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眼力,小女子佩服。”宁森月嘴角轻扯出一抹疲倦的笑,眼睑微垂着,长而卷翘的双睫掩饰着眸中一闪而过的倦意。
随后,便见宁森月径直从别在腰间的小荷包中拿出一径直的白瓷瓶,她将瓷瓶递给欧阳紫鸢,“你将瓷瓶中的药物喂他服下即可。”
欧阳紫鸢伸手接过,却并未即可付诸行动,她瞧着瓷瓶,又凝了宁森月一会,才道,“此话当真?”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这药是先前一高人为我留下的,我曾亲眼见识他为病人医治。”宁森月随口敷衍,并不愿过多透露。
欧阳紫鸢满腹困惑,“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说仅有五成生还机会?”既是她亲眼所见大师将病人治好,那这解药不该是百分之百有效?
“我并不能有万分把握确认这位公子所中之毒便是当日那大师病人所中之毒……”宁森月解释着。
欧阳紫鸢有些想要讽刺,可嘴角却是扬不起来,她现下除了全然信任宁森月,似乎以别无他法,近段时日来,她寻访名医,游荡江湖,可换来的是,满腹热情被冷水浇灌后的失望。
辗转沉思之下,欧阳紫鸢最终选择将白瓷瓶内的解药给男子服下。
夜深,古道长街上的喧嚣趋于平静,镂窗外,小贩的吆喝,行人的步伐,以及小儿的嬉戏仿佛被深夜埋葬。
风起,瑟瑟秋风席卷而来,拍打着树梢,摩擦着一阵阵‘沙沙’响声。
早些时辰,宁森月便嘱托夏侯绯月与凌瑾暂且先回客栈,毕竟凌瑾一身凉气,若是再不及时换上干净的衣裳,洗上热水,只怕得着了风寒。
而宁森月则是将欧阳紫鸢与那男子安置在客栈,随后她又留守在此,毕竟解药处于她手,于情于理她都得留下,更何况她瞧着欧阳紫鸢的模样,该是不会轻易任她离去。
更深露重,这是一个令人犯困的时辰,可欧阳紫鸢依旧神采奕奕照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她动作熟稔贤惠,神态温婉,明眼人乍一看便知晓这二人关系。
只是令宁森月困惑却是,书生与欧阳紫鸢瞧着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书生衣着装扮虽算不上寒酸,可与欧阳紫鸢相比,着实是朴素得很,而欧阳紫鸢,宁森月现下虽然无法断言她是何身份,可估摸着即便不是出身官宦之家,也该是富豪之女。
本该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却能走到一块,这何止是缘分二字能轻易阐述。
正如她与景云晟一般,那颗真真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可冥冥之中,却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潋滟清眸掠过一道暖色,微抿的唇角微微上扬,眉梢尽是幸福的暖意,她虽表面上未曾与景云晟圆房,算不得实际意义上的夫妻,可在宁森月心里,早已将景云晟当成真正的夫君,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余光撇向窗格外,一轮清月映入眼帘,皎月越发圆了,散发着皎洁月光。
明日便是月圆之时,换做现代,便该唤作是中秋佳节,与亲人团圆之日。
思及此,她面上的笑意又逐渐敛去,倚着窗口,仰头凝视着高悬于夜空的清月。
不知不觉,她来云升帝国已是将近一年之久……
恍然间,已是一年将过。
宁森月拼命仰头,试图抑制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头,嘴角上扬,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
她本不是恋家之人,可现下见着这圆月,竟是不自觉想起了家中的双亲。
“姑娘您在作甚?”
极为尴尬的时刻,一道熟悉的清冽女声响彻耳畔,将宁森月神游的思绪唤回。
宁森月回首朝她一笑,“赏月,欧阳姑娘可愿一起?”
欧阳紫鸢眼睑微垂,“我已无心思赏月。”
宁森月能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丝压抑。
她颇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正如当初为景云晟研制解药时那般焦虑的心情一般。
她似是想起什么似得,突兀的问了一声,“你们这儿月圆十五,可吃月饼?”
欧阳紫鸢微征,眸带困惑瞧了她一眼,“月饼是何物?”
她一本正经,瞧上去不像是玩笑之词。
如此说来,云升帝国却是不盛产月饼这种物什。
“那你们这儿月圆之物该如何庆祝?”宁森月蓦地出声询问。
欧阳紫鸢托着下颌,她的注意力像是被转移了一般,不再停留在先前对心爱男子身子孱弱的担忧与压抑上。
“在云升,若是大户人家,便会举行家族宴会,若是小门小户,便是大人陪着黄发小儿放放花灯罢了。”
宁森月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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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行家族宴会……说得通俗些,便如同二十一世纪,一家人围着赏月吃月饼的习俗是一样的,只是这云升帝国少了月饼罢了。
宁森月心下登时一痛,像是被一根细针悄然插在心口似得,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景云晟那孤傲清冷的身影,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实际上,他心底定是渴望着能与母妃、父王欢聚着,如寻常人家一般。
她依稀记着,她初嫁入王府之时,他生辰那日,她曾亲手为他煮上一碗长寿面。
现下想来,以景云晟那般高端的品味,本该是一脸嫌弃命她撤下,可他却并未如此。
他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实则藏着一颗炽热而易被触动的心。
“多谢欧阳姑娘相告。”宁森月勾唇浅笑,随后又将视线移至窗格外,苍穹夜幕,清月依旧独自高悬于上,可宁森月却觉着指尖不再如先前般冰凉。
翌日,天际一角泛着淡淡的鱼肚白,旭日还未东升,宁森月便趁着天蒙蒙亮之际,独自一人离开客栈,前去市集。
这倒是宁森月头一回踏足古代的市集。
耳畔回荡着小贩的吆喝声,市井大妈与卖肉屠夫讨价还价,一阵高过一阵的吵闹声。
她穿梭于市集之中,头一回觉着采购材料是这般疲倦的一件事。
古代的市集比不得二十一世纪那般秩序严谨,再者这又是一座算不上繁华的小镇,其治安更是可想而知。
将近半个时辰后,宁森月拭了拭额角的薄汗,微喘着气,望着早已东升的骄阳,淡淡的光晕洒在她白皙的脸颊,健康的肤色泛着红晕。
费劲千辛万苦采购制作月饼所需要的材料,其实她心下是拒绝的
……
宁森月嘟着红唇,心下越发念起青莜青筠二人……
青莜跟随着穆雪柔连城等人一路,青筠则是不见踪迹。
青筠的行踪可不止连城一人调查,暗地里她早已吩咐京墨调查青筠的踪迹。
可令人失望至极的是,终究未传来青筠的消息。
将制作月饼所需的紫砂糖、面粉以及红豆之类等食材拎回客栈时,已过辰时。
欧阳紫鸢依旧守在那男子的床沿,宁森月特意放轻步伐,小心翼翼来至他身侧,将手指扣住他的脉搏。
将近一炷香时辰,宁森月才松开他的手腕,握着他的手臂将他坦露于薄被外的手放入被褥中。
刚一转身,耳际便传来欧阳紫鸢熟悉的女声,她黛眉微蹙,神色疲倦,可一双美眸却闪烁着亮光,死死盯着宁森月的举动。
宁森月莞尔一笑,“我来为他探脉。”她心知欧阳紫鸢绝不会对她毫无戒心。
欧阳紫鸢闻言,面色才稍显缓和,她略微勉强地扯着唇角,招呼着宁森月坐在床沿。
宁森月落座后便道:“若是累了便先去歇着,若是今日他醒来后你却倒下了,可不得由着他照看着你?”
欧阳紫鸢轻摇着头,想也未想便直接否决了宁森月的提议。
她无法在心爱之人还未苏醒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前去歇息。
宁森月见她坚持着,便不再多言。
她起身推门而出,特意寻了掌柜要了一碗小米粥以及清淡小菜,吩咐掌柜端上欧阳紫鸢所在的厢房后便径直离开客栈。
‘鸳鸯客栈’
绣鞋踩踏着阶梯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女子步伐轻盈,款款而来。
绣着精致君子兰藤纹的绣鞋于一间厢房前戛然而止,随后,只见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搭在门扉前,还未待她轻扣门扉,厢房内传来的熟悉女声却令她手上的动作顿住。
“能与世子在此相遇,着实是本宫莫大荣幸。”凌瑾清冽而透着一抹女子婉柔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入宁森月耳际。
她登时一怔,久久为曾缓过神来。
他是何时来此?昨儿晚上亦或者是今日凌晨?
宁森月看似面色与寻常无异,可心下却隐隐生出一丝不悦。
心下辗转几回,顿在门扉前的手又缓缓抬起,轻轻叩了一声,直至厢房内传来熟悉的询问声。
“谁人在外?”那显然是凌瑾的问候声。
宁森月声音不慌不忙,淡淡道:“是我。”她并未禀明身份,可她猜想,以凌瑾的聪慧必然能猜出她是何人。
厢房内久久不曾传来答复声,随后,她似是隐隐听见景云晟那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他似是低声问着什么。
宁森月原先便燃起的妒火瞬间像是寻到了一处导|火|索一般,她紧抿的红唇微微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随后,她竟是径直推开紧闭的门扉,抬起脚步便迈过门槛。
如此失礼的举止,可出现在宁森月的身上却显得极为自然优雅,她款款而入,丝毫不见一丝不经主人应允而擅入房门的尴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