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沉沉的天气,云块低低地压着,原想着到菜地里间间苗,培培土,但娘说十有**有雨。男人就想到乡间走一走,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在田间地头是件有意思的事。夹着一把伞,在水洼间跳跃着走着,不时有青蛙,或者蚱蜢惊动后,扑地跳入麦田中去。青蛙是乡间的鼓手,水涨起来的时候,它们就会由泥土中跳出来,在池塘里唱歌,那歌声不缓不急,高低有致,一声连着一声,鼓噪的你的心也跟着活跃起来。
红儿要和姑娘们去村里一个废弃的小食堂唱歌,村里的姑娘小伙儿们组织了一个合唱团,在农闲时间或者特殊天气的时候,就会到这个小食堂里来唱歌,也会有一些淘气的孩子们跟了去,还有一些在家呆不住的大人们也会去看热闹。每次红儿都会拉着男人去,但男人总会止住脚步,或者去田头转转,或者在西屋坐着看书,或者被人请去修农机……任凭红儿怎样死缠烂打,男人都不为所动,红儿只好气咻咻地叫上隔壁的宝梅出门。
这次又不例外,红儿在几乎磨破嘴皮的情况下,男人依旧拿起门跟前放着的雨伞头也不回地向田头走去,气地红儿在地当间儿直跺脚。娘劝红儿的声音就又一次在堂屋里响起来,“红儿,叫上隔壁的宝梅去吧!别烦你哥了,他想做啥就让他做去吧。”“娘,你就偏心。”红儿向娘瞅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家门。
男人悠闲地漫步在田野上,田野间的作物正蓬蓬勃勃地生长着,你侧耳谛听,好象还能听到庄稼拔节的声音,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声音,你的心不由得会被这样的声音振奋。男人就常常静静地蹲在田头,倾听这种生命中无以伦比的美妙声音;田塍上的野花,繁茂一片,在清清的风中散发着淡雅的幽香。男人一路走来,都有这些不知名的野花相伴,他常常凝视着这些被时光与空气抚弄着的花儿,心里觉得无比的温存。
男人不知不觉间走出老远,天始终阴着脸,但雨一直都没下起来,他准备在外面多呆会儿,于是他就沿着田间小路一直走下去。忽然间,一个好听的调调飘飘忽忽地传过来,在这空旷的田野里这调子显得那么悠扬,就像是从天籁飘来的一种声音,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停下了脚步,侧着耳朵向歌声传来的地方用心倾听,他听的不是太清楚,但隐隐约约能听出好象在唱田野里的景象。
此时男人正置身于田野里,眼前的景物早已把他的心收了去,他的思想早融入这无边无垠的田野中了,而这歌声又把这些美好通过空气传到他的耳鼓进入他的内心,他更是沉醉了!
他加快脚步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啊,顿河慢慢流,两岸绿油油,
风景好,水声幽,好像催眠曲。
………
男人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啊!多沉静的河流!多美的绿草啊!绿草在河流的滋润下油亮生姿,河流静静地流淌着,发出清幽的声音,这情景怎不叫人向往!
男人又快走了几步,一座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一样的建筑物出现在他的眼际,他才猛然醒悟这可能就是红儿她们常提起的老食堂,那这歌声就是红儿她们这些丫头组成的合唱团唱的了。平时红儿叫他一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帮丫头无聊的游戏,他对此的态度常常是不屑一顾,而今天当他真真切切地站到这里时,他不由的被这歌声吸引了、震撼了。
山谷深,山涧长,草地野花香,
我玛利,小姑娘,苗条素淡装,
山前后,无冬夏,相伴牧羔羊。
在山上,有石壁,石屋石厅堂,
这是我和玛利最爱玩的地方,
在这里避寒风,也可避骄阳,
更赏朝霞红透,看暮色苍茫。
……………
歌声还在继续着,男人隔着一扇缺了玻璃的窗户往里瞧着,简陋的屋子里有十多个女孩子、三两个后生,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勾着肩、搭着背,神情欢快地唱着歌,还不时夹杂着几句说笑声,还会有追逐嬉戏的声音,他们那么年轻、充满了朝气,他们的声音也那么动听,充满着一种诱惑力。
听着听着,看着看着,一幅画面就在男人的眼前打开了:也是有好多人,男的、女的,好象还是个喜庆的日子,张灯结彩的;也像这些年轻人这样说说笑笑、无拘无束,气氛很是融洽自然;好象还有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手拉者手唱歌,拥抱;好象还有一大家子人跳舞,最后舞池里只剩下男人和那个漂亮女人……
他被这些画面迷惑了,太像眼前的情景了!是,但又不是!那些画面是不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呢?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脑子里就跑出这些画面了呢?他无法解释,他也解释不清,他的脑袋就像戴了紧箍咒一样,神经一下下受到压迫,脑子在一下下紧缩,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甩甩头,将头靠在了墙上。
二丫嘻嘻哈哈地从屋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冲屋子里喊着,“别等我,你们先唱,别耽误工夫……”一错眼,二丫就看到了窗边的男人,她惊奇地喊起来,“呀!是红儿的哥哥呀!你咋来这儿啦?”男人抬起头朝二丫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别让屋子里的红儿听见,但已经来不及了,红儿听到喊声,一溜小跑地从食堂里出来,“呀!还真是哥!你咋来啦?”红儿的语气里搀杂着惊奇和喜悦,红儿话音一落就往屋子里拉男人,男人向后撤着,红儿急了,“既然来了,就听听我们唱歌呗!听听嘛!”男人又听出了红儿话语中的请求,但他站着没动,红儿又拉了几次,男人还是不想进去,红儿没辙了,一把撒开男人,撅着嘴气哼哼地走进屋子。
男人也没在屋外多停留,一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