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山遇惟亮魁梧的身形在一瞬间却显得有点佝人,不是惟亮自己泄自己气,惟亮兄弟手中的兵力勉强可以对抗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中的一支,若是同时和两大势力对抗,一定是有败无胜的局面,更何况家兄尚在,他若是放明态度元昊,惟亮兄弟几无生机!”
江逐流摇头笑了起来,“山遇将军,你误会江舟的意思了。江舟所说的进攻,只是战略上的一种姿态,却非是真刀真枪的动用军队厮杀。”
山遇惟亮尴尬地摸了摸连鬓的络腮胡,讪讪笑道:“惟亮误会了。请江大人明示。”
江逐流道:“自古以来,兵家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无论是对内对外俱是如此。山遇将军面对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的夹击,若是动用军队进行武力对抗,以目下的状态,即使将军再果敢勇猛,恐怕都会落个失败的下场,这一点将军知晓,江舟更是知晓。所以,江舟在这里所说的主动进攻,却是给将军指点另外一条途径。若是将军依江舟之言去做,可以一举解决令侄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威胁!”
山遇惟亮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元昊和卫慕山喜的两大势力能解决一股,他们兄弟就有自保之力,若是两股都解决,这党项境内,还不是俱是他们两兄弟的天下,任他们予取予求。
“江大人,休要吊惟亮的胃口了。快快说来!若是大人地计策果真可行,惟亮再送大人五百匹战马!”
五百匹战马!江逐流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加上先前的两百匹,这一趟兴州之行江逐流就赚到七百匹战马。不说别的功劳,单单是把这七百匹战马带回去,就足以震动朝野了。
“呵呵,山遇将军,江舟一定会让将军觉得这五百匹战马送得物超所值!”江逐流双目含笑。却把话题扯开了。“山遇将军。不知道你可了解过北魏的历史?”
山遇惟亮知道江逐流忽然间提起北魏必有原因,只是他本人是武夫出身,对历史这东西向来不敢兴趣。对于北魏,山遇惟亮知道的非常有限,除了知道北魏是由同样出身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鲜卑族拓跋氏所建立的南北朝时期地一个国家外,其他什么都不知晓了。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面色赧然,就推测出其中地缘故。于是笑着说道:“唐太宗李世民曾云,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山遇将军心怀凌云之志,自然是想有一番惊世作为,所以这以史为鉴四个字对将军来说非常重要。”
山遇惟亮欠身道:“江大人,惟亮受教。以后若是闲暇。惟亮必然叫手下人为惟亮讲读历史书典以供惟亮借鉴。”
“呵呵,江舟今日就为山遇将军讲一下北魏地时期的一桩宫廷规矩吧。”江逐流微笑道,“这桩规矩就是‘子贵母死’。”
“子贵母死?”山遇惟亮不解道。
“对啊。这是一桩制度倒也不是北魏的发明,而实际上起源于汉武帝时期。”江逐流道:“子贵母死的制度始于汉武帝杀钩弋夫人。汉武帝之妃赵倢伃,她是昭帝之母,深为受宠。因为居于钩弋宫,所以称为‘钩弋夫人’,其子昭帝,也号‘钩弋子’。武帝常言,昭帝类他。‘又感其生与众异,甚奇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穉母少,恐女主乱国家,犹与久之。钩弋倢伃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
“这一制度却被来自草原的鲜卑族建立的北魏所发扬光大。通观北魏时期,皇后一族势力都尤为庞大,为了防止皇帝死后,皇后联合族人干涉朝政,就制订了‘子贵母死’的制度。凡是皇帝某子若是被册立为太子,则太子地生母就会被赐死,这样将来太子继承皇位时就可以防止女主乱政,也可以防止后族干政。”
江逐流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山遇惟亮。
山遇惟亮是个粗人,但是却不是个笨人,他所欠缺的就是读书很少,了解的历史也很少而已,并非是他不聪明。若是山遇惟亮真的是个愚笨之人,也不可能做到西平王左路厢军统领将军之职位,虽然说他是西平王的兄弟,可是西平王的兄弟有个之多,包括李
父亦是西平王的兄弟,但是能登上左右两路厢军统领地只有山遇惟亮、山遇惟永两兄弟而已。
听了江逐流讲地这个历史典故,山遇惟亮立刻明白了江逐流的意思。眼下虽然李元昊是王子,但是李德明却尚未最后下决心把王位传给李元昊,所顾及的就是李元昊之母卫慕雪兰所在地卫慕族强大的势力,李德明心中实在是有种担心,担心自己死后,卫慕山喜会利用妹妹卫慕雪兰为太后的机会,把持西平王府的军政大权,最后对李元昊取而代之。若非如此,李德明也不会明知道李元昊和山遇惟亮兄弟不和,依旧让山遇惟亮兄弟担任左右厢军的统领,为的就是留下一枚制衡卫慕族独大的棋子。
山遇惟亮以前和李元昊、卫慕山喜的对抗,凭借的都是手中的兵力,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另外的对抗方式。现在,江逐流讲述的“子贵母死”的典故,则给了山遇惟亮另外一条思路,原来,还可以这样借刀杀人啊。
江逐流见山遇惟亮面露喜色,就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种事情也不需要讲得太透,江逐流相信,山遇惟亮绝非是无能之辈,欠缺的只是一种思路而已,现在自己既然把思路给他打开了,那么具体行事的细节,山遇惟亮说不定考虑地比自己还细致缜密呢!
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山遇惟亮能说动西平王李德明,那么李元昊和卫慕山喜两大势力必定会起冲突。李元昊若是要保住自己能顺利继承西平王之位,就必须牺牲自己母亲卫慕雪兰的性命,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王把王位传给自己的某个兄弟。
对于卫慕山喜来说,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李元昊取得王位继承权,因为李元昊一旦被确立为王位继承人,非但卫慕山喜的胞妹卫慕雪兰会被处死,而且卫慕山喜的官职也会被剥夺,势力也会被削弱。对一个以实力为尊的草原民族来说,一旦没有了实力,也就等于没有了一切。若是李元昊之外的王子被确定为西平王的继承人,那么不但卫慕雪兰能保全性命,而且卫慕山喜的势力也不会过多地被削弱,因为为了防止王子的母族当权干政,李德明还需要卫慕族的保持相当的实力以对王子母族的势力形成牵制之势。
李元昊本来就和卫慕族之间有所芥蒂,目前因为某种原因暂时联合起来。但是如果李德明采用了“子贵母死”的办法,李元昊和卫慕山喜直接短暂的联合必然会土崩瓦解,转而演变成直接冲突。一个想要“子贵”继承王位,一个却不想“母死”是全族力量被削弱下来,两方面的冲突只会越演越烈,再加之山遇惟亮兄弟的势力在中间趁火打劫,党项人即使占领了甘州回鹘,也会陷入剧烈的内耗,无暇对宋朝用兵。
若是大宋朝廷争气,则可以趁机整军备战,趁党项人严重内耗之际出兵兴州,被西平王辖下五州从名义上大宋属地变成实际的大宋国土。若是大宋朝廷不思进取,至少也可以从容自保,延缓西夏叛宋立国的步伐。
江逐流为山遇惟亮出的这个主意甚是恶毒,效果甚至比十万雄兵还要厉害。与这个主意相比,那区区的七百匹战马之功就如同萤火之光与皓月一般。只是这个主意虽然厉害,江逐流实际上却捞不上半点功劳,在朝廷眼里,这远远不如浩浩荡荡的七百匹马队来得直观实在。
在山遇惟亮心中种下邪恶的种子之后,江逐流开始考虑另外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眼下来看,还是要落在山遇惟亮身上解决比较好。
山遇惟亮正在心中盘算面见李德明的说辞,却听到江逐流说道:“山遇将军,江舟想向将军打听一个人。”
“江大人请讲。”
“令侄李元昊手下有一个官员名叫张元,不知道山遇将军知道否?”
“张元?可是那名不第的宋人举子?”山遇惟亮道。
江逐流点头道:“正是!”
山遇惟亮道:“惟亮知道这个张元,他目前在元昊手下大红大紫,是元昊的左膀右臂之一。这次元昊远征甘州,张元就是他的帐前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