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绵延不绝的雨幕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雨幕外,灌木层中,狭窄的空间里,二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取暖……
他的吻很轻柔,也很缠绵,聂净尘渐渐地迷失在他这温柔缱绻的吻里,小手不知不觉地攀上了宇文策的臂膀……
感觉到宇文策的肌肉猛然一僵,聂净尘顿时清醒了过来,连忙缩回了搭在他伤口上的小爪子,之后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将宇文策与自己推离了一段距离,解救出她那被深深吻住的小嘴,不敢去看宇文策的俊脸,只得将视线落在了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低声喏嚅道:“我……我好像碰到你的伤口了……”
哪里是什么好像,明明是一定……聂净尘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都可以蒸熟鸡蛋了……
“没事,值得。”宇文策意犹未尽地低头在聂净尘的唇角处又啄了一下,欣赏着她那无尽娇羞的俏模样,想起了他们初识时的那个吻,甜蜜……缠绵,红红的一座五指山才换来的……
宇文策那经过再次包扎的伤口,紫黑色的血液隐约地透了出来……聂净尘扶着他的臂膀,眼色凄凄地瞧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要是那老师傅还在这里,就好了!”
相信季老身上一定带着各种各样的解药,这点小毒定然不在话下,手到擒来啊!枉她也算是名师之后,怎么就没有一点先见之明呢?
“放心吧,这点小伤,我还能抗的住。”宇文策清淡地瞧了一眼渗着血水的伤口,语气轻松的安慰着。“对了,季老去哪了?没要求你这个小徒弟跟着他四处游历?看起来,他很是喜欢你啊!”
聂净尘想起那个脱线逗趣的老头,那样的认亲场面,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啊!不过,他确实挺对她胃口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四处飘荡,累了就停一停,修整完毕,再继续上路,领略无限的美妙风光……或许,跟着他会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但是,那时的她正心急火燎地担心着某人,着实放心不下啊!
“那是,本小姐如此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模样,谁不喜欢?”聂净尘扬起得瑟的小眼神,挑衅地看了宇文策一眼,“这不,连英明神武的战神都拜倒在了本小姐的石榴裙下了!”
能得到他的青睐,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宇文策真是哭笑不得了,这小妮子也太会顺杆爬了吧?典型地说她胖,她就喘给你看啊!
“是是是!聂四小姐仙人之姿,小生望尘莫及,但得仙子垂青,小生感激涕零!”宇文策一本正经,满含严肃地眼神瞧着她,一揖到底。
“哈哈……”聂净尘轻笑了几声,看他精神还不错,她就放心了,那剑伤,总是她的一块心病啊。“老头子自己玩去了,他说等他玩够了,再去京城上门教我!”
哼,到时候,可就用不着那个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宇文澈了!那个坏家伙,仗着师兄的身份,欺压了她那么久,是不是还打算要瞒着她一辈子?
现在,她全都知道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聂净尘烦闷的情绪稍稍撇了开去,软软地娇笑着,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怀抱里,他这假正经的样子真是太逗了,他哪来的这么些有趣的话,原来,宇文澈这厮,骨子里,也是个闷骚的男人啊。
宇文策将她搂紧了怀里,轻轻滴拍着,眼眸里柔柔地笑着……心思却沉了下来,锐利的眼神透过雨幕,望向了远方……冥月他们逃开了太子的追击了吗?
天地间,仿佛笼着一层巨大的黑幕布,一切都静悄悄的,只剩下沙沙的……雨打树叶的声音。
“策,你说,灵儿他们能逃出太子的魔掌吗?”聂净尘紧紧地靠在他的身旁,依在他散发着热力的身体上取暖。
这春末的雨夜里,料峭的寒凉,刺人心骨。
“应该可以的,冥月……功夫不错。”宇文策将她的身子朝里挪了挪,躲开那渗着雨滴的位置,往自己的怀抱里再次拢过来,深深地窝进了怀抱里,低沉的声音溢出薄唇,声音一顿,话语里明显地有着一丝不确定。
太子府人多势众,如此紧急地追赶……但愿,当宇文翼发现追错了人时,能够放弃追杀冥月他们,否则……
怕会是凶多吉少啊。
“哦。”聂净尘瑟瑟地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眠,许久没有合眼了,真是有些困了呢。
如此寒冷恶劣的环境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雨越下越大,剩下的那一段沼泽地,怕是要更难走了吧?
松软的淤泥地,覆盖着深浅不一的浊水,被大雨冲刷而出的灌木树藤,莎草水藓,一丝着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尘儿,你先睡会吧,等雨停了,我们再赶路。”他的思绪飘了很远,宇文策闭了闭眼睛,大手怜惜地摸着她的发梢,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这个动作维持到天荒地老。
“嗯。”聂净尘无意识的随便哼了一声,小嘴巴撅了撅,使劲地埋进了那热源处。
黑夜中,凝望着远处的宇文策身上越来越沉了,眼睛也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却还在告诫着自己,他不能睡过去的……这沼泽地里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暴雨的肆虐之下,野兽、毒蛇都有可能出来觅食的……
驿站里。
宇文翼一夜未眠,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暴戾眸子,瞪视着窗子外面连续不断的暴雨,该死的,这都搜寻了一夜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宇文策一点的蛛丝马迹,难不成,他们还有本事插翅飞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虽然阻碍了宇文策他们前行的进度,加大了横渡沼泽地的难度。但是,它也成功地抹掉了他们的一切痕迹,同样地大大增加了太子追击的困难。
自从金王府刺杀失败,再加上宇文策的挑衅礼物……宇文翼一颗高傲好强的心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连几天的都沉浸在一种暴戾阴郁的情绪当中,在这场暴风雨的摧残侵蚀下,宇文翼的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阮东海,那个怂包!还好意思说什么太子府的第一侍卫,到现在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僵尸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到了现在,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时着了人家的道!就像一条癞皮狗一样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真是丢死人了!
还有,那些个庸医,全都是吃白饭的,没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牛气哄哄,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全都死猴了……那么明显而又特别的症状,竟然没一个人懂得如何下药!
“嘭!”一声重物倒塌的轰然巨响,弥漫在雨夜里。
但见,屋子中间的那一座床榻趴倒在了地上,宇文翼暴戾十足的一掌崩裂了整间屋子,各种木质家具的尸骸散落了一地。
雨后初霁。
一派新鲜明亮的景象,松软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软软的树叶青草随着微风轻摆,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显得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突然间,几声声啾啾的婉转鸟鸣在空旷的森林里,愈传愈远……
一双灰色的小手轻轻地揉搓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个衣衫灰败的小女子,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哎呀!”好痛啊!
抬起朦胧的睡眼,聂净尘死盯着那戳痛她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根带着尖刺的藤条!一刹那间,所有的模糊的思绪回笼,清醒了过来,她立时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策,起床了,该上路了!”聂净尘摇晃着他,唉,下了一夜的雨,这沼泽地更滑了吧?他们要怎么趟过去啊?要不要水再深点,他们干脆从那黄水中游过去算了!
唉,坑人的老天爷……爷……爷啊!
任由聂净尘使劲地摇晃着,宇文策竟然没有一点的动静!
“策,宇文策……”聂净尘以为宇文策是太累了,便又轻轻地唤了几声,可是,过了半晌,依旧没有一丝的动静……聂净尘一下子慌了,他一向浅眠的,怎么唤了他这么久,却不见他醒来?
聂净尘将他从灌木丛的阴影里往外拉了一把,抬起头仔细地瞧着宇文策的面容,只见他眼眸紧闭,干裂的双唇呈紫红色……他的脸颊怎么这么红?啊……好烫!
聂净尘一下子,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敲懵了,他的脸颊、额头怎么会突然这么烫?这不会把人烧坏吧?
剑伤,蛇毒,淋了一夜的雨……宇文策终是熬不住,昏睡了过去……
“宇文策,你醒醒啊!”聂净尘颤抖着声音呼唤着,凉凉的小手抚上
他潮红的脸颊,徒劳的想要降低他的热度。
宇文策紧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反应……
“你不要吓我!”聂净尘吓坏了,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破碎的声音哭喊道:“宇文策,你醒来啊,求你,求求你了,快醒来啊!”
聂净尘擦了一把眼泪,她慌乱地捧起一洼水,湿湿的敷在宇文策的额头和脸颊上,不消一刹那,水分便被蒸发掉了,持续地做了几次,宇文策依旧沉睡不醒。
“宇文策,你醒醒啊!求求你,快醒醒啊,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走出这沼泽……”聂净尘不敢想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如果没有了他,就算能够走出这沼泽地,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了他,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开心了!
看着他通红如炭烧的脸颊,聂净尘的心慌乱地砰砰直跳,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那么,她也一定会救回他!
如果不能……她便随他一起……
聂净尘鼓了鼓劲,闭上了眼睛,大拇指狠狠掐上了他的人中穴……她记得一本医书上说过,人昏迷的时候,用尖利的东西刺激人中穴,会使人很快的醒过来。
但愿,这个法子有效!
“嗯。”少顷,沉睡着的宇文策终于有了反应,虚弱地低语了一声。他的双眼努力地睁开了两条缝隙,喃喃地道:“尘儿……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走出这片沼泽地……尘儿,别担心啊……”
原来,原来如此……他全部的动力,他所有的念想,全都是她,带着她一起离开!
聂净尘顿时泪如雨下……
“别……别哭,尘儿……我只是有些累了,没事的……”宇文策断断续续地说着,想要抬起手给她擦一下满脸的泪痕,可是,仅仅抬到了一半的位置,便颓然地落了下去……
聂净尘胡乱地抹着眼泪,不停地抽泣着,再看向他的时候,却见他又要闭上眼睛了。
“咕咕!”
“咕咕,咕咕……”森林中突兀地响起了几声鹧鸪的声音。
“策,别睡了,策……”聂净尘慌忙喊道,捧起他的脑袋,让他望着她……
“尘儿……别怕,我真的没事的……”宇文策沙哑的声音低喘着,还不忘安慰着聂净尘。“尘儿,你听,好奇怪的叫声……这沼泽里怎么会有……鹧鸪?”
聂净尘凝神一听,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呃?这是……聂净尘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小手利落地翻找着随身的荷包……那个从赵思语处讹来的,一面绣着银票,一片绣着一只哈巴狗的钱袋,不得不说,这钱袋的做工那是相当地精细!
聂净尘翻出了一个玉葫芦模样的小东西,翠色的玉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很是古朴的味道,中间的葫芦腰上还缠着一根大红色的丝带,拿在手里,精致润泽,很是稀罕之物,轻轻一吹,那玉葫芦竟然也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尘儿……这是……”宇文策不解的望着她,有些担忧,他现在的状况很糟,他们可别再遇上什么事情才好。
“没事,先等一等。”聂净尘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玉葫芦,这是年关的时候,聂扬飞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他还告诉她,在紧急的时候可以以它为证,动用通宝钱庄的势力。
她记得,他轻轻吹过一回,玉葫芦就发出了这样的“咕咕”的声音,今天的事情……但愿不是巧合!
林子里顿时一片寂静,那突兀的鹧鸪声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再无迹可寻。
聂净尘颓丧地抱着宇文策的脖颈,喃喃地叹道,“策,不怕,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片沼泽地!”
宇文策沉重的头颅压在她的肩上,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说了也是枉然,以她的性子,宁可与他一起丧生在这里,也不会丢下他独自逃走的……既然怎样都改变不了她的心意,那他还说那些让她伤感、伤心的话语做什么?
既然不能生而同衾,那就让他们死后同穴吧!
“咕咕!”
“咕咕……咕咕……”
蓦地,林子里兀自又响起了一片鹧鸪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