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招手,随恃的宫女捧着托盘上前,明月接过来承给上典,长妤见是件大红斗篷,上面以我金线绣着五蝠图,针脚自然是极细密的,看那款式,分不出男女。
宫中送东西向来有忌讳,若送女款,难免叫人疑心怨咒她生女儿。
若送男款,让旁人知道了,巴结奉承之意又重,受人排挤。
长妤见她心思缜密,略感宽慰,笑着道:“你身子不好,何苦还做这些活儿?一应的东西都有针工房备下了。”
“臣妾想替娘娘尽份心。”
“辛苦你了。”长妤由衷的道,吩咐宫人端上茶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贵嫔这些日子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怜贵嫔笑着道:“一向是这样的,老毛病了,娘娘不必挂心。”
长妤点点头,见她略说话急些就不住咳嗽,忧心的道:“你这病该好好找个人瞧瞧,或许可以医好呢?”
怜贵嫔凄然笑道:“如果能医好,也不会拖到现在,娘娘不必替臣妾操心了,一切都是是命。”
长妤拧眉道:“本宫过来时日不多,身子懒,平时又不常走动,竟不知你这究竟是什么难治的疾病,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怜贵嫔看着窗外,眸中闪过一道恨意,只短短的一瞬便又恢复正常,语气温和的道:“臣妾生下烨儿,身子弱,王便召集太医为臣妾寻求补养身子的方子,只怪臣妾那时傻,只知道每日吃药总不见好,却不知道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长妤大为惊讶,“后宫禁地,竟有这等事?”想了想又道:“既然当初怀疑了,他们总会留下些珠丝马迹,就没让宫正司的好好察办吗?”
怜贵嫔苦笑着摇头,“查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揪出一两个顶罪的下人,发落了也就罢了。”
长妤盯着她,觉得大有松口的意思,转头看了明月一眼,明月会意,带着宫人退到帘后。
长妤起身走下凤座,“本宫统领后宫,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样蛇蝎心肠之人,每日伴随王左右的人,竟藏着这样心狠手辣之辈,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怜贵嫔只是摇头,“怪不怪臣妾势单力薄,不及她。”
长妤抓起她冰凉的手,热切的望着她,“如果你愿意,本宫可以帮你。”
怜贵嫔看着她,目光饶有深意,好像是探究,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良久才笑着问道:“娘娘为何要帮我?”
长妤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愿意?”
怜贵嫔摇头道:“臣妾惶恐,能得王后娘娘相助,自然是再好也不过了,只是不知道,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长妤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让旧戏重演。”
怜贵嫔走后,长妤淡淡的对里道:“先生可以出来了。”
帘幔后一阵衣衫婆娑,甄容从里出来,垂着双目,额上早已是冷汗涔涔,王后有意让他听到这些机密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心事重重站在那里,不敢去看王后凤颜。
“先生请坐。”
她的语声仍旧谦和有礼,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可是在甄容听来,却不尽然。
“是。”他木然坐到椅上,觉得王后身上的香味带着一股飕飕得凉意浸透他四肢百骸,他不敢冒然开口,在等。
心中,有些许的期待,或许一切只是他多心,或许他只要毒誓盟主便可以洗脱开罪,然而,一切只是或许……
王后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素手淡淡抹开一面茶盖,绿茶清香扑鼻,缓缓湮透内室,缭绕的烟雾自香炉里袅袅上升,是檀香,世间最宁神的香,可见她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早已筹谋好的。
甄容早该想到会如此。
“先生方才看怜贵嫔的病情如何?”王后开口,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语声,朱唇半启,目光直射向他。
甄容小声道:“草民不知。”
一句不知让她笑了,凤目微哂,幽幽看他,“先生医术高明,怎会不知?”
“草民不知娘娘希望她的病情如何?”他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璀璨的眸子。
她歪着头,饶有兴趣打量着他,“先生如实说。”
甄容得她明示,如实说道:“贵嫔娘娘的病是旧疾,中毒之初,若能好好调养,或可痊愈,但为时已晚,正如娘娘所见,已无医好的可能,却也无性命之忧,若保养得当,还是可以长寿的,只是在后宫,以这样的身子,是无力再争宠的。”
“这正是下毒之人的高明之处。”长妤安闲的说,“能这样手不沾血的除掉一个敌人,还让她无还手的机会。”
她停顿一下,转头看着他,“先生,本宫向来深信你的医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本宫手不沾血?”
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欲望,甄容知道自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惊惧之下,深深低下头。
两个月后,襄阳王从前线送回捷报,燕军已撤退,他率军不日便会返回京城。
根据萧诗媛的回函,长妤知道,经过这一战,看到南越势力,念慈太后余党也有所收敛。她到底是忌惮她的。如此,便可安心了。
长妤收起信纸,吩咐宫人:“到明仪殿看看王可服过药没?晚膳预备在哪里用?”
大抵是因为她将要临盆的原故,王近日待她很是用心,每隔两日便会过来探望,陪她用完膳,下棋看书闲坐一番才肯离去。
宫人去了一刻回来说,王今日过来用膳。
长妤便吩咐人早早备下王爱吃的菜肴,待到傍晚,王如约乘着轿辇过来。
宫人想要上前掺扶,被贞宏拒绝,“不必了。”
他负手怡然走进殿内。
长妤站在门口迎接,见他声音浑厚,步伐稳健,知他最近身子恢复得很好,心中暗咐那甄容果然不负所望。
抬眼见五已行自面前,忙笑着福福身
,“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被人掺扶着行礼,还未起身,便被他双手拦过去,“朕不是说过你身子不便,可以不必行礼吗?”
“陛下怜惜臣妾心中感动,但臣妾不敢恃宠而骄。”她笑嘻嘻跟在他身边进了殿。
偏殿里已摆上饭桌。
贞宏先扶她坐下后才落座,转眼看四周宫人,笑着道:“几天不见,你这儿又添了两个人。”
长妤道:“陛下好眼力,这是内务府刚挑选上来的乳母跟宫女,正好请陛下过目。”
她伸手招来宫人,“还不快给陛下请安。”
乳母约三十来岁年纪,容貌中等,态度谦和,是世家族中选出来的妇人,学过些文字,这些日子经过调教,规矩也都是知道的。
她落落大方行了礼,“奴婢柳支(素月)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平身。”贞宏问道:“系出何门?”
“回陛下,奴婢的爷爷九贞年间曾任左督御史一职,奴婢的夫君是是安若灿枢密院编修。”
贞宏点点头,“倒也是书香门第,怪不得选了你,既当此任,你就要恪守本分,尽心尽力,知道吗?”
“奴婢一定谨遵教诲。”
“退下罢。”
柳支素月退下后,又有宫人进来道:“娘娘,德妃娘娘送来两样膳食,替娘娘补身。”
长妤笑着道:“娘娘有心,快呈上来。”
朱膝的盒子上帖着永贤宫的封条,打开来,里面是两道清淡菜肴,一道粉蒸茄子,一道鲫鱼烧玉团,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菜。
长妤吩咐人摆上桌,一面对贞宏道:“德妃娘娘有心,前日她来请安,我跟她提了提,她就记下了,今日就送了过来。”
贞宏扯扯嘴角,扬手叫来随侍内官,一个眼神示意,高内官已拿出银针,长妤笑着劝道:“陛下,德妃想必不是糊涂人,用不着这样。”
贞宏却道:“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长妤便不再说什么,冷眼作壁上观。
心中冷笑涔涔,他这样做,一则是为保她,二则,谁又能说不是替德妃打算呢,帖着永贤宫的封条的食物吃下肚,若出了事,德妃自然脱不了干系,可如果,能先证明德妃清白的话,将来不管出什么事就可以先撇清嫌疑了。
银针扎进食物中依旧明亮如新,高内官笑言:“可用。”
长妤这才放心同王一起用膳,膳后王照例是要陪她坐一会的,两人在正殿坐着,相敬如宾的喝茶,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贞宏问她近来做些什么,看什么书?长妤一一回答了。
长妤关心他朝政太忙,劝他多休息,王爷们也都大了,有些事能省则省。
贞宏只说最近边关有人滋事,已尽量去平定了。说起战事,不免提了提顺燕之战。
“算算日子,老七也走了三个多月了。”贞宏自己也大吃一惊,望着摇曳的烛光中她美丽的侧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