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些微微的疼痛。也许是太阳太大的缘故。
秦非说我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如果太累了我们可以先回家休息。我看见他的额头上仍然挂着大颗的汗珠,反射出明亮晃眼的日光。时光一下子被拉长,我又想起了童年时和他一起坐在门前台阶上的那段美好。彼时年少,此件余情,鲜花灿烂,阳光盛开。
我对他笑了一下,生怕一切又是错觉。我说我没有很累,吃完冰淇淋我们就去买植物吧。
我们挑选了一颗暗绿色的植物。发现它时,它正隐匿在葱茏深处,自缝隙中泄露出一片叶子。看上去它并不似那些覆盖着它的鲜艳红绿般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可是秦非说他喜欢这样的颜色,从容而自由。像极了自幼在他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森林的样子。
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森林,他说。
我们并肩往回走。我捧着暗绿的植物,秦非走在我身旁。路人纷纷侧目。黄昏拉扯着被遗留的半个夏天,飞鸟集结这从天空划过。在这一刹那会觉得有微小的幸福感,丝丝缠绕,从脚踝处一路攀升至头顶。
我一直知道没有代价的幸福总是不能持久的。自由年秦非离去时我便已知晓。如此多年,时光流转无数也都一一印证着这一道理。
秦非说,道路的那一边好像有个女孩儿在叫你。
我顺着秦非手指着的方向,看见顾菡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冲她笑了一下,她欢喜地跑过来。她说这是你刚买的植物么,很漂亮呐。我把植物递给她,微笑着拉过秦非的手,希望她能知道我现在的感觉有多么美好。然后她说,唉,那男生,我想我知道你是谁。
她知道他是谁。
她知道他是谁。
我的脑子里忽然被这个句子层叠着堆满。沉重得无法呼吸。我忽然意识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你叫阿布,我有看过你的照片。
暮色忽然逼近了。我看见远处天边的夕阳又泛出了微微的凉。树叶的边缘已经微黄。窗口正对着的地方,有一群鸟结伴飞过,它们从人字形忽然变成了一字形。
下午明明还是炎热的气候。可是秋天已经到了。
我的头开始疼痛。我看见秦非脸色铁青,他的眼神中有一丝疏离。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松开我的手,我分明听见了他的声音。
一直都是你伪装出来的假象沾满了我的视线么。
其实没有阿布也没有你所提及过的一切。
屡屡得逞时你会有这样扭曲的成就感。
之前我什么都不说。
可是你真的以为可以就这样骗过我、骗过全世界么。
千言万语。我的头痛得就要裂开。最后他的所有语言汇成一句话声声不绝。他说,你疯了你疯了你疯了。我疲惫地闭上眼,听见顾菡的尖叫声。
再睁开眼时正好对上秦非的目光。他说,你怎么了,怎么手上忽然凉的这么厉害。我木然地盯着他。不知道记忆是从那里被剪短的。
我看见秦非微笑着对顾菡说,不,你弄错了。我不是阿布。他伸手过去接回我们的植物,然后温柔地拍拍我的头,他说,你一定是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秦非双手捧着我们的暗绿色植物。我跟在他的身后。
我说,秦非,对不起。
秦非停下来,他说,不要去想了,你要好好休息。阿布是你的男孩,不是我,我知道的。没有关系。
我已经看见了他口袋里躺着几张年幼时的照片。一起看日出,一起蹲在地上玩沙子,一起奔跑,这样的片段在贯穿了我整个童年的回忆中,只属于秦非。但照片的背面,被我赫然天上了阿布这个名字。
——其实你一直就知道。
——只是你没有拆穿我。
——我对你撒了一个慌。
——你却。
秦非送我回家。他告诉我妈妈说我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临走前他说,醒来以后打电话给我。
我迫不及待地闭上眼,梦境依旧是近日里不断重复的景象。身旁的草忽然开始快速地长高。树木以我无法看清的速度疯狂扒节。瞬间覆盖住想念。我看不见草木之上天空的颜色。这样很好,不用担心日光太过猛烈,或者暴雨不期而至。还有风划过喉咙,却再也没有了凌厉的嘶哑。有隐约光穿射进来,透过树林后抹去了原本的色彩。我的视线一片模糊,被深不可测的绿色掩埋。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我带你去看看树林,好吗。
我被明亮晃眼的日光唤醒。窗台上的植物繁盛茂密。
我拨通秦非的电话。
好。我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