用量蛮大的。不止如此,有些人长期用是有的。

“只要不超过剂量,算不上毒药。但是,是药三分毒。多好的药,都是有一定毒性的。”李敏这话不算解释,是抬眉扫了下徐掌柜额头的虚汗,“怎么,让你想起了什么了吗?”

李敏的目光多尖锐,早发现他在屏风外边听冷汗边流了。宫里的纷争他听的一头雾水,其实那不关他的事,与他无关,他听不听无所谓。李敏让他站在那儿听,还不如说是让他亲眼感受到甘草中毒后病人的惨状,即淑妃娘娘那一身水肿离死差不多的惨状。

他真的被吓到了,吓的不轻。

李敏肯定是查账时,查这段时间药堂的帐目时查到了什么端倪。

肯定不是他徐掌柜小偷小摸了,或者是药堂里哪个伙计私底下做假账了。而是,药堂里,甘草的进货量突然大了。有人在买甘草,大量地采购。

徐掌柜作为药堂的掌柜,却没有怀疑到这点上。说明,失责了。

要是有人因为服用大量甘草出了什么事,回头找药堂算账。对于刚有些起色的徐氏药堂而言,绝对是个重大的打击。

大夫开药,药堂抓药。药堂负责抓药的,相当于现代的药师,负有审查药方提醒大夫和病人用药的一定责任。

“是,是我的失责!”徐掌柜啪嗒两个膝盖头跪下来,汗流浃背,“二小姐,你责罚我吧。”

“掌柜不知情,这不算办错事。”李敏让他起来,“有人早已算计到药堂的伙计看不出来。也是我疏忽,其实该赶紧给药堂里找个坐堂大夫的。我不能坐堂,不能天天过来巡视。有个精通药理的大夫坐在这儿,能及时察觉什么人来买药也好。”

“可这样的大夫不好找。”在徐掌柜看来,要找到一个,不是说非要水平与李敏看齐的,而是最少能对药堂忠心耿耿的,不会像以前那样闻风不对马上改旗易帜的大夫才好,但是不容易。

“暂时找不到的话,我和祝公子商量下吧。”李敏叹气。

“二小姐?”

“祝公子身边的公孙先生也是一位良医,只不过不知道祝公子愿意不愿意借人。在祝公子在我这儿养伤期间,在我找到合适的良医之前,借公孙先生给我一用。”李敏说。

徐掌柜想的是,人家公孙先生,也算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了,肯定不止会医术而已。这样的人才,祝公子愿意借出来到他们小药堂里做坐堂大夫?肯定大材小用了。

要委屈祝公子和公孙良生了。

不,徐掌柜是认为公孙良生最少是人家的幕僚之类的,那水平,怎么能当普通大夫用。

李敏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人家大叔貌似一直在她这小院子呆着,哪儿都不去。公孙良生陪着大叔不也是在这儿窝着。不利用的话,太可惜了些。

一不做二不休,李敏干脆趁机再次杀到大叔那儿问问。

趴在墙头上听动静的那几个人,见到她突然从屋里走出来,而且直冲隔壁院子里来,一个个哗一下从墙头跳下来,惊慌地相互看了两眼:被她察觉了吗?

朱隶皱了眉头,赶紧让那几个刚才陪他爬墙头的部下撤。一群人,三两下撤开,来不及跑掉的,拿起院子里的苕帚,佯作在打扫院子。

李敏走进院子,一看人家院子里众人忙着打扫卫生,愣了下:“早上了吗?”

一群人听见她这话,全部变成了木头人。

有谁三更半夜里打扫卫生的,他们这群人也太傻了点。

李敏悠闲的步子擦过他们身边,急匆匆地问:“祝公子在屋内吗?”

“在!”

一群军营里打滚惯的汉子,回答时声音响亮,震到屋檐上停靠的麻雀跳了脚,展开翅膀逃之夭夭。

李敏一样被这宏大的嗓门吓了跳。想,莫非北方来的汉子都是如此?

“祝公子在屋里,李大夫请。”公孙良生从屋里头冲出来掩饰残局。

“好。”李敏爽快地答应,要进去和大叔商量时,扫到公孙良生脸上。

见公孙良生人家确实也是相貌堂堂的一个公子,貌似徐掌柜的顾虑也没有错,这样的人才给她坐堂会不会委屈了。

公孙良生却被她两记目光看到冷汗都出了一身,不知道她想干嘛。他只知道,自己主子的王妃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祝公子。”李敏入屋,马不停蹄地说,“我想和你借个人。”

刚装着躺在卧榻上腿疼的朱隶,听到她终于对他有所求了,精神一来,直接精神气爽地坐了起来,连病都忘了装,兴致勃发:“李大夫有话请说。什么要求本人都能答应。”

公孙良生心头打鼓,相信朱隶这会儿把他当牛卖给李敏都绝对没有二话的。

大叔这样一开口都很好说话,李敏喜不自禁,两道秀眉飞扬了起来,径直坐在了大叔身边的椅子上与大叔商议:“我药堂里少了个大夫,药堂那些伙计,对于方剂不是很了解,生怕出乱子。但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良医。都知道公孙先生是位良医,祝公子可否把公孙先生借几日与我?”

“代替你在药堂里坐堂?”

“是,等找到合适的良医,本药堂肯定不会少付一分辛苦费给公孙先生的。”

这种小事,朱隶想都不用想,拍下大腿:“本人答应了。”

被卖了?!

公孙良生心底里,哎,一声长叹。

朱隶眸影里微光一闪:“此等小事,李大夫其实不需到今日才与在下提起的。”

李敏也没有多想,人家大叔都多爽快,说借人就借人,她要是小人心思再去揣摩大叔的君子之心,那就是错了,反正这事儿要和公孙说的,不如这会儿说了:“有人到药堂买甘草,买的用量比较多。请公孙先生为本人多留意一下。”

甘草?

公孙的脑子里也是极快地转了几下,立即明白这事儿不简单,与自己主子对了下眼。

李敏交代完事儿,肯定不敢在人家男人的屋里久坐,起身道:“本人先谢过祝公子和公孙先生。”

“李大夫客气了。”

伏燕掀开竹帘,李敏直线走了出去,步履匆匆,赶着回去继续给淑妃安排治疗方案。

朱隶从窗口眺望她出去的背影。刚才到她后院的那辆马车,确实是从宫里来的。淑妃都跑到了她这儿来看病,应该不久之后,肯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的。

小心脚步跟在他身后,公孙良生细声说:“主子,是谁想害淑妃娘娘吗?”

“想害淑妃娘娘的人多着呢。”朱隶也是回想着,自己几次进宫的经历,“淑妃当初是一年从秀女升到了绍仪。”

人美也是一种祸。淑妃那个美,尤为惊人。否则,怎会有万历爷放出那句,谁敢多看淑妃一眼,戳了谁的眼睛。

“哪怕王妃把淑妃娘娘的病治好了,淑妃年纪也大了。”公孙良生眉头稍稍拧紧了说。

这话是没错的。只能说,那人早逮住了淑妃的心思。淑妃那懦弱的,好像羊一样只想保住自己的心思。淑妃想反抗,犹如已经头伸入了虎口里的那头羊,能不能保下来,很难说。

“淑妃娘娘要是也倒了。景阳宫里,已经没有主子了。”朱隶手指头轻轻敲打了下窗棱,眉目肃穆,眼中,微微射出光亮。

“要么,在景阳宫里再安排个主子,或是,从其它宫调个主子过来。景阳宫里,刘嫔不在了,怀上龙胎的齐常在死了。淑妃娘娘再一死的话——景阳宫里其实已经没有人可以做主子的资格。”公孙良生道,“只能从其它宫里调主子过来。”

“结果这些人想看锦宁宫,不是更容易了吗?”朱隶喉咙里一声低笑,犹如寒风。

“主子。”公孙良生神情一肃。

“代替王妃好好看管药堂。肯定,会有人再继续动作的。只等本王的王妃如何揪出这只老虎。”朱隶旋身一转,跳回榻上。

伏燕、公孙良生等,神情肃穆,久久无话。

淑妃在李敏这里喝过一碗药,见时辰差不多,必须回宫,才坐上马车回去。

李敏这样,一晚上,几乎没有合过眼,却不敢在药堂里继续逗留,赶紧回护国公府去。她现在是人家的儿媳妇了,一夜未归,哪怕是为了病人生意,都是不合情理的。

尤氏知道她昨晚没有回来,早上得到他人报来的消息后,眉头皱起了一丝,吩咐:“让大少奶奶到我这里一趟。”

李敏洗过脸,听到婆婆叫,整理下衣裙,过去尤氏院子里。

尤氏的花厅里,早饭已经摆好了。尤氏坐在那里,喝着羊奶,让李敏在旁边站着。

朱理进来给母亲请安时,只见李敏站着没有说话,惊异了下,问:“母亲,大嫂为何事站在这儿?”

“没你的事。你昨天我要你抄的经书,抄好了没有?”尤氏问。

由于朱琪说漏了嘴巴,朱理挨罚。尤氏让朱理在书房里抄经书,十遍。像护国公府里的男人,写字等于要他们的命。不要说十遍,一遍都能让朱理举白旗投降了。

“母亲。”朱理据理力争着,“她敢那样对大哥,我也只不过是代大哥回来前教训下她。”

“行,抄二十遍吧。没有抄完,不准骑马,不准射箭,不准舞剑,不准习棍。都吩咐下去,二少爷要在书房里抄完二十遍经书才可以出门。”

啧啧。

朱理直接跪下了,连道:“母亲,孩儿错了。孩儿知错了还不行吗?”

尤氏扫了儿子一眼:“抽她鞭子,你还不如直接扒了她的皮。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李敏嘴角抽了抽:自家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眼前算是露出一点了。

朱理翘了翘嘴角:“我抽她鞭子,她脸上的皮都掉了。”

“你问问你大嫂,这皮能再长起来吗?”

不知觉中,尤氏把矛头指向了她。

李敏与把视线瞟过来的小叔对了对,见小叔实在可怜,不由为小叔说两句:“皮,是能再长起来的,但是,能不能长到和以前一样,恐怕不容易。”

朱理立马给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回头对尤氏说:“母亲,身为名医的大嫂都说了,我这鞭子抽的不赖。”

“你什么时候这张嘴学的十一爷油嘴滑舌了,他狗嘴里都吐不出象牙来,整天被皇上说,你学他?!”尤氏那把气无处洒,气呼呼地转过身。

朱理起身过去,给她捶背:“母亲,不要气了。都是孩儿的错。”

李敏赶紧接上一句:“都是儿媳妇的错。”

尤氏要是真想罚他们两个,早将他们两个扔进喂猪了,张口一叹:“都坐下吃早饭吧。”

结果,这口饭刚吃到一半,门口有人来报信,说十一爷又来了。

“这家伙,天天来这里做什么?这儿又不是他住处。”朱理抱怨道。

十一爷未搬出皇宫里去自立王府,由于年纪未到,是在皇宫里住着。皇宫里的皇子们,年幼的,是在母亲和养母的宫里住。像十一爷这样年纪稍大些了,没有在母亲宫里住了,是搬到皇子们在皇宫里集中的住所。

其实,李敏昨天听朱琪说起自己的事时,都已经察觉到这个皇子,貌似对养母和生母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秀慧宫,朱琪会经常过去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规矩。

朱琪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在人家报信后不管人家答应不答应接客,自己跑进来了。

朱理见到他就想起昨儿的气,质问:“你怎么又来了?想找谁?”

“找你。”朱琪上前拉他的手。

“找我做什么?”朱理挣开他的手。

朱琪回身,冲尤氏鞠躬:“靖王妃,我十哥那十嫂子快不行了。八哥叫所有兄弟最好都去十哥府里探望下十哥。”

9 倒泼脏水281 剃胎发261 船上213 梅花样的男子253 皇帝动手277 收拾李莹165 婆婆出手11 玉断情了236 陷入危机25 神医的把戏104 黄雀在后朱潜轶事二三事拾陆266 陪产151 有奸细朱潜轶事二三事伍55 二姑娘转运谁都要了朱潜轶事二三事叁肆232 山中夜会208 各自为营朱潜轶事二三事叁拾79 冒死送信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贰166 不一样的病人169 臣服朱潜轶事二三事贰拾279 龙潜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236 陷入危机279 龙潜77 有喜了21 贵人朱潜轶事二三事贰肆186 惊变38 李大夫收的诊金一点都不贵74 羊和老虎101 为了她朱潜轶事二三事肆陆49 婆婆与小叔10 看够了260 一家199 我爹是谁175 恶人先告状115 冷宫176 老公好大方235 攻城129 饯行58 谁是花魁59 二次进宫210 还回来孩子26 初次出手朱潜轶事二三事肆陆朱潜轶事二三事伍拾157 李大夫的价值242 生不下来朱潜轶事二三事叁陆233 回去不回去朱潜轶事二三事拾112 谁是赢家88 担心82 原来是老公245 回来了23 喜欢76 太后动心156 黑风谷166 不一样的病人93 千张宴朱潜轶事二三事贰275 处理余孽231 出气264 燕都里的动静184 对峙风水师71 太医院朱潜轶事二三事壹254 王爷在哪里129 饯行156 黑风谷263 生儿生女239 天谴朱潜轶事二三事肆捌202 爷来了朱潜轶事二三事贰壹106 六宫战事朱潜轶事二三事柒236 陷入危机51 赶出府邸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肆朱潜轶事二三事柒贰212 一举拿下32 第二次见面朱潜轶事二三事伍陆111 辩论真假29 遭遇251 救不救是个大问题12 麦冬63 病痨鬼变宝贝252 是死是活59 二次进宫196 混乱212 一举拿下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
9 倒泼脏水281 剃胎发261 船上213 梅花样的男子253 皇帝动手277 收拾李莹165 婆婆出手11 玉断情了236 陷入危机25 神医的把戏104 黄雀在后朱潜轶事二三事拾陆266 陪产151 有奸细朱潜轶事二三事伍55 二姑娘转运谁都要了朱潜轶事二三事叁肆232 山中夜会208 各自为营朱潜轶事二三事叁拾79 冒死送信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贰166 不一样的病人169 臣服朱潜轶事二三事贰拾279 龙潜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236 陷入危机279 龙潜77 有喜了21 贵人朱潜轶事二三事贰肆186 惊变38 李大夫收的诊金一点都不贵74 羊和老虎101 为了她朱潜轶事二三事肆陆49 婆婆与小叔10 看够了260 一家199 我爹是谁175 恶人先告状115 冷宫176 老公好大方235 攻城129 饯行58 谁是花魁59 二次进宫210 还回来孩子26 初次出手朱潜轶事二三事肆陆朱潜轶事二三事伍拾157 李大夫的价值242 生不下来朱潜轶事二三事叁陆233 回去不回去朱潜轶事二三事拾112 谁是赢家88 担心82 原来是老公245 回来了23 喜欢76 太后动心156 黑风谷166 不一样的病人93 千张宴朱潜轶事二三事贰275 处理余孽231 出气264 燕都里的动静184 对峙风水师71 太医院朱潜轶事二三事壹254 王爷在哪里129 饯行156 黑风谷263 生儿生女239 天谴朱潜轶事二三事肆捌202 爷来了朱潜轶事二三事贰壹106 六宫战事朱潜轶事二三事柒236 陷入危机51 赶出府邸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肆朱潜轶事二三事柒贰212 一举拿下32 第二次见面朱潜轶事二三事伍陆111 辩论真假29 遭遇251 救不救是个大问题12 麦冬63 病痨鬼变宝贝252 是死是活59 二次进宫196 混乱212 一举拿下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