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孟晚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部还有些醉宿后的晕胀。费力地从床上坐起身,揉着额际,看清了周围的事物后,她一阵恍惚。
为什么会这样……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从床上下来,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但见墨蓝的天空,青灰色的大槐树,远处白墙黛瓦楼台隐约——不正是冥界里,自己的住处么!她怔立良久,脸上的不可思议慢慢变为惊慌,连忙穿上外袍出门,直直往溯宸宫的方向跑去。
刚走过长廊时,迎面就碰见了那个殿内小侍女。
“诶诶,孟大人。”小溪手里还端着个铜盆,见着她所往方向便明白了几分,笑着道:“孟大人,王上她在东阁呢。”
王上……是指阎幽?孟晚烟蓦地顿下步子。小溪眉眼弯弯:“王上昨夜便带着孟大人你回来了,她现在正在东阁里晨阅呢。”
回来了?会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么……她呼吸有些急促,听见这个消息,心底隐隐激动起来,欣然对小侍女点点头,便立即调转了方向。而等她进了东阁,看见那头端坐着的人后,这才终于舒展了眉稍。
“你……肯回来了,阎幽。”她轻声开口,带着许多小心翼翼的期盼。
那头的人停下笔,微微抬头看过来,皱了一下眉,淡漠道:“孟大人,来找本王有何事?”
完全是公事化的口吻,威严且疏离,比在阳间见着时还要陌生。原来,这人还是不能原谅她么……孟晚烟心中失落,语气难免也变得凄楚了几分:“阎幽,到底还要过多久你才……”
“王,起得这么早作何?”一道柔媚入骨的音色忽然传来,抬眼就看见位妙龄女子端着托盘走进门。
孟晚烟顿时心生疑惑。这女子穿着一件翠色罗裙,外罩轻纱香肩半露,根本就不是殿内侍女的打扮。而更叫她想不到的是,对方竟没有行礼就直接走到了案台边,将一碗汤水放在案上,随即顺势倚进了阎幽怀里,柔弱无骨,风情万千。
怎么回事……
就在她错愕的时候,阎幽将笔搁在了一旁,搂住了那女子的腰身,宠溺道:“爱妃醒了?怎么也不多睡会儿。”“没有你在,睡不着嘛。”女子勾着她的脖子撒娇。
……爱妃?
孟晚烟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脑海里霎时空白,耳边也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忽然将一切掩盖。她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喉咙里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混乱模糊中,阎幽从那头悠然起身,端着汤碗,来到了她跟前,冷冷道:“孟晚烟,这个冥界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你了。喝下这碗汤,你便过奈何桥,转入轮回吧。”
低沉的语调,却刺得耳膜发痛。孟晚烟死死咬着唇,无声看着面前这张绝美而冷酷的脸,两行眼泪滑落到了嘴角边。
“阎幽,我恨你……”她哽咽着,双手渐渐收紧,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残月西斜,林中竹屋内那张梨木床上,再次从浅眠中被折腾醒的人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两只手,脸色青黑了大半。
被抓得好疼……
目光再移到身侧人脸上。见对方紧闭着眼睛,秀眉也紧紧蹙着,好似做了什么恶梦,眼角泛出泪花,神色痛苦。阎幽犹疑了下,刚想动一动,不料那按在胸前的手就忽然十指一收。
——咝。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办,好想把这个死女人扔下床去……
阎幽没好气地移开胸前两只爪子,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呢,对方就突然睁开了眼。她吓了一跳,却见孟晚烟泪眼迷蒙,怔怔看着自己。渐渐地,那目光转为凄怨,不甘,还有愤恨。
她竟有些害怕起来,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些,但还是努力保持了冷淡的语调:“喂喂,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孟晚烟不发一言,就这样盯着她看,片刻后,却倏地背过了身去。
……诶?这什么意思……阎幽眨眨眼,看着那人略显清瘦的后背,满脑疑问。难道真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么?
她见孟晚烟行为异常,神色跟着变了许多,在心里思索如何开口询问一下,又犹豫着迟迟没有动作。而这时候,大概已经卯时了。后山附近那只隐居的鸡精如往常般开始扯着嗓子叫喊起来,尖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这里,很是难听。
就在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刺耳喊声里,凡间崭新一天已然到来了,只不过,阎幽过得有些头疼。
因为自从昨晚后,孟晚烟就变得有些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拿一种甚是幽怨的眼神看她。每每对视了,就会让她产生一种心虚的感觉,好似自己真做了什么愧对良心的事情一样。若是干脆拉下脸来不理会吧,结果那种怨气就越发深重了,简直叫她如坐针毡。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接近午时,才减轻了些。
大中午的,天气晴朗,空中白云朵朵,背景是一望无际澄蓝。远处树林叶子半黄,成簇成簇随风摇摆着。完全异于冥界的景色,熟悉又有些陌生。孟晚烟望了会儿远处的几片山头,就挽起了衣袖,开始在院子里的竹竿上晾晒衣物。
“等下想吃什么。”过了会儿,她忽然轻声问。
身旁坐在藤椅上的人闻言合上书,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白衣人若有所思,神色也变得不大自然。随后站起身,刚想过来搭把手,却被美人一瞪又缩了回去,只好站在原地,顺便瞥了眼对方露在阳光里的,白净得有些透明的手臂。
过了半晌,阎幽才小声道:“用法力清理就好了,不必那么麻烦,这样……倒不如我自己来。”
“我法力弱,不想浪费。”孟晚烟淡淡回答,仔细听还能辨出几分嗔怪。随后将一件淡青色兰纹外袍挂好,轻轻抖开,声调也和这动作一样柔缓:“更何况……能亲手帮爱人洗衣做饭,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你可明白?”
低低的叹息响起。微风轻拂,乌亮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肩头,暗香浮动。白衣人侧头看过来,嘴角微勾,眉目如画,在明晃晃的光线里美得清隽绝俗,却也有些凄凄然的味道。
而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尘也反射着点点光亮,在四周点缀,如星辰一般好看。
阳光好耀眼啊……阎幽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试图赶走心头忽而生出的些许触动,却难以抑制那种蔓延全身的温暖感觉。于是挪动步子,站到了树荫里。
孟晚烟又弯腰拿起了木桶里的一件衣物,在晾晒的间隙回头看了她一眼,再次问了一遍:“等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阎幽垂眸,半晌吐了两个字:“随意。”
“那我去给你做什锦菜和鱼汤吧。”
孟晚烟收起木桶,神情淡淡地,慢慢走向后院,直到拐了个弯走进了那道门,脸上才露出伤心模样。她知道,阎幽还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的。无论是昨晚还是刚才,对方的抵触都让她阵阵难受,尤其是经过那个梦境,更是心有余悸,到现在胸口里还闷得厉害,难以纾解。
该怎么办才好。难道阎幽真的不愿意再跟她亲近了么……白衣人走进厨房里,拿起今早便准备好的竹笋洗干净,放到案板上,慢慢用刀切成薄片。可切着切着,又慢慢走了神。
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她已经心慌了。
对方一直如此抗拒自己,会不会是因为变心了?那将来……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就像梦里那样?
是了,像阎幽这么好的一个人,千百年来,身边又怎会缺乏红颜知己,以前杞袖神君是一个,除此之外定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吧……
孟晚烟满心烦乱,越想越是害怕。突然手上一痛,低头便见食指上被割开了道一寸长的伤口,慢慢地冒出血珠,滴落到案板上。她愣愣看着面前晕开的血迹,忘了动作。
“孟晚烟,你愣着作何?不止血么?!”阎幽走进来,见状皱起眉。可过了会儿,对方还是没反应。于是她不悦地走过来,拉起那只受伤的手,用清水细细冲洗去沾染的血污。
“快些用灵力让伤口愈合了。”她带着些命令的口吻说道。
孟晚烟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子里水光颤动,既是欣喜又是苦涩:“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阎幽不自然道:“只是看不惯有人在这儿笨手笨脚的。”
“是啊……笨手笨脚的。”白衣人凄然一笑,“阎幽,你知不知道,如今你把我折磨惨了。看不见你片刻就我就会心神慌乱,恍惚不宁,但见着你了却更是紧张害怕……我害怕从你脸上看见厌恶憎恨的神情,怕你狠心赶我走,结果就笨手笨脚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
孟晚烟低低说着,眼眶有些发酸。
手上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愈合,她垂下眸子:“然而……你如今连恨都不屑于给我了吧。你眼里心里,已然没有了我的位置。”
微风吹过窗口,嘘嘘轻响。外边树影摇晃着,在石台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点。安宁得有些压抑。
阎幽沉默不语,一直垂着眸子。而后只是转开了脸,将一旁的青菜倒进水盆里,平淡地说了一句:“我帮你吧。”
随后,厨房里就只剩下轻微的水声了。两人同站在灶台边,彼此只有一步之距,却仿佛是隔了好远好远。远得已经感知不到对方在想些什么,无论如何也难以靠近。
孟晚烟黯然咬了咬唇,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失望。她好想问问对方到底还爱不爱自己,可是又不敢开口,怕毁掉了这丁点儿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亲近。然而此刻心中却是如此不安,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酸涩得厉害。
直到眼眶里聚满清泪,再也强忍不了,她才狼狈地转身,哑着声音道:“我先出去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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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幽:孟晚烟你要去哪儿啊?
孟晚烟:(凶恶)我要去剁了后山的那只鸡精!
鸡精:纳尼?!!虽然我声音甜美长相可口,但你不能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啊!我还如此年轻正值豆蔻年华,还如此青涩没有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还如此娇羞没来得及嫁作他人妇啊雅蠛蝶!!
阎幽:(怒指)你明明是个男的!!!
鸡精:(侧目)你岂会懂得我的少女情怀!
孟晚烟:废话少说,今早上要不是你出声打扰坏了气氛,我早就……
阎幽:(惊恐)你就什么?!
孟晚烟:(脸涨红,欲语还休)我,我就反……
鸡精:(打断)好的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纯洁的我再也不想住这里了我这就去搬家,早上的事情你们请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