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听到袁绍兴师问罪的原因之后,脑海不停转动,顷刻间便有了计较。大声争辩道:“父亲误会了”
袁绍听得,眼眉一挑,轻声念道:“误会?”
袁尚见到袁绍暂时止住了怒火,知道机不可失,于是立即解释道:“孩儿奉父亲之命,带曹植前去军营,好显示我河北军威。孩儿先让韩猛将军带我大军出来cào演,只不过曹植看了之后,对我军十分不屑,并以孟德叔父背嵬军作为比较”
“背嵬军?”这次,袁绍终于将怒火完全收敛,lù出惊讶之sè。
袁尚见终于成功转移了袁绍的注意力,心中大喜,得意地瞥了那边袁谭一眼,暗道:“我的好大哥,想在父亲那里告状,嘿嘿,不知道父亲一直都向着我吗?”心中虽然如此想,但袁尚知道此时危机未完全解除,于是回过神望着袁绍,说道:“正是。据曹植所言,孟德叔父的背嵬军只有三千人,每人皆配大盾、战刀、强弩……装备jīng良。更重要的是,他们懂得一套厉害的合击之法,名曰鸳鸯阵,这鸳鸯阵是利用……”接下来袁尚便将曹植所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说完之后,袁绍忍不住惊讶之sè,轻呼道:“孟德麾下竟然有如此强兵?”
袁尚连连点头道:“正是。孩儿为了父亲和河北的声誉,才调动大戟士,让曹植不要xiǎo看我河北军威而且大戟士虽然调动,但并没有cào演,曹植最多也就知道有这支部队,根本不知道大戟士的战力如何,父亲无需担心”
袁绍听到,脸上lù出了然之sè,继而狠狠地瞪了旁边的袁谭一眼,而后脸有愧sè地对袁尚说道:“如此说来,却是为父错怪了显甫。”
袁尚一听,lù出惶恐之sè道:“父亲言重了,所谓子不言父过,孩儿又岂敢……”
未等袁尚说完,袁绍便已经lù出欣慰之sè道:“好显甫不愧是为父的好孩儿”说完之后,袁绍再次不满地瞪了一眼shì立在侧的袁谭。
袁谭本想借着此事打击一下自己这个骄横的三弟,不想最后关头竟被袁尚反咬一口。袁谭这段时间在青州历练,处事是长进了不少,但是难改他急才和智慧不如袁尚的事实,因此被袁尚反咬一口的时候,袁谭当即就没有了主意,只是呆立在场。
袁尚见到,暗笑道:“我的好大哥,尚以为你变厉害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且不说兄弟二人心中各怀鬼胎,那边袁绍听到袁尚的禀报之后,也渐渐觉得曹cào不简单。先是蹴鞠训练之法,而后是背嵬军、鸳鸯阵,这些东西都让袁绍感到一股莫名的威胁。苦思无果之下,袁绍便向外面的亲随大声喝道:“立即去将元皓、子远、公则、元图四位先生请来,就说吾有急事相询”
袁谭和袁尚听到,同时对视了一眼,要知道袁绍商议要事,一般都是大伙一起讨论,很少出现只叫几个人。这次只招田丰四人来,可谓极为罕见,由此也可以想象出袁绍对此事的重视。
两人也暂时收起了暗斗的心思,跟在袁绍的身后到了书房,未几田丰几人先后来到。这次袁绍也不客套些什么,直接将袁尚得来的情报说过四人知道。待得袁绍说完之后,许攸当先皱眉问道:“主公,不知道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
许攸到过兖州,对那里最为熟悉,袁绍听到之后,便答道:“乃是显甫从曹植口中探出来的。”
“曹植?”听到此话,许攸眼眉一挑,脸上lù出凝重之sè。
袁绍眉头一皱,问道:“子远,可是有何问题?”
许攸摇了摇头道:“此事攸也未能知悉清楚,当初孟德带攸去军营,只看了普通士卒cào演军阵,而并未见到有jīng锐士卒。不过攸以为,单凭那些普通士卒,应该难挡吕布骑兵之威,故此孟德提出要向主公借兵,攸才没有怀疑。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孟德派使节来河北,是另有图谋”
许攸所言,也是点出了袁绍心中矛盾之处。那边田丰却是接口道:“老夫早就觉得,曹孟德派人来河北,并非简单地借兵。但如今mí雾重重,也确实难以断定曹孟德的用意何在。”田丰此言,郭图和逢纪这次难得一致地点头赞同。
袁绍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诸位有何计策?”
这次郭图和逢纪都没有开声说话,他们虽然喜欢争功,但这次的问题实在太棘手,接过来容易,但解决难。他们都是聪明人,哪里肯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不止他们二人,就连许攸也默不作声,他虽然是为袁绍效力,但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其与曹cào之间jiāo情还是可以的,没必要为了xiǎoxiǎo的功劳而坏了曹cào的好事,以致破坏了自己与曹cào之间的良好关系。
四人之中,三人默不作声,袁谭和袁尚二子就更加指望不上,袁绍只能将目光落到首席谋士田丰身上。
感受到袁绍投来的目光,田丰低头思索了一下,而后说道:“主公,老夫觉得,我们这段时间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曹植这一童子身上了。毫无疑问,曹植是一神童,不过说穿了只是一童子罢了,子远之前也说过,曹孟德本想只派郭奉孝前来,最后却是在子远的要求下,才加上曹植这一xiǎo儿。而按照常理推测,曹孟德的人若有所图,势力分成明暗两路,许仲康只一匹夫,有勇无谋不足为虑。而此次曹孟德派来的人真有所图谋,作为主谋之人最有可能便是郭奉孝至于曹植,身份虽然不凡,然只是一区区童子。老夫以为,郭奉孝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将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曹植身上,而实质上曹植恐怕只是听郭奉孝调遣之棋子罢了”
听完田丰这一席话,所有人都lù出恍然之sè,袁绍更是一拍案桌道:“幸得元皓提醒,不然吾便中计矣”说完之后,立即问身旁的亲随道:“吾让汝等观察郭奉孝一行,今日可有收获?”
能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中也shì立在旁,这亲随显然是心腹了,只见他转到袁绍面前,抱拳答道:“回禀大人,xiǎo人等奉大人之命监视郭嘉一行。其中曹植和许褚应三公子之邀,去了军营,xiǎo人等没有跟随而去。而郭嘉则在曹植走后半个时辰,离开了驿馆,其间到了李家、陈家等三个世家拜访,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一些颇为面生的人,至于谈话内容,xiǎo人等却是不知了。”
众人听到,lù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sè。袁尚则比较jī动,拍案大叫道:“好一个郭奉孝,当初孩儿邀请他一同前往军营,他还说感染风寒,现在不到半个时辰便外出,果然有所图谋”
听到袁尚提供了如此重要的证据,逢纪大喜,立即拱手道:“主公,三公子所言,足以证明此次曹孟德一行,是以郭奉孝为主谋”
袁绍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元图所言甚是。”说到这里,袁绍又皱眉沉yín道:“虽然如此,但郭奉孝只是拜访各家,按礼并无逾越,吾却是拿不住他把柄。”
那边郭图见到袁尚一方又抢了功劳,知道不可让他们继续下去,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计较,说道:“主公,既然郭奉孝目标是各家,我等何不用一招引蛇出dòng,将他们都引出来。”
袁绍一听,便来了兴趣,欢喜着问道:“公则有何妙计?”
郭图微微一笑道:“此事易尔,早前曹植的《心术篇》传遍各州,我河北士子争相传阅者大有人在。不过那些年轻士子,对于曹植却颇为不服气,这两日听闻曹植来到邺城,都想与他为难。主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举办一次文会,将各家士子和曹植等人都请到文会中,而郭嘉的目标乃是各个家族,如此大好良机其必然不会放过,主公正可趁此机会观察其用意何在此为引蛇出dòng之计”
袁绍大喜,击掌道:“公则这招果然是妙计”旁边田丰和许攸,也轻轻点了点头,逢纪虽然不服,但郭图此计确实挑不出问题来,也只能虚伪一笑,勉强跟着点头附和。
那边郭图谢过袁绍赞赏之后,接着说道:“主公,此文会虽然是计,然而毕竟邀请了诸多家族之人,绝对不可草率。属下以为此事可以jiāo由大公子来主持cào办,以大公子的身份,主持此事最好不过了”
郭图此言一出,那边袁尚和逢纪齐齐暗骂道:“好一个郭图,绕这么大的圈,原来是想为袁谭(大哥)争功劳”
而那边袁谭听到之后,却是大喜,立即出列道:“父亲,孩儿有信心办好此事”
袁绍沉yín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一次对袁谭历练的机会,于是点头道:“如此甚好,此事便jiāo给显思cào办吧。公则是出谋之人,暗中监察郭奉孝举动之事,便由你负责”
袁谭和郭图听得大喜,同时出列应道:“诺”两件重要之事都jiāo给袁谭一党负责,袁尚和逢纪大为不服,但袁绍命令已经下达,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至于田丰和许攸,一向不参与袁家诸子的斗争,因此保持着一贯的淡然。
见计较已定,袁绍便客套了一阵,让众人离开了。
……
那边曹植和郭嘉,自然不知道,因为曹植的假话说得太bī真,搞hún了袁绍等人的视线。他们平安地在驿馆之中渡过了一晚,次日一早,袁谭便派人送来请帖,说三日之后在邺城外的漳河边赏雪并举办文会,希望曹植等人都能出席。
突然举办什么文会,让曹植和郭嘉大为不解。这时代的人虽然喜欢nòng文会,但也是分季节的,一般是chūn季和秋季举办最多,夏冬两季自然都在家中避暑避寒了,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赏雪yín诗。
因此袁谭突然送来请帖,不论曹植还是郭嘉,一下子便察觉出不对头来。大厅之中,曹植皱着xiǎo眉头,凝声问道:“先生,怎么看此事?莫非是植之前的一番施为,惊动了袁绍?”
那边郭嘉没有立即回答,将请帖来回看了几次之后,才“嘿嘿”一笑,将请帖放好,说道:“这恐怕不干四公子的事,他们是冲着嘉来的”
曹植听到,眉头一挑,惊讶道:“先生的意思是……”
郭嘉淡淡一笑道:“昨日四公子去了军营,嘉出去之时却是拜访了几个家族,这几个家族在邺城之内并无太大影响力。而这次所谓文会,这几个家族都被请去了,显然嘉昨日的行踪已然被袁本初注意到”
曹植眉头一皱,说道:“如此一来,那我们……”
郭嘉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他袁本初举办这个文会,就再好不过了。我等正可趁此机会,推广印刷术的成果”
曹植脸lù不解之sè道:“先生的意思是?”
郭嘉xiōng有成竹地笑道:“在河北世家之中推广印刷术,从而帮助主公提高名声,本来就是我等此行目的所在。早前嘉登mén拜访那些世家,就是为了引起袁本初的注意,现在他举办这个文会,就最好不过了四公子且看,这请帖之中,河北各大世家几乎都派人到场,如若在此时将印刷术的成果展现出来,整个河北士林必然震动,而现在河北士林又是天下士林的中心,河北震动势必天下震动,到时主公之名声都能打响了此乃阳谋,袁本初纵有通天本事,也奈何不了我等”
曹植眼睛一亮,惊讶道:“那按先生的意思,昨日岂不是……”
未等曹植说完,郭嘉便点头笑道:“正是嘉刻意显lù行踪,以袁显甫的为人,嘉要瞒过他容易至极。不过如此一来,就不能引得袁本初怀疑,从而使这一条引蛇出dòng之计了,我等又岂可将计就计”
曹植听到,心中凛然,暗呼道:“鬼才果然是鬼才寄人篱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袁绍一把,而且还让袁绍等人觉得是自己在算计郭嘉,当真厉害至极”想罢,曹植凝声问道:“那先生准备如何?”
郭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万事俱备,只待文会开始,派书公布消息即可。”
曹植转念一想,也觉得确实没有东西要做。如若按照曹植重生前的话来说,这次行动其实就是帮印刷术开一次新闻发布会,而对象乃是士林中人。这个发布会,前期工作早就做好,只剩下最后一步发布而已。而问题时,由于这时代通讯不方便,要将发布会的效果放到最大,必须在影响力最大的地方好。现在的曹cào显然不具备这效果,故此曹cào才派郭嘉来冀州,这个天下士林的中心开这次发布会。如若靠郭嘉每个世家走访,效果不大,若然待袁绍设宴的时候再发布,又好像不给主人家面子,更有可能被袁绍利用,要知道那晚宴里面,肯定大部分都是袁绍的人。如今郭嘉yòu的袁绍nòng了这么一个文会出来,自然就是将印刷术发布的最好时机了。
毫无疑问,郭嘉这一手借袁绍这棵大树来开属于曹cào的huā朵,可算是后世总结的三十六计里面,树上开huā之计的经典案例了。但是在曹植看来,还未能将印刷术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尽。
不过若是在后世随便找一个人来问,印刷术的最主要的影响力在哪里,恐怕也不是人人都能答出来。郭嘉等人现在也只是初步接触印刷术,对于印刷术的核心影响力还未曾掌握到,亦在常理之中。
不过对此,曹植却十分清楚,印刷术对历史的最直接影响,便是打破了知识的垄断。在印刷术出现之前,书籍可是稀缺资源,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一部书籍。而世家,就是垄断了书籍的一伙人。
而历史上,南北朝时期,雕版印刷术开始出现,而造纸术也得到长足的发展,使得书籍开始逐渐增多,不为mén阀世家完全垄断。正是有了大量的书籍作为基础,才使得寒mén士子乃至普通农民有书可读。知识分子的基础大大增加,才让隋文帝得以推行科举制,不然的话,民间的寒mén士子本就不多,就算有科举制,但没有庞大的寒mén士子基数,也是不能打破mén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正是印刷术和造纸术的发展,加上科举制的创立,直接打破了mén阀世家数百年对知识的垄断,也直接导致了他们的衰落。
历史上曹cào一直想打破豪mén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为何以失败告终,其实是与基础有关,而并非曹cào的能力问题。不能破坏这些豪mén世家的基础,那么就不可能打破他们的垄断。而现在曹植将这两样最犀利的武器nòng了出来,只需二十到三十年时间,世家的基础就可以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到时就是拨刀之时
而现在,曹植就是为了在这个天下士林的中心布局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