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太极殿上只剩下东丹天极一个人,他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暴躁中解脱出来,气息有些乱,情绪也相当不稳。
少顷,太子自左侧步出,恭敬地道,“父皇息怒,儿臣看三弟并无犯上之心,父皇就给三弟个机会改过便是。”
不用说,这一切自然是月皇后和左相一伙的阴谋,想要趁机打击东丹寒啸和烟贵妃而已。
对夜弥国一战,东丹寒啸的声望如日中天,对太子自然是个相当大的危机,不用旁人说,他自己也觉得,一国储君的地位相当不保,再不有所行动,只怕就要被取而代之。
可东丹寒啸此次打退夜弥国,还迫使他们签订了和约,这是立了天大的功劳,父皇对他的恩宠也到了极点,这般时候,要如何挑他的错处?
也该着东丹寒啸有此一劫,偏偏就把请武林人士相助的事儿给忘了,而支持月皇后的左相自然也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怎么可能什么事儿都不做。
于是,在百般查探,终于查得东丹寒啸的秘密之后,左相自然不可能放过,便借由太子之口,禀报了东丹天极,其后果可想而知。
东丹天极却是冷啍一声,“啸儿若是知错改过,倒还罢了,如若不然,朕也不能听之任之!”
江湖中人个个狂妄自大,更是从不屑为朝廷所用,如果东丹寒啸果真与独孤傲交好,想要做些什么,实在是太方便了。
古来为君者都将江山看得比什么都重,不管再宠信什么人都好,只要感觉被威胁到了这把龙椅,一定会除之而后快,不会有任何顾虑。
话说回来,太子虽然不曾明显地表现出来,但东丹寒啸日渐受宠,太子心中不平,东丹天极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碍于月皇后之面,未曾明说而已。这次东丹寒啸又犯了如此大的过错,也是该锉一锉他的锐气了。
“儿臣觉得三弟无此野心,否则方才也不会一直认错,父皇放心吧,三弟一定是向着父皇的。”对于东丹天极的心思,太子心知肚明,却是一派手足情深样,一个劲儿替三弟说好话。
如此最好。东丹天极揉了下眉心,“你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遵旨,儿臣告退。”太子恭敬退出去,眉梢眼角是淡然而阴森的笑意。东丹寒啸,这次你要还能安然身退,我就服你!
华阳宫里,冰云斜着眼看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冲着东丹寒啸无奈说一句,“我不是要你向父皇禀报武林盟主之事的吗,你为什么给忘了?”
现在给父皇当面问出来,倒显得东丹寒啸意图不轨,这要怎么解释得清。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东丹寒啸,她还不是一时疏忽了吗,否则若有她提醒一句,也不会到今日局面。
东丹寒啸苦笑一声,“忘了就是忘了,还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没想到,父皇知道后会如此生气。”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了月宛国的江山,又没有私心,父皇何至于猜疑他到如此地步,真让人心寒。
冰云却是突然一笑,“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父皇会生气,少不得有人从中
挑拨。”
东丹寒啸叹息一声,“你又要说太子哥哥是不是?”
“难道不是?”冰云白他一眼,“王爷,你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的兄弟心肠太软,太子和月皇后是什么样心性,你应该比我清楚,为什么总是替他们辩驳,难道要等他们把你踩在脚底下,你才相信?”
“太子哥哥终究是我兄长,又没有真的将我怎样,我难道还要闯进东宫吗,”东丹寒啸笑一笑,心情却沉重得无以复加,“其实到如今份上,是不是太子哥哥告诉父皇我跟义兄的事,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该怎么跟义兄说。”
父皇居然想要独孤傲向他称臣,试想这怎么可能!他对这个义兄可是相当的了解:心性孤傲,眼高于顶,更是武功超绝,行事剑走偏锋,会是受朝廷礼法约束之人才怪。
“我想也是,”冰云噘着嘴点头,“可如果不能劝得盟主向父皇低头,父皇就会降罪于你,这可怎么办?”
想来这就是太子一伙的意图吧,反正在这件事上,他们横竖都不吃亏。尽管在得知东丹寒啸居然和独孤傲是结拜兄弟时,他们也是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有此强助。
不过这样一来,也更坚定了他们除去东丹寒啸的决心,否则有朝一日他登位为君,这月宛国就更没有他们容身之地了。
“我也不知道,”东丹寒啸苦笑,“等父皇气消了,我再好好跟父皇解释吧,希望他能信我。”
那就是说,你根本想都没想要盟主向父皇称臣了?冰云紧紧皱起眉,心里的感觉很不好,只怕这次,会是东丹寒啸的生死之劫,得千万小心才行。
不大会儿,得到消息的烟贵妃匆匆赶来,还没等坐稳就先埋怨上了,“啸儿,你什么时候跟武林盟主拜了兄弟,怎的没有听你提过?”
“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东丹寒啸面有愧色,“儿臣没有提,是因为义兄不想与朝廷有所牵扯,不是有意欺瞒母妃,母妃恕罪。”
烟贵妃难掩担忧之色,“本宫倒没什么,可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更听信他人馋言,以为你与武林勾结,图谋不轨,本宫都快急死了!”
一朝知悉这件事,她是又惊又急,暗暗委托朝中重臣,包括安陵轩鹤,向东丹天极解释此事,怎奈他只要一听是为东丹寒啸求情,就都将人拒之门外,她不担心才怪。
东丹寒啸低忧虑垂目,哑声道,“儿臣该死,连累母妃了。”
“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王爷,”相比较之下,冰云倒是冷静得多,“母妃,关于盟主派人助王爷之事,是不是太子告诉父皇的?”
烟贵妃向门外看了眼,压低了声音,“皇上未曾明言,便据本宫推测,多半是。”
那看来错不了。冰云点头,心中做着算计。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烟贵妃不安地道,“啸儿,你打算如何做?那独孤傲可愿向朝廷称臣吗?”
东丹寒啸咬着嘴唇摇头,“儿臣没有问,不过不太可能,义兄性子孤傲,怎肯为人所用。”他手下掌控武林十几大门派,一呼百应,比做皇帝还要
随心所欲,为什么要听别人命令,想想就是个笑话。
“那便如何是好!”烟贵妃这一急,眼泪儿便止不住地落下来,“若不能让他臣服于皇上,你的嫌疑便不能解除,这是要本宫的命吗?”
冰云看着心中不忍,虽然一时无法可想,也还得按捺着性子劝解,“母妃稍安勿躁,总会有办法的。”
烟贵妃六神无主的,拿锦轻拭着脸上的泪,摇头叹息,一声重似一声。
蓦地,外面传来通通的脚步声,冰云才转过身,就看到东丹寒凌急匆匆跑进来,满头满脸的汗,显然也是真着急了,一进门就大叫,“三哥三哥,武林盟主在哪里,我去找他!”
他本来是跟东丹寒啸一起住这华阳宫的,后来三哥跟冰云成了亲,他便觉得再留下来很是不合时宜,就向父皇请求,要了华庭宫居住,平时很少过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哪里还坐得住。
“寒凌,不许吵!”东丹寒啸一把拉过他,警告地瞪他一眼,“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少插手!”就四弟这毛躁的性子,不添乱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帮什么忙。
“可是那独孤傲要是不来,三哥你不也没办法吗?”东丹寒凌擦一把汗,匆匆向烟贵妃叫一声“母妃”,继续向三哥使力气,“三哥,你快说,怎么找武林盟主,我去叫他来。”
“他不会来的,不用白费力气,”东丹寒啸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总之你别乱来,我会向父皇解释。”
那你也是白费力气。冰云他们几个心里同时这样想,彼此相顾无言,苦笑连连。
身为皇子,东丹寒啸只是想要为国尽忠而已,为什么到今天,他反倒成了千古罪人,百口莫辩了?
华阳宫自是一片愁云惨雾,宜宁宫里却是一派详和宁静,仿佛如人间天堂。
月皇后浅浅一笑,唇边两个酒窝甚是媚人,“寰王这会儿怕是急得寝食难安了吧?”
“想来是,”太子摸了下鼻子,意态悠闲,“谁叫他这般胆大,居然跟武林盟主称兄道弟,自寻死路,怨得了谁。”
“也不见得是坏事,”月皇后坐正身体,轻轻一撩臂上轻纱,柔情无限,“若是借助江湖之力,寰王必能成事,好险在这时候发现了他的秘密,否则就坏事了。”
太子有些意外,“哦?母后的意思,独孤傲会向父皇称臣?”那事态就不能按他们预想到的发展了吧,他们原本是想,独孤傲绝然不会向父皇低头,那东丹寒啸就会被父皇猜忌,纵使不会将他怎样,也断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他,宠爱他,于他们这边是大大有利。
如果反过来,独孤傲会为了东丹寒啸而低了头,那父皇得了朝廷之力,这又是东丹寒啸一桩功劳,他们岂非更没有胜算?
这东丹寒啸怎么就如此好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对他有利的多,这是什么世道?
“本宫的意思,独孤傲不会放着寰王不管,”月皇后清冷了眼神,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中嫦娥,“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太子会意,眯着眼睛笑,“是,母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