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不认这个爸爸

2002年9月,七岁的林浩楠背上新书包,步入了小学校的大门。

这对佟雪燕和林枫来说,真是家庭中一件大事。

虽然小浩楠这几年在幼儿园,已经慢慢适应了与集体的生活,也不再孤僻害羞,可是夫妻两个人还是担忧,换了新的环境,一切都需要自理了,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适应?

牵着孩子的手走在上学的路上,林枫不禁感慨万千。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由爸爸送进了小学,怀揣着多少梦想,肩负着多少期翼,在求学的路上流过多少汗水和眼泪?可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自己最真的理想……

今天,牵着儿子的手,林枫忽然感觉自己还有希望,仿佛儿子正带着自己的梦想,在这学海中扬帆启航。于是,林枫对未来又有了美好的憧憬。他告诉自己,无论自己再苦再难,也要为儿子创造最好的学习机会,一定要让儿子上大学,将来一定要让他有出息,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为生活所累。

林浩楠对什么事都是那么好奇,面对着新学校的大门,他甚至胆怯地问林枫:“爸爸,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幼儿园的阿姨教得多好啊,为什么要换学校呢?”

林枫知道儿子对这里有着陌生感,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于是他抚摸着孩子的头,鼓励着说:“浩楠,因为你已经慢慢长大了,要接受更多更好的教育,这样将来才能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爸爸,来这里我谁也不认识,那多孤独啊?”

林枫用了最大的耐心告诉儿子:“还记不记得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了?那些陌生的小朋友,后来不都成为你的好伙伴了吗?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你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好好和他们相处,将来都会是好朋友的。”

“这里的老师也会像阿姨那样喜欢我吗?”小家伙最担心老师不喜欢他了。

“当然了,小浩楠是最乖最懂事的孩子了,哪个老师能不喜欢呢?放心进去吧,爸爸就在这里等着你!”林枫这样安慰着儿子脆弱敏感的心。

林浩楠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嗯,确实和爸爸说的差不多呢!所以,小家伙仿佛有了信心,对林枫说了声“再见”,然后接过爸爸手中的书包,勇敢地走进了小学的校门。

孩子临进教学楼的瞬间,又忍不住回头向大门口张望一下,看到林枫真的站在那里,这才快乐地挥了挥手,随着班级的队伍走了。

林枫和其他家长一样,孩子进去大半天了,还是不舍得离开校门,仿佛这样守在这里,就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守护。儿子回眸时那一挥手,竟然让林枫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小学是儿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许多童年的记忆都将从这里开始了,许多性格和习惯也会在这里形成。

林浩楠就读的这所学校,是全市最好的一所小学,许多孩子的家庭条件都相当优越。选择这所学校,林枫和佟雪燕是经过考虑再三才决定的。自己家的物质条件不能与其他孩子相比,而佟雪燕的身体又不同于其他家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有自卑感?

如果这种选择会对儿子产生影响,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后来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总有一天儿子会步入社会,总要正视自己的家庭状况,也许早一点儿让他认识,对他的心理成长是一件好事,或者能够锻炼林浩楠拥有一颗坚强的心灵。

面对这样一所“富人子弟”学校,林枫不知道儿子在这里收获的是快乐还是感伤?但是至少作为家长,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们要让儿子接受最良好的教育,他们希望儿子的未来会和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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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三,佟雪燕又一次站在阳台上,目送着林枫和儿子走远,心里徒生出淡淡的感伤。

每天从她的楼前,都会有许多家长接送孩子经过。因为身体的原因,佟雪燕连牵孩子的手走路都变成一种奢望。所以,她会很羡慕那些母亲,羡慕她们能陪孩子滑冰、踢球、游戏,羡慕她们能陪伴孩子成长的全过程。

“小姨,给我开开门。”佟雪燕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些家长和孩子,根本没注意外甥女季昕蕾什么时候站在楼下了。

“蕾蕾,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吗?”看到季昕蕾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佟雪燕感觉很奇怪。

这一问,反倒把季昕蕾问哭了。

佟雪燕真是急坏了,“怎么了,蕾蕾?快告诉小姨!”

季昕蕾哭泣着说:“刚刚和我爸打了一仗!”

佟雪燕一听就愣了,一向懂事的蕾蕾怎么会和爸爸打架呢?

季昕蕾坐了起来,佟雪燕看到她的左腮微微红肿了,几根特别明显的指印贴在上面。

“他太不讲理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季昕蕾真是伤心极了。

今年16岁的季昕蕾,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从小到大,看惯了爸爸和妈妈的争吵,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很大阴影。特别是看到爸爸有时候动手打妈妈,季昕蕾就会为妈妈感到心疼,然后悄悄地上火。后来,妈妈和小姨都告诉她,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上了高中,随着知识的增多和视野的开阔,季昕蕾慢慢懂得爸爸对妈妈的行为,这实际上是一种家庭暴力。

于是季昕蕾渐渐开始讨厌季平,也许爸爸的事业上是成功的,但她觉得,这不应该成为他欺负妈妈的理由;同时,季昕蕾也为妈妈不值,论长相论和人品,妈妈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为什么甘心受爸爸的气呢?

特别是最近,凭一个女孩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小姑娘发现,爸爸一定是又有了新欢,而妈妈却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采取了消极默认的态度,这让季昕蕾更是不理解。她甚至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活着非得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离开了爸爸,难道妈妈就不能生活吗?

其实季昕蕾和佟雪燕一样,一直对佟雪梅有一种期许,希望佟雪梅能独立,不要总生活在季平的阴影下,至少不要让季平把那句——“这个家都是我挣回来的”挂在嘴边吧。

可是佟雪梅不但不听话,反而在今年春季单位改制时,选择全程买断,放弃了参加工作的机会,投入到“麻将事业”,用以打发寂寞而又空虚的时光……

“他根本不懂得感情,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买到一切,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妈妈不闻不问,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能原谅他!”季昕蕾语气中有点儿恨恨的成分。

“他打你了?小姨帮你冷冻一下吧,不然血淤住就会留下青痕的。”佟雪燕真不知道季平怎么会下这样重的手,蕾蕾毕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不管不顾动手打呢?

“小姨,他竟然威胁我,说再不尊敬他就对我进行经济封锁。哼!我才不怕他呢!”季平对这个根本没放在心上,“我今天对他下了狠话:供我上学是他的责任,现在我还会向他要学费,如果不给我就去告他!但是等我上班后,连同利息会都还给他的!到时让他只剩下孤家寡人,让他穷得只剩下钱!!!”季平一定是伤心透了,才会对自己的爸爸说出这样的话。

“我妈妈就是不争气,天天围在麻将桌前,这样下去,只会更让人瞧不起。小姨,有时间你再劝劝她吧。”季昕蕾叹了口气,“如果我是我妈妈,一定和他离婚,没有了爱情就痛快分手算了。凭我妈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非得在他面前委曲求全?!”

忽然之间,佟雪燕觉得季昕蕾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贪吃方便面的小女孩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这种果断的、独立的、敢作敢当的思想,是八零后一代所独有的特征,也是佟雪燕她们这一代所不能相比的。

“蕾蕾,婚姻的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再大点儿就会明白了。现在你不要参与大人的分争,千万别因此而影响学习。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等将来你出息了,到时就得靠你心疼你妈妈了。”

佟雪燕竟然有点儿莫名的伤感,想到姐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让她的内心很愧疚。

“小姨,你放心吧,我刚才对他们俩都交待了:不管他对妈妈什么样子,将来我都会孝顺我妈妈的。没有了他的疼爱,我就做妈妈永远的守护神!”季昕蕾心中的气愤还没有消,所以还是不愿意叫季平“爸爸”。

望着季昕蕾仍然充满孩子气的脸,佟雪燕心中却萌生了无数的感动。

姐姐失去了季平的爱情,却收获了女儿最可贵的孝心,这,应该是佟雪梅最大的幸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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