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班的眼中,白凤隐看不到任何开玩笑的神色,他的警惕认真,丝毫不掺假。
夏班……不认识她了?
该不会是在腾凰山时脑子撞坏了吧?
白凤隐尽量避其锋芒,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和天天犯蠢的人吵。等下见到定尘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夏班固执不肯让路,反而将佩刀拔出一寸,瞪大眼睛试图恫吓:“打算浑水摸鱼蒙过去吗?想得美!王爷没说要见的人,谁也别想靠近半步!”
雪亮刀光映在卓然眼中泛起一片霜雪。
卓然忽而一抬手,将夏班的刀推开,仿佛亘古不变霜雪一般的脸上冷若寒冰:“没大没小。”
夏班功夫再好,终归不是卓然的对手,被他一下推开登时愣住:“你……你不是卓公公吗?你跑我们王府里来做什么?”
白凤隐回头和卓然对视一眼,各有不解。
如果夏班认识卓然,那么就说明他没有失忆,怎么可能不认识白凤隐呢?按理说她是比卓然更加熟悉、更难忘记的人才对吧?
见二人表情复杂,夏班蹙起眉头:“就算是卓公公想见王爷,那也该等我通传一声才对,擅闯叫什么道理?这里是殒王府,可不是卓公公一手遮天的长门司!再说了,长门司已经被解散,卓公公现在应该什么权力都没有才对吧?”
长门司被解散?
卓然什么时候又跟长门司扯上关系了?
白凤隐觉得和夏班的交流不亚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索性放弃继续沟通,绕过夏班就要往书房里闯。
夏班不肯,逼急了竟然拔出刀直指白凤隐和卓然,一副不死不休的表情。
忽地,书房门被打开。
“我不是说过吗?不许在书房前吵闹。”
容定尘颀长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那一刹,白凤隐的心都要酥了。
容定尘还是那样清冷孤傲、眉宇藏锋,一身素色长衫淡雅清新,却遮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云淡风轻的精致凤眸微斜,剑眉轻挑,正是她与他初见时那般神色。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俊朗锐气从没有变过,只是在经历过那么多生死磨难后,对她更多了十二分温柔而已。
夏班退后,愤愤不平抱怨道:“王爷,卓公公带着这女人非要硬闯,实在太无礼了!”
“定尘,你究竟把夏班怎么了?他刚才居然想跟我动手。”见容定尘面色红润毫无病色,白凤隐放下心,不由开起夏班的玩笑来。
逗夏班玩,这是他们夫妻俩的恶趣味之一,屡试不爽,容定尘从来都是配合得很。
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容定尘非但没有接话,反而还以一种古怪目光打量她,而后微微蹙起剑眉看向卓然。
“卓公公带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我王府是何意图?”他开口,依旧是那道熟悉的清雅嗓音,却再没有暖意,只余冷漠。
白凤隐愣住,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只有夏班说不记得她,她可以当成夏班是在开玩笑;如果连容定尘说不认识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到什么时候,容定尘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卓然与容定尘面对面,相较之下他的声音更冷:“你说不认识她?”
“从未见过。”容定尘对卓然十分冷淡,“如果卓公公是来验证这女子身份的,那么可以请回了,这人我并不认识。”
夏班有了底气,朝门口一指:“卓公公虽不再是朝中之人,自知之明应该还有,应该不用在下‘请’二位出去吧?”
卓然微微眯起眼,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开玩笑的应该是卓公公才对。”容定尘冷道,“半年前卓公公就已经辞官归乡,如今突然跑来一番奇怪质问,究竟有什么阴谋?随便拉来一个女人就想往本王身上推?”
“随便拉来的女人……容定尘,你在说我?”白凤隐哑然失笑,忽地扯住他衣袖,咬牙切齿道,“你眼睛上蒙屎了么?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敢说不认识我我杀了你!”
“放肆!”
以夏班的忠心,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容定尘。手中佩刀一扬,毫无怜惜之情指向白凤隐心口。
“夏班,放下刀。”容定尘脸上一抹不悦流过,目光掠过白凤隐隆起的小腹,低道,“毕竟是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收敛些。”
那一霎,白凤隐面色惨白。
在洗尘宫时,她无数次幻想容定尘看到她肚子时的表情。
惊讶,错愕,欢喜,激动……
那么多那么多揣测,却没有一个应验。他看待陌生人的目光,让她的心一瞬冻结。
他的记忆呢?
他对她的温柔呢?
他与她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呢?
为什么他都记不得了?
“定尘哥哥在与谁说话?新研的墨都要干了。”书房内忽而一声娇嗔传来,打算白凤隐的失神。
听到那声音,白凤隐陡然明白了什么。
容定尘仿佛被风霜凝结的表情里,霎时多了三分温柔,回身向书房内走来的少女摇摇头:“回去,温娘。外面风大,小心吹到。”
从书房内走出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傅温娘。
傅温娘身穿暗红色窄袖胡服长裙,与白凤隐过去喜欢穿的款式一模一样,简单绾起的长发也如出一辙,似乎在刻意模仿白凤隐。
不过就算傅温娘模仿得再怎么相似,那也不可能让人认错,更不可能让夏班和容定尘都忘记白凤隐的存在啊!
“傅温娘,你对定尘做了什么?”白凤隐沉下脸色厉喝。
傅温娘像是受惊的小鹿,一下扑进容定尘怀里,怯生生看着她:“定尘哥哥,她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嘴上说着不认识,傅温娘与白凤隐对视时,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挑衅笑意。
回想在圣殿时傅温娘所说的话,白凤隐确信,这一切古怪情况都是傅温娘或者左靖楼造成的。尽管她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法术竟会产生这种结果,但事实必定如此。
这,就是左靖楼所谓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