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足足烧了一夜,而熊飞也在王府中找了一夜。
天已亮,偌大的王府已尽成灰烬。熊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如行尸一般在王府中行走。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忽然,在一个还带着阵阵黑烟的房间前,一个身影躺在地上,那是怎样熟悉的身影,那是他魂牵梦系的岚啊!
熊飞大叫一声,狂奔过去,颤抖的双手不敢碰触那个已不成样子的身体。但见岚就那样躺在地上,脸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全身**,没有半分肉色,熊飞不敢想象在此之前她曾受过怎样的折磨,他只知道,岚已经不在了,永远的离开了他。
熊飞忽然仰天,长啸,如野兽一般,声音是那么的凄惨,那么的悲凉。熊飞就这般抱着岚,蓦地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屋中。而逍遥子一身白衣,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熊飞知道此人便是当夜冲入王府中的那名剑客,也是他将悲痛昏厥的熊飞救上山来。
看到熊飞醒转,逍遥子淡淡一笑,道:“小子,看不出你倒是个多情种子,那死的女子是你什么人啊?”
熊飞闻言不由心中一痛,冷冷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只听逍遥子道:“嘿嘿,这里是孤云峰,我叫逍遥子。”
熊飞望了望眼前这个出手无情,却如书生一般儒雅的男子,丝毫没有因为逍遥子救了他而心生感激,反而低声道:“你为何要救我?”
逍遥子不由一怔,若说为何救熊飞,恐怕连逍遥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倘若真的要一个原因,或许是有缘吧。
那日,逍遥子冲入王府,一剑将王员外及其府中打手尽数斩杀,一把火将整个王府化为灰烬。次日清晨,当逍遥子再次来到王府,便是要看看这横行一时,鱼肉乡里的恶霸落得个什么下场。
不料,当他第一步跨进府中,便发现了熊飞。当时,熊飞就这般躺在地上,手中却紧紧抱着个遭人蹂躏致死的女子。逍遥子心中一惊,忍不住走了过去,伸手在逍遥子鼻下一探,隐隐还有些气息,便将他救了下来。
此刻,面对熊飞质问,逍遥子忽然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命不该绝。”
这一句不是理由的理由,蓦地让熊飞胸口一痛,耳边似乎又响起岚的柔声细语,温软的小手仿佛抚摸着熊飞的脸庞。
“呆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
熊飞双手一紧,强撑着坐起来。然而他体内肋骨已断,又在王府找了一夜,身子如何能吃得消,不由眼前一黑,再次倒了下去。
逍遥子忽然冷笑几声,却没有起身相扶的意思。不过,熊飞却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要坐起来,如蜘蛛吐丝,一圈又一圈。
每一次,身上的痛,都让他几欲昏厥,可倔强的他,不肯容忍自己有半点退缩。终于,熊飞坐了起来,只见他背倚床板,大口喘着粗气,面色苍白如纸,更是看不到半点血色。
逍遥子看在眼中,亦不由心中叹服。片刻之后,只见熊飞自木床上下来,步履蹒跚,一步步移到逍遥子身前,缓缓跪了下来。
“请教我武功!”
逍遥子一愣,随即冲熊飞笑了笑。在他身上,逍遥子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忽的一阵凉风,将熊飞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夜已深,整个荥州城都已熟睡。熊飞忽然咳嗽两声,向林婉儿房间瞧了一眼,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眼中迷离,竟是说不出的忧伤。
情是苦,情是债,情是孽,情是空。为情痴愚一生,终归不如无情了。
第二日清晨,夏芸朦朦胧胧中醒来,刚欲起身,忽然脑中一痛,便又重新躺了下去。林婉儿伏在桌上,不由地惊醒,急忙走了过去,将夏芸扶了起来。
“芸姐姐,你怎么样?”
夏芸虽然醒来,但脑中仍是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只见她双眉微蹙,依在林婉儿肩上,低声道:“我头好痛!”
林婉儿伸手在她额上一摸,不由吃了一惊,急忙道:“芸姐姐,你头好烫!”说着便向门外唤道:“月儿,月儿!”
一名丫鬟闻声推门而入,在林婉儿身前轻轻一揖,道:“小姐!”
林婉儿急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那丫鬟应声而去。不多时,月儿便领着一位五十多岁的郎中走了进来,此刻房中已有林文杰夫妇在旁,但见他面色焦虑,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说来也是,堂堂次辅之女若是在他府中有什么好歹,他这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只见那大夫在林文杰身前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林文杰忙道:“先生不必多礼,请!”
那郎中微微点头,坐在床边一张凳子上,伸手搭在夏芸腕上,沉吟片刻,起身到林文杰身前。林文杰忙道:“先生,怎么样?”
只听那郎中道:“这姑娘只是染了风寒,不碍事,待老朽开一张方子,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林文杰听了,一颗心这才落地,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那郎中,道:“多谢先生!”
不料,那郎中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口中道:“林大人为了我荥州百姓劳心劳苦,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否则,让老朽如何面对全城百姓!”
那郎中说什么也不肯收,林文杰只得作罢,向那郎中微微拱手,道:“如此有劳先生了,月儿,送先生出去!”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道:“先生请!”
那郎中便辞了林文杰随着月儿走了出去。
林文杰望了望昏迷的夏芸,不由叹了一声,对林夫人道:“好生照看于她,切莫再出什么差错。”
林夫人道:“是,老爷!”
林文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然而,刚走几步,忽然前面一人迎了上来,正是熊飞。林文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开去。
熊飞缓缓上前,在门外望了夏芸一眼,但见她双目紧闭,俏脸微红,眉间几缕愁思。熊飞忍不住心中一痛,她受此苦楚,自己实在有推不掉的干系。
这时,忽听林婉儿道:“熊大哥,你是来看望芸姐姐的吧?”
熊飞淡淡一笑,轻声问道:“她怎么样?”
林婉儿道:“大夫说她偶感风寒,需要调养几日才好!”
熊飞闻言,心中稍稍一宽,点了点头。
“如此也只好有劳林姑娘照顾她了!”
说完,熊飞身子一转,缓缓迈了开去。林婉儿望着他略显苍凉的背影,心中忽的生出三分酸楚,七分怜惜,不由看的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