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夏芸身子已然康复,自知在林府所待时日不短,期间更给林文杰带来不少麻烦,不愿过分叨扰,便与熊飞说起要离开此地。
熊飞过惯了江湖生涯,早有离去之意,听夏芸如此说,当下慨然应允,二人与逍遥子商议,便决定明日向林文杰辞行。
这一晚,月朗风清,凉风阵阵,不觉秋意更浓。
夜已深,万籁俱寂。熊飞自来便无早睡之习,只是一人在房中喝酒。残烛已尽,熊飞也懒得再去点燃。淡淡月光自窗外射了进来,如水银泻地,更增几分凉意与愁闷。
这时,忽听几声轻响,熊飞不由一怔,立时警觉起来。
“莫非那霹雳堂与唐门还不肯罢休,趁着夜深又来生事么?”
想到这里,只见熊飞身子一闪,自窗子上窜了出去,未及站稳,忽的脚下一顿,如灵猿一般跃上了房顶。
借着幽幽月色,熊飞隐隐看见一人从房中出来,左右望了望,随即快步向门外走去。
熊飞暗自奇怪,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荥州知州林文杰。却不知他深夜外出,要到何处,难道半夜还要处理政务么?然而看他神色匆匆,倒也不像。
熊飞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在房顶上暗暗相随,那林文杰一介文官,丝毫不懂武功,自然觉察不到有人跟踪。
只见他轻轻将门打开,走了出去。熊飞紧跟在后,林文杰还警觉的向周围望了望,随即没入夜色之中。
那林文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匆忙独行,直到一处房子前才停下,那房子甚是破旧,看来荒废已久,想必是房子主人逃荒到外地去了,亦或是已经死在饥荒之中。但见林文杰双手一拱,恭敬道:“不知大人深夜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他此言一出,熊飞登时心中一惊,只见在昏暗的月光下,一人头戴面具,从那破旧的房子中走了出来,看那人服饰,当是锦衣卫无疑。
此刻熊飞内力远胜从前,是以不必靠近,便可听的清楚。只听那人道:“那人如今可还在你府上?”
林文杰道:“是,不过听小女说,他们明日便要离开!”
那锦衣卫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道:“明日当他们想你辞行之时,你设法将此药与他们服下!”
林文杰一怔,“这……”
锦衣卫道:“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让他内力尽失,使不出力气而已。徐阁老有命,他此刻尚有价值,不宜取其性命。不过他武功高强,怎肯为我所用,有了此药,量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徐大人?”熊飞在暗处听了,不由低声道:“嘿,那徐阶果然与锦衣卫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林文杰也着实可恶,我早该想到,他既是徐阶门生,又怎会不是徐阶一伙。”
“是!”
林文杰应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
“去吧!”
那人说完,便又重新没入那旧房之中。
林文杰忽然向左右望了望,将那瓷瓶放入袖中。熊飞心中一怒,便要立时将林文杰杀了。不过此刻将他杀了,事后如何跟夏芸等人说起,这其中缘由只怕任谁也不肯相信。
熊飞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心中冷笑道:“嘿,若不是今日阴差阳错发现了的真面目,恐怕明日我等四人尽皆为你所害。”
随即又想,“准确说来,是我三人,那徐阶虽然卑鄙,却也不会对夏芸下手。哼,徐阶,有朝一日,熊飞定会亲自取你项上人头!”
熊飞向林文杰望了一眼,脚下一顿,心道:“眼下还不必将他拆穿,待明日看他能有何花样!”当下冷哼一声,先一步到了林府。
这一夜,熊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极是愤恨。天下官员一样的阴险狡诈,起初他还认为这林文杰乃是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可到头来,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次日,熊飞对昨日之事只字不提,仍是同逍遥子三人一同前往前厅,向林文杰辞行。
那林文杰听了,故作惊讶道:“熊少侠为何突然要离开,何不在府中多留些时日?”
熊飞从来都是对道貌岸然之徒极为反感,昨日既然发现林文杰真面目,便不肯以礼相待。此刻见他如此虚伪,心中更是厌恶,好在夏芸在一旁接道:“林叔叔,这些日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不便再过打扰,况且我离家多日,心中亦是想早日回京,见到爹爹。”
林文杰点了点头,道:“也好,毕竟你离家已久,早些回去也是应该。这几日,老夫只顾着处理荥州政务,有何怠慢之处,还望各位见谅,来人!”
只见那名老仆双手托着几杯清酒,缓缓走了进来。林文杰道:“既然几位执意离去,老夫也不便多加挽留,这几杯清酒就当与各位践行了!”
熊飞心中冷笑几声,道:“林大人想的真是周到啊!”
林文杰听他话外有音,讪讪一笑,只当不知,率先端起一杯酒,道:“请!”
逍遥子与陆承英均是一笑,各自取了一杯,拱手道:“大人请!”说着便要饮下。
忽听“啪”的一声,二人手中酒杯被熊飞拂袖打碎了。众人一怔,不知熊飞此举何意,夏芸同林婉儿相视一眼,更是一脸惊奇,道:“熊大哥,你怎么了?”
那熊飞却是于众人惊诧眼神视若无睹,双目盯着林文杰,冷冷道:“林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下去么?”
林文杰佯装不知,微微一笑,道:“熊少侠何以如此?莫非林某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么?”
熊飞蓦地脸色一沉,道:“林文杰,你当真以为昨日你与锦衣卫密谋欲加害我等之事神不知鬼不觉么?”
他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疑不定,但听熊飞朗声将昨夜林文杰如何与锦衣卫接头,如何设计谋害熊飞等人一一说了出来。
待他说完,林文杰忽然叹了一声,“既然你都已知晓,老夫索性也不再隐瞒。不错,我是锦衣卫的人。”
“老爷!”
林夫人闻声惊道,“你……”
林文杰忽然瞪了他一眼,喝道:“住口!”
熊飞见他亲口承认,不由心中一怒,秋水剑霍然出鞘,剑指林文杰咽喉。
只听一声惊呼,林婉儿蓦地扑了上来,挺身挡在林文杰身前,双目含泪,痴痴盯着熊飞,道:“你不能杀我爹爹!”
林文杰见状,生怕伤了女儿,急忙道:“婉儿,刀剑无情,快躲开!”
哪知,林婉儿虽然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眼见父亲遇险,却是执意不肯离去,便是死也要与父亲一起,俏丽的小脸上充满了坚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