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几人正在回味走魂这个故事,宋谦弯腰走了进来,说道:“饭可以乱吃,但东西不能乱拿。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讲一个故事吧,是小的时候母亲说给我听的。”
“好啊好啊!”慕容湘儿双手赞成,连忙给宋谦让了个位置,让他坐下。其他人也露出了十分期待的神色。
从前有个叫山叔的人,他是村里的老鳏夫,大半辈子过去了,连女人也没有碰过。他以拉车送货为生,家里甚穷,货少的时候,连饭也吃不饱。有一次他饿得不行,走路没什么力气,不得不出来觅食,从庙门口经过的时候,他想到了供奉神灵的水果和食物。
左右看了看,没人,他便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然后藏起一些吃的带出去,解一解他的辘辘饥肠。但庙里并不是天天供奉吃的,有的时候他还得挨饿,偷吃邻居的东西已经不可取了,因为他被发现了好多次,要是再犯的话,恐怕会被赶出村庄。
无奈之下的他便再次在村里四处游荡,希望如小鸡小狗一样寻到食物。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一行几人脸色悲伤的走着,他们身后的方向是个羊肠小道,那是通往庄稼地的小路。再看这几人手里的篮子,山叔便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是去祭拜已故的亲人了。
回到家中的山叔躺在坚硬的床上,左右如何也睡不下,肚皮饿得咕咕咕大叫抗议。辗转反侧的他,脑海里忽然闪出这样的画面:一行几人脸色悲伤,手中提着篮子向村中走去。
“对,我可以去拿死人吃的东西。”他如是想。
他从家里拿了一个口袋,便往庄稼地里跑去,村外没有集中的坟场,谁家死了人就直接埋在自家的田里。他知道那个亡人的坟地,很快便来到了这座坟前。
坟很干净,没有杂草,还有一堆烧尽了的纸钱灰烬。
山叔知道这里面葬的是谁,这是一个殇魂,就是为国战死的人。
“小子,对不起……”他赔了礼,毫不犹豫地把坟前新摆的吃的和喝的,统统装进了袋子,然后趁着半黑的天色掩映回到了家中。
这顿晚饭非常丰盛,有酒有肉,还有水果糕点,这是他一年都很难吃到的东西。村里喜事或丧事时,他能沾便宜吃个大饱,但那毕竟是流水席,不如祭拜亡人的食物丰富。
山叔咽下一口酒,得意地跟自己说道:“老子也风雅一把,学那戏子念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
这一晚,他很满足,睡得也很舒服,感觉不到了床板的坚硬,同时,还来了一次年轻时才有的:春梦。
次日醒来后,裤裆粘糊糊的,脸上不禁起了红潮,他想起了许多的事。
从这一天起,他的运气急转,找他送货的人突然增多了,不仅本村的人,外村的人也来。人多了,他赚得钱自然多,吃饱饭不成问题。
日子越来越好了,他很是开心,以为自己这是大器晚成,好运还会接踵而来。但白天幸福,晚上却有许多诡怪,比如晚上送货的路上,车子突然重了不少;夜里睡觉,床上好像多了一个人在挤他;朦胧间听到脚步声,以及开门关门的声响。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幻觉,但随着这样的怪事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他觉察出了异常。为了探清事实的真相,他夜里假寐,要瞧一瞧有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夜,一如继往的寂静。
山叔快装不下去了,白天运货、搬货很费力气,他现在困得要死,要不是靠意志强撑,只怕早睡死过去。
“算了,老子快累死了,再不睡天就亮了。”他暗暗想到。
就在他要真睡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体的周围一寒,好像有一个冰块放在了他的身边。
“来了。”山叔心里叫道,身体却不敢再有小动作了,连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他感觉床上躺下一个人,听到了枕头和被子的响动,虽然没睁眼开眼看,却能想到被子和枕头突然下陷,渐渐形成一个人的形状,但看不到任何的人,其情其景,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看不到的人向他那边挤,一点一点地挤。
山叔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以前不确定这档子事,心里不害怕,现在知道了,却要装作不知道,实在难。
试想,一个可能是鬼的东西,跟你深更半夜的挤床位,你有什么感觉?
山叔受不了,他假装翻身,往一侧挪了挪。他一挪,那个可能是鬼的也跟着挪。
此时的山叔,没了一丁点睡意,不断想着应对的法子,最终连一个主意也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忽然一松,很快,他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那个可能是鬼的东西离开了。
那个可能是鬼的东西干什么去了?
山叔一骨碌坐起来,蹑手蹑脚往门口走去,他想要看一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站在门后,他小心地朝外面看着,可惜今夜没有月亮,院里子黑漆漆,看不清东西。
看不到往往比看到更可怕,看到了心有底,看不到心里就没底,可以想出无数种可怕的东西。
现在的山叔,就想到了无数种可怕的情景,他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想要躲回床上去。可他一转身,就走不了了,因为身后有一只手拽住了他。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颤抖。
那个声音冷冷的,好像不属于人间,“既然已经看到了,何必装作看不见呢?”
山叔害怕地说:“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
深夜,一人一鬼独坐灯下。
在山叔的对面坐着一个满身是伤的人,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也数不清,穿着一件破旧不堪,满是破痕的战衣。
他在灯下没影子,他是鬼,他生前是个镇守边疆的战士,死了之后尸体被送回原籍。
“我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鬼一开口就让对面的山叔大松了口气,这样的鬼一定不是厉鬼。
“如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是糊涂鬼,到了阴间不仅要受罚,更连转世也不可能,只能呆在阴间活活受苦。”
山叔听了鬼的话,心里开始暗暗同情他,原来做鬼也不容易。
鬼接着说话:“我生前是个战士,是在战场上死的,但不是被敌人杀的,是被己方的人趁乱杀死。至于谁杀了我,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真可怜,比我还可怜。”山叔更同情他了。
“像我这样的鬼留在阴间只能受苦,所以我逃了回来,想要找到杀死我的人。”
山叔问:“那你找到了吗?”
鬼摇了摇头,“鬼也不是万能的,我被葬了这里,魂魄要是离开太远,就会失去力量,变得弱不禁风,甚至能被微弱的油灯的光芒伤到。”
山叔同情地点点头,现在他一点也不怕鬼了。
鬼说着说着,情绪忽然变了:“我在人间游荡半年多了,现在还没找到仇人,可恨!可恨!到底是谁杀死了我?谁杀死了我?”他在咆哮的时候,屋里忽然起了阴风,吹得山叔挣不开眼,浑身抖若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