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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化雪消,桃红柳绿,又是一个春天来了。
天好在北市场的一个胡同口租了一间小偏厦,她在这儿支起炉灶摊煎饼卖。几个月下来,生意还算不错,她摊的煎饼还出了小名气,远近的人们常来光顾。
这天,天好正在忙着摊煎饼,一个拉洋车的过来,这人正是大刘,他说:“来两张煎饼。”天好卷好两张煎饼,递给拉洋车的,她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大刘接过煎饼说:“山东大煎饼,好吃!”天好低声说:“只要不瓜连我妹妹,你们让我干啥都中!”“好咧!你收好钱!”大刘把钱塞给天好,拉起洋车走了。
天好继续忙着她的生意,天月和周和光来看他们。天月说:“大姐,有啥难处可跟我们说呀。”“不难,我这煎饼挺好卖的。”周和光说:“大姐,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我也不劝你回家住。我就想说,天月和我是你的亲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是亲人。抽空回家看看,串串门嘛。赶道儿该上学了,就住我们家。”天月说:“对,道儿我们管了。”
周和光和天月走后,旁边一个卖烟卷儿的走近天好说:“那男的可是公安局副局长!你有这亲戚,咋还摊煎饼啊?”天好说:“他是他,我是我!”
在一条很僻静的小街上,行人稀少,大刘拉着装成客人的那个地下党的女同志说:“看来,她还愿意为我们工作,只是不想瓜连她妹妹。”女同志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周和光不是一般人,他日伪时期就是国民党地工,有很丰富的秘密工作经验,别叫他再发现我们。我们暂时不要跟宋天好接触,以后再说。”
这天上午,天好正在卖煎饼,气度不凡的王老先生走过来,站在摊前,看着那一摞煎饼说:“听说咱北市场有一家煎饼好,我踅摸了半天,原来在这儿呢。”天好忙撕一块煎饼,递给王老先生,请他品尝品尝。王老先生吃了一口,品着点头道:“好,是咱山东老家的味道。”“老先生家哪儿的?”“沂水。”天好说:“我姥姥家也在沂水,这摊煎饼,我就是跟俺娘学的。”王老先生说:“怪不得呢,我一吃就吃出老家的味了,山东人都喜好吃这一口。”
天好说:“俺爹最愿吃煎饼,俺娘总给他摊。俺爹卷上大葱,咔嚓咔嚓咬,天天吃都不腻歪。”
王老先生满脸难笑:“叫你说的,我都流口水了。你叫啥呀?”“俺叫宋天好。”“宋……你爹叫啥?”“宋承祖。”王老先生惊愕地看着天好:“拉队伍打鬼子的那个宋承祖?你是承祖的闺女?”“嗯,后来俺爹叫鬼子杀了……”王老先生十分感慨:“宋营长英雄啊,东北军的弟兄们没忘你爹……”
王老先生听说天好是宋承祖的闺女,对她特别关心,一定要到天好住的地方看看。天好领王老先生进到她住的小偏厦里,王老先生一眼看见桌案上宋承祖的遗像。看着看着,王老先生不禁潸然泪下。
王老先生说:“孩子,我原来是东北军的旅长,你爹是我最好的部下。日本人进来,我们撤到关里,我还当上了少将师长。打了几年小鬼子,打得我心寒,国民党那帮当官的,一个个贪污腐败,净想发国难财。我羞与为伍,就离开了军界。后来,老伴儿没了,儿女也都有自己的营生,就剩我孤零零一个。光复后,思念故土,我就回到了沈阳——这北市场,有我一套老宅子。”说到这,他一转话题,“哎,你别住这儿了,上我家住!”
天好感到很实然,忙说:“不,老伯……”“你外道!宋承祖的闺女就是我闺女!跟我走!”天好用实际的问题推辞着:“不行啊,俺全靠摊点儿煎饼挣口饭,住你那儿,俺煎饼咋卖呀?”王老先生哈哈大笑:“我那临街的房子当年我爹就开过馆子,眼下全闲着,还愁放不下你一个煎饼鏊子吗?走吧,跟我看看去。”天好不再推辞,收了煎饼摊子,带上道儿,去王老先生家。
王家大院是一套相当讲究的商住两用的中式院套,临街的几间房子可以开店铺。王老先生说:“这几间临街的房子就归你了!”天好领着道儿跟王老先生进了院子,院子也很宽敞,有大树参天遮阴,有花草铺地悦目。正房、厢房青砖到顶,整洁气派。王老先生对天好说:“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太冷请,东西厢房我招了几家房客,我自个儿住正房。”
树下石凳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正在看
一本洋书。王老先生向天好介绍:“这位是秦先生,留学有成,刚从国外回来。”天好说:“秦先生。”秦先生抬眼看了一下天好,带搭不理地点点头,又去看书。从西厢房里出来个女人,抱着一盆刚洗完的衣裳。这女人看着天好:“这是房客,还是亲戚呀?”王老先生笑笑:“是房客,也是亲戚。一个老熟人的闺女,比亲戚还亲呀!”
天好看了房子,觉得确实不错,下午就搬了进来。晚上,她想着初来乍到,该和王先生的房客们熟悉一下,就决定用煎饼招待大家。大树下的一张桌子上,放了厚厚一摞煎饼,还有葱酱和几盘炒菜,一盆汤。王老先生和几家房客围在桌边,天好在张罗着。
天好说:“也没啥好吃的,我就请大伙儿吃顿煎饼。都一个院儿住着,往后请多照应。”一位女房客说“你是王老先生的亲戚,我们还得请你照应呢。”秦先生说:“好吃,这煎饼别有风味儿!”王老先生说:“比你那牛奶面包好吃吧?”“牛奶面包?我喝粥都快喝不上了。”秦先生长叹一口气,“唉,报国无门呐!”
天好是个说干就干的爽快人,吃过晚饭,她就在临街的门面房里忙着收拾东西,准备煎饼摊子早点开张。正忙着,王老先生推门进来,手拿着一卷宣纸,说:“天好啊,我琢磨,你还是开个饭店吧。”天好有点心虚:“我怕不行……”“是不是没本钱呐?我给你拿。”天好说:“不是,我还有些积蓄。”
王老先生说:“咱就开个小馆子,让普通老百姓能进得来,你就摊煎饼,雇个厨子,做点儿家常菜,再找个跑堂的,这就齐了。”天好点点头:“是啊,要不这么大房子就糟践了。”王老先生笑道:“我倒不是怕这房子糟践了,我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你开馆子,我天天就不愁吃饭了。饭馆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看——”王老先生展开宣纸,上写:天天好饭店。天好高兴地说:“天天好——真好!”
一切准备停当,在王老先生的热情支持下,天好的小饭店选一个好日子开张了。这天,临街的房子挂上了“天天好饭店”的牌匾,鞭炮炸响,唢呐声声,天好笑着,王老先生笑着,街坊邻居都来捧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