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琪看着冰儿独自望着窗外傻笑,不由推推他问:“冰儿,可是笑得什么?还在想那个小仙女?”
冰儿这才回头腼腆地敛住笑意问:“嫂嫂,大哥当初见到嫂嫂时,可也是如此心动?”
脸上的笑容甜润,充满美好的回忆和憧憬,令珞琪不由想到云纵表哥,当年,她和吉哥哥初次在姨母家邂逅,吉哥哥也是这般年纪仿佛。==?? 首.发?==??只是,比起冰儿多了几分不羁和狂傲之气,也显得胆大包天一些。
回到府中,幸好云纵和爹爹都未到家,珞琪松了一口气,吩咐冰儿快些躲回到房里,猜想爹爹定是被云纵想方设法拖缠住脚步,不然无论如何也先于她一步到家了。
果然,珞琪还不等走到二门,就听到大门外的车马喧哗声,机敏地推了冰儿躲闪去月亮门后,就见一串大红色灯笼一条火龙般飘来,将小院照得通亮。
人群簇拥中,云纵扶着父亲进到院中。
杨焯廷满面春风,大摇大摆,枣红摹本银鼠袍,泥金宁绸银鼠马褂,悠闲地踱着步进来,嘴里却含笑地叱责云纵道:“有功名在身的人,多大岁数,怎么也还和个孩子般忘记不掉贪玩吃喝。??那糖葫芦怕是连冰儿都不屑得吃了,你还吃这劳什子。??”
云纵那样子把珞琪逗笑,腰后cha了一彩色纸风车在风中旋转,脖子上缠了一大串糖葫芦。??活拖拖一个大顽童。??是了,先时见到圣驾,情急中,珞琪将云纵脖子上那串糖葫芦揪掉扔在马车上,后来那辆马车换给了皇上和珍妃回宫,那糖葫芦也就丢失了。
灯影将云纵的面颊映得红红地,晨星般的眸子闪熠在夜色中。??反而没了平日对父亲的毕恭毕敬,只随意侧头叼了一粒糖葫芦。??咬得那上面琥珀色的糖霜嘎嘎做响,呜呜地说:“谢爹爹给儿子买糖葫芦吃。??”
爹爹给掏的钱?珞琪同冰儿对视片刻,珞琪不由自主摸摸腰间的荷包,是了,出门时是她带了钱,云纵新换的袍子里没给他装分趣。??什么时候云纵大胆到敢向爹爹讨嘴吃?
杨焯廷咳嗽一声道:“偶尔放肆一回,也就罢了。??还是要注意官威,若是被人遇到这副模样…..”
顿了顿,没了笑意问:“结交匪类,家法如何论处?”
“大人~~”云纵嘴中地糖葫芦险些没噎在喉咙里,费力地咽下垂头惶然,抿抿唇说:“镖局的兄弟,不是匪类。??”
“诡辩!”杨焯廷怒道,看了眼儿子。??鼻子里哼了声,吩咐说:“今夜你小姨娘去江郡王福晋那里叙旧,你留下伺候为父。??”
云纵应了声,随在父亲身后离去。
冰儿探头探脑地看着大哥和父亲远去地身影,奇怪地问嫂嫂:“嫂嫂,大哥如何金蝉拖壳的?爹爹似乎不怪罪大哥了。??大哥闯下这么多祸事,看来云开雾散了。??爹爹心情真好,大哥如何有这般讨巧的时候?”
珞琪暗笑,扶了廊柱驻足,又对一脸纳罕的冰儿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大哥如今是抱负得展,即将平步青云,爹爹他也高兴。??哪里有父母不疼惜子女的?就是冰儿夺魁高中,爹爹不也是喜不自胜?”
珞琪回到自己的卧房,四壁冷清。??毕竟不是龙城的家中。??但珞琪心里如拢着一团火。\\???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书迷群1∴①⑺⑥⑥⑥㈢②5\\??红红地火苗映得面颊都如此温暖。??看到云纵同父亲的和解,她也颇为释怀。??这两年来。??这对父子冤家在家里兴出多少风浪,闹得鸡犬不宁。??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是制造机缘,令云纵躲过此劫,就此有机会和爹爹言和。??父子本来就是有恩,如何要闹到打打杀杀的那步?
云纵随了父亲来到卧房,从来很少陪在过父亲跟前伺候,虽然有些陌生,但此刻心情颇佳。
他不曾把遇到皇上之事对父亲讲,此事他自然要守口如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可有违?
只是这些天心中的郁结不吐不快,尽数对皇上进言。??什么操练新军加强防务,什么整顿北洋水师,勿蹈覆辙,朝中多些真正懂洋务的有识之士,少些老朽昏庸…….?皇上虽然不置可否,但沉吟中看得出被他的见地触动,加之志锐兄此等肝胆照人的有识之士慷慨进言,同他一唱一和;珍妃小主儿似懂非懂的随口添油加醋地痛陈利弊地附和,仿佛积郁在心头地不快一时间尽吐,如释重负一般。??担子顿然间从自己的肩头卸到了皇上的肩头,看得出小皇上的任重道远。??这一切,爹爹都不知道,若是爹爹得知,定要吓得魂飞魄散。
爹爹此刻还沉浸在为他苦心安排前程的志得意满中,似乎一切都如探囊取物般信手拈来,新军都统之职唾手可得,儿子马上也要继他后成为朝中举足重轻的人物。
想到这些,云纵反心中有愧,就有了些做贼心虚地胆怯。??他自信不怕父亲,敬畏是表面上做戏,他不曾欠父亲什么,也不觉得要补赎父亲什么。
为父亲换下袍褂,仆人端来铜盆,伺候杨焯廷洗漱。
“今晚你伺候在这里。??”父亲吩咐。
云纵应了声:“是!”规规矩矩的样子。
父亲洗漱过后,依旧kao在榻上抽起大烟,云纵试着去为父亲烧了几个烟泡,可惜都没烧好,生生地糟蹋了。
正在奇怪如何这般麻烦,脑后吃了父亲一个暴栗,骂道:“笨手笨脚,躲开!”
云纵缩脖跪去角落,父亲用灿金的烟签挑起一块儿福寿膏放在一个白瓷描花地小盅里,在烟灯上细心烧烤。??一股异香弥漫屋中,父亲陶醉地闻着那缓缓飘起的香气,鼻涕眼泪都要出来一般,享受道:“没了你小姨娘在身边,还真是缺了个左膀右臂。??”
抽了两杆烟,杨焯廷闭目养神片刻,吩咐云纵去洗漱更衣。
此时珞琪才见到丈夫。??贴在云纵身边摸摸他的腹部逗弄道:“一大串糖葫芦,都吃去肚子里啦?”
云纵夸张地点点头应道:“留香阁那顿饭哪里有心思吃。??今晚就将这些‘朝珠’下饭了。??”
见云纵形象地戏称那串糖葫芦是朝珠,珞琪也忍不住笑出声,又紧张地拉了云纵的手问:“吉哥,老爷可曾为难你?”
云纵笑笑安抚她道:“去安歇吧,当我是冰儿那小东西那么没个眼力,尽去讨打!”
一旁跟进屋的冰儿撇嘴道:“哥哥的话好没趣,冰儿挨老爷打。??十之**是替大哥受罚。??”
云纵沉下脸唬他道:“皮肉痒痒了不成?敢同大哥顶嘴了?是不是要大哥再去惹出些祸事,让爹爹拖你过去打一顿?”
洗漱时,提起小夫人霍小玉这几日留宿在江郡王府之事,云纵颇为疑惑。??家中子弟都不许夜不归宿,如何小夫人就可以留宿它处?
珞琪温婉地解释道:“说来也巧,算是作件善事。??小夫人的出身低,爹爹一直想办法为她抬身份。??可巧我地干祖母江郡王府老夫人这几日过寿,我那日带了小夫人替老爷去送贺礼。??见江郡王老夫人同小夫人投缘,就牵线让郡王老太太收了小夫人做义女,依了规矩姑娘要留在娘家三天,爹爹也是欢喜不过地。??一来认了干亲,小夫人面上好些,二来。??也留个契机给你和爹爹独处些时候。??”
云纵停住手中擦脸地汗巾,佯怒道:“我倒怎么如此地背运要去老爷身边服饰,却是你这厮算计亲夫!”
“啐!天可怜见我这份心,若是日后爹爹怒意消散,不再追究你那顿欠下的家法板子,反是要谢谢我这个贤内助呢。??”
小夫妻逗笑一阵,云纵大步回转到父亲房中,父亲已经歇过神。??仆人端来一盆温热略烫的茶水,飘着龙井茶的香气。
松柔的手巾在盆里浸泡后拧干,随后带了热气温在老爷闭着的眼睛上。??如此七八回才撤去。
云纵知道父亲这是“亮眼”。??再睁眼时,眨了眨。??目光带了几分鹰隼般地锋利。
“去找福伯把家法取一根来。??”父亲吩咐,云纵迟疑,想张口,却只有顺从着出去。
福伯取过那缠着红绳的藤条递给云纵,低声问:“大爷可是又惹老爷怒了?”
云纵心里暗气,他几时惹过老爷,如今老爷变本加厉,总是有过无过都要打他几下解气。
捧了藤条回到屋中,规矩地跪下,心里盘算着,难道父亲知道了他遇到皇上的事?
“胆大包天的畜生!凭你,也想参下李中堂?”
父亲的质问,云纵一惊。
父亲继续道:“那方伯谦之事,移交兵部议处,多亏了鹿荣大人从中周旋压下。??不然兵部盘问过李少荃,你就惹祸上身了!自毁了前途不说,怕是也断送了杨家和龙城!孽障!”
云纵顿时气恼,这个小皇上,真是懦弱无能,自己一推干净,把此事扔给了刑部。??刑部那些官员多是要看李鸿章脸色的,李鸿章自己就领兵部尚书衔。??心里愤懑,嘴里也不想再顶撞父亲。??父亲从来是明哲保身,韬光养晦,哪里肯过问这些“闲事”,只要有他每日的大烟抽,有美人伴随左右,他是事不关己,不闻不问。
朝廷中多是这些人的天下,国将不国,云纵心中懊恼。
“逆子,你这些时日好好收心,莫以为飞上天就无人能管你。??上有国法,下有家规,是不是皮肉痒痒还想试试?”
父亲地威胁,云纵眸光一转,促狭的性子上来,一脸陪笑说:“爹爹错会了儿子的意了,儿子愚鲁,才孤注一掷地从北洋水师归来就去找志锐哥代呈御状,如今后悔得肠子发青了。??大人是不知晓,朝野上下无人敢去告李少荃中堂的,这也是儿子才听志锐兄讲到。??”
云纵故作神秘,左右看看无人,跪前一步到父亲的跟前小声说:“大人容禀,听说是前些时候,有位翰林院七品编修,仗了自己几分才情,几分刚烈,也是去上表告李鸿章欺君误国,被皇上驳回。??责他‘末学新进,妄议朝廷重臣’,交部议处。??结果部议的结果,降五级调用。??”
见儿子绘声绘色认真地样子带了调皮,杨焯廷板起的面容也松弛许多,笑道:“胡说,哪里有降五级的道理?降级都是降正不降从,按正品去降,七品官员,降级三级就已经是‘未入流’,哪里有五级可降?定然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
云纵噗嗤地坏笑道:“是了是了,大人都听出来了,那部里哪里是要降五级,分明是恶心此人,有意捉弄。??降一级是八品,两级九品,三级就是‘未入流’,降四级可就是‘平民’,这个下面再有,可就是‘娼’、‘优’、‘隶’、‘卒’下九流之人。??这第五级,端端地落在一个‘娼’字上。??”
云纵说罢窃笑,偷眼看父亲,杨焯廷也品出其中的玄奥,知道是部里那些势力的小人们有意促狭,忍不住笑又强忍了不在儿子面前失态,但终究是奈不住笑骂道:“浑说,哪里听说‘娼’有男人做的?”
“自然有,不是活拖拖落到个‘兔儿倌’‘相公’上面?”云纵认真地一板一眼道。
见儿子话语调侃,此事却颇为讥讽,官场怪事无所不在,杨焯廷也被逗笑,呵呵笑了几声,捻了胡须摇摇头,又呵呵笑了几声。??笑骂云纵道:“年纪轻轻,口舌轻薄,妄议朝政。??此事不必再传,小心打断儿的狗腿。??”
云纵揉揉身后笑道:“儿子掂量得出轻重,劳大人警示。??”
“早些安歇吧,就睡在为父身边伺候着。??吩咐他们把你的被褥拿来。??”杨焯廷吩咐,云纵一愣,一脸堆笑道:“父亲安睡,哪里有儿子伺候着也睡的道理,大人自管安歇,儿子在一旁守夜。??”云纵道。
杨焯廷望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就此熄灯躺下。
睡在迷蒙时,睁开眼看看床边的儿子,云纵机警地问:“大人可有何吩咐?”
“你若不方便,去外间地床上歪斜一会吧,有事就唤你。??”杨焯廷道。
“儿子不困,大人歇息吧。??”云纵为父亲掖掖被角,看了父亲侧转身睡去,心里暗想,怕这回为朝廷练兵,没个三五年实难成事,怕也难得再见父亲了。??只是父子冤孽这些年,临到离开父亲才忽然觉得父亲也有些温情一面,心里慨叹。
杨焯廷睡到半夜再醒来,侧头看,儿子已经伏趴在床沿睡下,呼吸匀促。
“吉官儿~”喊了一声,没有应答。
杨焯廷无奈摇头起身,推了推云纵道:“吉官儿,床上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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