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多谢。”宁森月目光冷然,她对京墨虽无好感,可到底今日能够成功扳倒景王妃与穆雪柔得归功于京墨才是。
京墨一开始并未理会他,待过了一阵后才缓缓抬头倪了她一眼,说道:“她可好?”
宁森月先是一怔,可旋即缓过神来,京墨口中的她自然指的便是青筠。
宁森月冷哼一声,轻嘲道:“自从你打定主意联合穆雪柔陷害本妃之时,就已经失去了过问青筠的资格。”
京墨久久未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面对现下死寂般宁静,宁森月实在是不耐至极,她深呼吸一口气,才道:“若你想,我可以救你一命,你此次归还舍利子,且检举穆雪柔的行径,相信皇上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却不曾想,京墨竟是冷冷一笑,他道:“不必了,早在向皇帝坦白一切那一刻起,我就未曾想过活命,况且若是我活了下来,岂不让你奸计得逞?”
京墨了解青筠的性子,若是他死了,只怕青筠与宁森月从前再如何姐妹情深,也会因着他的死亡而生出裂痕。
宁森月微征,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讶异,她道:“你何故如此?此事错也不全在我,若非你与穆雪柔暗中勾结,我也便不会想出这个法子。”
京墨眸光冷然,态度强硬,好似在说,他已决定之事便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宁森月既是见京墨这一关过不了,便亲自面见圣上。
大殿中央,宁森月直直跪在殿中,仰头与皇帝对视。
皇帝对她突如其来的到来已是倍感困惑。
“世子妃,莫不是觉着朕赐予你的赏赐不够丰厚?”皇帝笑着打趣,语气虽听上去极为轻松,可他脸上却并无笑意。
宁森月先是朝着皇帝磕了磕头,随后才道:“回禀皇上,臣妇愿以赏银换取暗卫京墨一命。”
此言一出,莫说是皇帝,变脸皇帝身边研磨的李公公都是手下一个颤抖,他偷偷地倪了宁森月一眼,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皇帝的赏银怎可轻易乱来,这世子妃也不知是得了皇上的嘉奖胆大妄为,还是当真是脑子缺了一根筋。
皇帝登时敛去微笑,他垂着眼睑,凝视着桌案上的奏章久久不曾言语,良久才见他道:“世子妃,人人皆道你胆大妄为,朕如今看来,你确实如此,你可知你对朕说了什么?你可知这乃是大罪?”
说着,他竟是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那墨砚也颤抖了几分,李公公瞧见这一幕,当即腿一颤,险些栽倒在地,他匍匐着来至皇帝脚边,惶恐道:“吾皇息怒。”说着,又轻轻侧头,示意宁森月赶紧求饶。
宁森月亦是赶忙垂下头,可却毫无半分退却之意,“皇上,京墨虽说有错,可他知错就改,且又向皇上您禀明了真相。”
皇帝沉声接过宁森月还未说完的话,“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偷盗舍利子的事实。”
皇帝的话对于宁森月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皇帝既是如此道来,便表明了事实不可再被扭转,而京墨亦是非死不可。
“朕看你也只是一
时糊涂,此次便不再治你的罪,你且回府吧,但切记,下不为例。”皇帝瞧着宁森月一副怔愣失神的模样亦是一声叹息。
宁森月有些不甘,她试图在努力一把,可皇帝却对她拂袖示意她退下。
李公公倒也是头一回见着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赶紧对着她使劲摇头,提醒他莫要往火坑里跳,不过是一个小小暗卫,岂能值得这景王世子妃以命相搏为她求情。
宁森月无可奈何,只得告退回府。
待马车行驶回到王府后,天色便全然黯淡下来,宁森月独自一人游荡在月色之下。
与从前截然不同是,自从景王妃大权被剥夺,穆雪柔被关押后,下人们瞧见宁森月便不再如以往那般轻视,而是毕恭毕敬的喊她一声世子妃。
宁森月早已见惯了他们的嘴脸,亦是知晓她现下的处境与往常截然相反,倒也不曾讶异。
踱步来至临月阁,宁森月却生生止住脚步,她总归是无法强迫自己走入临月阁。
于是,她在临月阁前转身,朝着与其相反的方向走去。
轩阁,
守在门前的侍卫见是宁森月,谁也不敢轻易阻拦,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对着宁森月行礼后,便替宁森月扣了扣门扉。
当侍卫紧握成拳的手即将触碰门扉那一刻,宁森月对他轻轻摇头,随后,小声吩咐:“先下去吧,我一人进去便可。”
侍卫虽琢磨不透宁森月的心思,可想着自家主子如此疼宠世子妃,也就不再阻拦,而是极为恭敬的退下。
宁森月也未先敲门,而是轻轻推开门扉,步入书房内。
屋内的光线算不得明亮,仅仅燃烧着几盏烛台。
而书房主人,正擒着狼毫笔,微拧着刀削般的剑眉,一副凝重专注的模样瞧着桌案上铺着的宣纸,而那宣纸上,赫然呈现着一女子勾魂夺魄的明眸。
细细的笔尖勾勒着女子面上的轮廓,以及轮廓周围凸起的面具纹理,面具半掩之下,可见那尖尖的下颌,微微凸起的苹果肌,红唇轻扬而形成的浅浅梨涡,挺翘的琼鼻,甚至于连那眼睑处的睫毛亦是勾勒得十分完美清晰,若非将画中人牢牢映在脑海,是万万不能作出这般真实的丹青。
宁森月仅仅是乍一瞧见那画中女子,她斜倪了一眼自家相公那极为专注的侧颜,她极少在他脸上见过这般严谨的神色,好似此刻被她对待着的是对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物件。
远山黛微蹙,红唇嘟起,粉嫩的脸颊亦是微微鼓起,女子面带恼怒。
她竟是未曾联想到自己便是那画中美人。
“景云晟!”宁森月重重一喝,像是故意一般,故意打搅景云晟的思绪。
此言一出,景云晟手中的狼毫笔微微一顿,鼻尖的墨晕染了女子原先白皙无暇的脸蛋。
原先淡漠如止水般的眸子一黯,入鬓剑眉紧蹙,景云晟将略含怒火的视线落在宁森月身上,沉声道:“你瞧,这本就快要完工的丹青便是叫你给毁了。”
一想起他整一日的成果便因着宁森月刚刚那一声大喝给毁了,心下便
是又气又无奈,他整整耗费了将近一日的时辰在这丹青之上,画了一幅又一幅,一幅不满意又过另外一幅,现下好不容易挑了一张满意的,下一秒便要完工,却因着这小女人一声大喝而功亏一篑,景云晟如何能不气?
宁森月原先抬起的步伐顿时一怔,她滞在原地,凝视着景云晟的眸中掠过一道失望与痛楚。
在他眼中,她竟是比不上一副丹青重要。
宁森月来至他身侧,静默不言,一张面孔却冷沉得堪比冰霜,她伸出纤指,摩挲着宣纸上女子精致的轮廓,一遍又一遍,竟是觉得这女子越瞧越熟悉,可不善于观摩水墨画的她,终究是瞧不出来这画中女子是何人。
宁森月蓦地仰起头,撞上景云晟那充斥着怒火却又蕴含着一丝困惑的眸子,她扬唇轻笑,说道:“一幅画罢了,世子爷何须动怒,大不了妾身赔您一副就是了,若是您嫌弃妾身画技挫败,那妾身便为您寻一位宫廷画师,想来出自宫廷画师之手的丹青定能叫世子爷满意。”她的语气先是由平静再到愤懑。
对于她莫名生出的脾气,景云晟也觉得有些迷惘,“你这是何意?”
宁森月笑得有些嘲讽,潋滟清眸含着失望的眸光,她凝着眼前那人,说道:“妾身见世子爷对这副丹青十分看重,唯恐世子爷气恼。”
景云晟双眸轻阖,眼中溢出一丝狐疑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才道:“你在生气?”尽管宁森月极力伪装,可景云晟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气焰。
宁森月轻侧过头,故作淡定道:“世子爷多想了,妾身并未生气。”倒也并非她吃醋赌气,其实瞧见这一幕,除了一开始心中有些怒意之外,更多的该是失落与难过。
古代男子皆是三心二意,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虽说,她并不赞成,甚至是厌恶这所谓男尊女卑的思想,可却不得不承认,入乡随俗,她已是生活在这可悲的男权世界。
宁森月拿起那丹青观摩着,越发觉着画中女子瞧着熟悉。
景云晟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宣纸,速度之快竟是叫宁森月无从反应,她抬头,错愕的瞧着他。
“不必了,我再画一副便是。”景云晟将画藏于身后,眼神有些躲闪。
宁森月轻嗯了一声,觉得此刻的自己越发像极了小丑。
景云晟见她沉默不语,又皱眉问:“你可是遇见了不高兴的事儿?何以这般愁眉苦脸?”
此言一出,宁森月便想起了自己前来目的,她原是想着能否让他出面救回京墨一命,可现下,她竟是有些开不了口。
“今日我可是胜了景王妃与穆雪柔一筹,哪里来的愁眉苦脸?”宁森月扯了扯嘴角,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你该知道你瞒不了我。”景云晟一把捏住她的粉腮,将她掰过来直视着自己。
宁森月清晰的瞧见他眸中的怒火,这一回似乎比起今日在宫中那时候更甚。
宁森月毫无畏惧,甚至眉眼间透着一抹挑衅与傲气,她笃定道:“可你无法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是的,就算景云晟能察觉到她的不悦,感受到她的怒火,可景云晟却猜不出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