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尾音还未落地,白凤隐的心就已经酸得不行。
能为自己心爱的人而死,固然令人感动;然而为了自己所爱,在险恶世间迎着坎坷拼命活下去,这是只有勇气所不能及的。
是为一个人痴迷疯魔的极致。
“大半夜的,你是不是非得惹我不高兴?”揉了揉酸涩眼睛,白凤隐又瞪他一眼。
“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免得你感动得哭出来丢了面子。”容定尘抬起一只手,优雅邀请,“来,伺候为夫休息。”
“滚!”
深更半夜的,白凤隐当然不会真的让他滚出去。
打来热水让他洗把脸、泡泡脚解乏,又端来一杯陈醋塞给他解酒,之后她便坐在容定尘身侧,倚着他肩头看光线黯淡的房间被朦胧月光照亮。
“好难喝。”灌了口陈醋,容定尘马上又吐出来,一脸哀怨,“不过多喝几杯回来晚了,至于这么罚我吗?”
“少废话,喝光!一身酒气的烂酒鬼!”
“酒鬼?趁我不在三天两头跑出去和男人喝酒听小曲儿的是谁?三天不喝酒就满身爬馋虫的是谁?吃喝嫖赌你都占全了,也就只有我这么冰清玉洁的好男人才会要你。”
“闭上嘴好好喝你的醋!”
白凤隐对他的厚脸皮已经见怪不怪,眼看他把一碗醋都皱着眉头喝下,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真乖。对了,刚才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萧公子不是说我们成亲时他会来么?可是那天我并没见到他露面。该不会……说,你是不是没有通知他?小气鬼!抠门!吝啬!铁公鸡!”
容定尘眉梢一挑:“非提他不可?”
“非提不可。要不就睡觉。”
“好吧。”容定尘耸耸肩,“事实上我给他发了喜帖,但是在确定成亲那天要算计容萧夙后,我就让夏班又去通知他不要过来。”
“你担心他会帮容萧夙?还是担心他会左右为难?”白凤隐眼眸一闪。
“都不是。”容定尘摇摇头,“我担心的,是他会为了帮你而与容萧夙起冲突。”
白凤隐一脸怀疑,毫不遮掩。
轻笑一声,容定尘捏了捏她鼻尖:“我说过,他是个性情古怪的人。讨厌的人,他会直言不讳大加嘲讽,就连容萧夙也不例外。而对信赖的人、亲近的人,他从不吝于倾囊相助,哪怕要与一国之君为敌。他对你是真的很用心,所以我才不肯让他来,否则那天局面会更加混乱,他也会因此遭人非议。”
“混乱还不好?我们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啊!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介意他招惹非议的好心人。”白凤隐万分不解。
容定尘和容萧寂的关系算不上好,说容定尘为容萧寂的立场考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容定尘出乎意料地在意起容萧寂立场的呢?
容定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视白凤隐,意味深长:“你觉得,一个合格的君王该是什么模样?”
白凤隐想了想:“心怀天下苍生,这是好皇帝的基础;有足够聪明的脑子和才华,这是让百姓信服的根源;有勇气和魄力,这是定国安邦不可或缺的条件。除此之外,身为一国之君还要能屈能伸,要有识别贤才的慧眼。”
“这样的人数遍历史也没几个,偏巧我们认识的人中就有这样的人。”
容定尘的话模棱两可,联系之前话题,白凤隐隐约猜到了什么,惊讶得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打算让萧公子当皇帝吧?”
“有何不可?”容定尘反问,“论血统血脉,他足矣;论身份地位,他足矣;论才能德行,他足矣。如果有谁能够承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他。”
“可是他那性格……会愿意当皇帝就有鬼了。”
容萧寂天生爱玩,性格古怪,让他穿上紫金帝服受天下江山拘束,他能同意吗?
容定尘又一次轻而易举看透她心思,叹道:“这些都是以后讨论的事,现在不用想太多。”
“嗯。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查出你中的蛊毒究竟是什么,之后要根据蛊毒找出解药。”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容定尘长长叹息,“什么时候你能主动说些有趣的话题?譬如宗主说的再来一次洞房花烛夜什么的……”
白凤隐狂甩白眼:“你们九幽才不是什么江湖组织,而是开青楼的吧?怎么从上到下想的都是这些猥琐事?”
“不想这些猥琐事,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当爹?”
愣了愣,白凤隐想说些什么,眨眨眼后憋了回去。
可她还是感觉该说些什么,再眨眨眼,又憋了回去。
她总觉着这种时候、这种气氛,讨论那些事情有些不太和适宜,刚从帝都逃跑出来的人,怎么能天天想着寻欢享乐呢?
可是……
要说他急着传宗接代的话,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凤隐还在犹豫时,容定尘已经伺候好自己擦脚、脱衣裳,而后掀开被子猛地把白凤隐从头上盖住。
突然而来的黑暗吓了白凤隐一条,手忙脚乱把被子从头顶撤下去,容定尘那张百看不厌却偶尔会让她想狠狠揍上一拳的俊脸,突兀地出现在咫尺距离内。
他脸上,残留的酒气醉意仍在,长而微挑的丹凤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朦胧之意。
还有几分痞意。
白凤隐明白他想做什么,深吸口气屏住呼吸,单手轻轻推他胸口:“也不看看眼下什么状况,怎么还有心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只是一味浅笑,暧昧味道被他演绎得理直气壮。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也不等白凤隐回应,容定尘已经开始对她的衣衫进行再次解脱。
想想这一路走来十几天的时间,让一个刚成婚的大男人坐在妻子对面却保持禁欲,也的确把他憋得够呛。
白凤隐无可奈何地表示妥协,随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容定尘闷哼一声,陡然倒吸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少装,我根本就没用力。你到底谁不睡觉?不睡滚出去!”
白凤隐以为容定尘是在吓唬她,本不打算理会。
然而看着容定尘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以及他额头上渐渐渗出的冷汗,她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有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