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青筠一愣,她眼底带着怔愣,说道:“奴婢并不知情。”她倒也不曾撒谎,那日她被京墨带回毓秀阁后,就一直不曾听闻府中任何风声。
宁森月见她模样倒不是说谎,也就未曾多问,径直朝着毓秀阁而去。
午时,骄阳烈如火,晕染天幕。
宁森月步下生风一般,携着青筠朝着主殿而去。
推开紧闭的红檀木门,宁森月示意身后的青筠先下去准备午膳,随后便款款步入其中。
掀开珍珠帘幕,屋内无一人影,越过粉蝶绕枝屏幕,映入眼帘便是那静躺在床榻上的雪色身影。
墨发散乱金色软枕上,原本紧束着墨发的玉冠已被男子悄然解下,俊逸若仙的容颜染上少许媚意,他双臂被枕在脑后,姿态慵懒中略带一丝魅惑。
宁森月上前,轻声唤道:“世子?”
她清楚景云晟并未睡着,即便是睡着了,以他的警觉力,从自己推门走入那一刻,早已惊觉苏醒。
果然不出宁森月所料,那床榻的男子,因着她轻声一唤便睁开双眸,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他询问道:“景王妃让你前去前堂可有事?”
宁森月解释道:“让我准备祭祀大典以及前往佛寺祈祷一事。”
景云晟轻应了一声,而后又轻轻闭上眼。
瞧着他继续闭目养神的模样,宁森月没由来一阵气恼,竟是差点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何武是你所杀?”宁森月迟疑过后,终归是问出口。
倒不是她不信任景云晟,而是她太过清楚景云晟冷血狠辣的手段。
洞房之夜的横尸遍地依旧历历在目,他凛冽而含着杀意的眸子似是近在眼前,尽管如今他有所收敛,但宁森月深知,那正是他的本性。
可如若何武真是景云晟所杀,他又为何要杀了那人?他分明知道何武是替他试药之人,如今何武死了,他试药一事已是没了着落。
榻上的男子闻言,不为所动,良久才见那紧闭的一线薄唇轻启,说道:“杀了他,此事便彻底了结,景王妃也无法再拿此事陷害你。”
闻言,宁森月一怔,眼底掠过一道惊愕,仅仅如此?难道,他不知他杀了何武,何武就无法为他试药,他的安危也就多了一分凶险。
“可何武死了,我就无法拿他试药,难道世子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对于这个问题,宁森月这一刻真的极为好奇。
藏于雪锻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可不过刹那,又恢复先前的模样。景云晟睁眼凝着她,突然道:“本世子相信世子妃,一定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让宁森月有些措手不及,睁着眼呆呆瞧着他,眼底闪过一道惊愕,如此大的信任,她只怕担当不起。
虽说她已根据景云晟身上的毒血研制出了对应的解药,可她并不能够保证这解药并无闪失。
“我一定尽力而为。”宁森月眼睑微垂,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的坚定。
——雪苑
古色古香的闺阁,精致的紫金香炉上空,萦绕着氤氲檀香香雾,鸳鸯戏
水的灯盏悬挂横梁,屏风上妖冶牡丹栩栩如生,女子闺阁的梳妆台做工精细,乃是上等黑丝楠木雕刻而成,上头镌刻着精细的藤纹,闺阁中处处彰显着女子的尊贵荣华。
蓦地,一道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婀娜身影现于内室。
穆雪柔携着婢女秦艽轻迈着莲步而入,她身着一袭裹胸湘妃色长裙,上头用金丝线绣着艳而不俗的海棠花,外披一件绯红长衫,体态婀娜,举止端庄。
而她身后的秦艽,虽身着一袭侍女服饰,梳着简单的双髻,却也难掩其天成的妖媚气质与倾国倾城的容貌。
穆雪柔款款落座于黑色楠木矮凳上,黄铜色的铜镜倒映着她略施粉黛的小脸,远山眉入鬓,剪水双眸难掩其天成柔媚,挺翘的鼻梁,唇瓣染着绯红口脂。
她扬唇一笑,眉宇间透着一抹淡淡自信,她轻撇过头,问向身后的秦艽,轻笑着道:“秦艽,你觉得本小姐生的如何?”
秦艽一怔,望着那铜镜中倒映着的娇颜,秦艽谄媚笑道:“小姐生的如花似玉。”
心下则是暗自轻嘲,穆雪柔虽美,却万万及不上她的倾国倾城,若非穆雪柔出身高贵,她出身低贱,如今又何必仰人鼻息,阿谀奉承。
穆雪柔眼睑微垂,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的轻嘲,她又岂会不知道秦艽不过是想着奉承她。
每一次瞧着秦艽那堪比洛神的容貌,她心中都会似有似无涌上一股记恨。
一想起之前秦艽也觊觎着她的云晟哥哥,穆雪柔便越发嫉恨,一个宁森月已是让她难安,若是再加上一个貌美如花的秦艽,她岂不是更加无力应付。
沉思间,一侍女款款而入,对着穆雪柔福了福身,后才道:“穆小姐,王妃娘娘来了。”
穆雪柔先是一怔,而后便满脸欣喜,嘴角扬起的笑为那娇媚的容颜染上一抹娇俏。
她起身,迈着快步来至屏风前恭候着,见景王妃款款而来,忙对着那笑得一脸慈爱的妇人福了福身道:“雪柔见过母妃。”
景王妃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身,牵着她的柔荑来到那软榻坐下,轻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秦艽,景王妃问道:“秦艽伺候的可还好?”
秦艽闻言,当即紧张起来。
穆雪柔轻瞥了她一眼,扬唇一笑,“秦艽伺候的雪柔很是满意,母妃不必挂心。”
见此,景王妃才松了口气,虽说秦艽是她看着长大的,但她就担心着秦艽与穆雪柔不合。
穆雪柔自小从她身边长大,景王妃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性情,看似端庄温柔,实则骨子里好胜心比谁都强。
秦艽生得又如此美貌,她忧心着穆雪柔见了多少觉得心怀妒忌,如今看着穆雪柔与秦艽如此和睦相处,心下也是松了口气,暗叹着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闺女总算长大了。
“过几日前往佛寺祈祷,雪柔可得小心着些,那毒妇心狠手辣,手段高明,母妃真担心你会在她手上吃了亏去。”景王妃满眼担忧之色,轻抚着穆雪柔胜雪的手背。
穆雪柔莞尔一笑,“母妃挂心了,雪柔虽算不上聪明绝顶,却也不是她宁森月能够轻易制衡之人。”
她曾借机试探过,那宁森月并无
武功,不过是懂得用毒,玩些毒蝎毒蛇之类的毒物。
景王妃虽知晓穆雪柔聪慧,可她也深知那宁森月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届时,母妃会派遣王府的暗卫与你前去,料想那毒妇也无法动你。”
穆雪柔自是连连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瞧了景王妃一眼,方才道:“不知母妃打算安排雪柔与宁森月前往哪座佛寺……”
秦艽见穆雪柔面色怪异,眸底似是含着一抹小心翼翼,不由心下起疑,景王妃待穆雪柔的好,她可是瞧得真真的。
想必哪日穆雪柔想要天上星星月亮,只怕景王妃也会毫不犹豫摘下送与她。
却不想,穆雪柔此言一出,那原本脸上挂着慈爱笑意的景王妃,蓦地沉下脸色,心思百转千回。
穆雪柔见景王妃沉吟不语,一时间也不敢多言,低垂着螓首,瞧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着,妖冶凤眸划过一道忧虑,她生怕景王妃会因此怪罪于她。
却不想,景王妃沉吟过后,便笑着仰头,眼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雪柔以为呢?”
穆雪柔闻言,先是沉思片刻,而后才道:“不若去道光寺?”道光寺坐落于距离京城有一段路程的平光城,虽说路程较远,可道光寺一直是享誉美名,前去祈祷祭拜者皆是称赞道光寺灵验。
景王妃一怔,而后才轻点着头,笑着道:“雪柔决定便好。”
与穆雪柔寒暄一阵后,景王妃便携着婢女离开雪苑。
见二人离去,穆雪柔心下才暗松一口气,眼底却依旧残留着先前的惊慌。她生怕景王妃会因此怪罪于她,可她却是想去道光寺一趟。
就当是见一见云晟哥哥的父王。
与景云晟青梅竹马的穆雪柔,深知在景云晟心中,作为继母的景王妃远远比不上生父景王。
景王自从前任景王妃难产去世过后,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便向圣上提议归入佛门,前往道光寺修行。
而当时,被扶正不过多久的景王妃自然是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夫君出家,她岂不等于守了活寡?
自从穆雪柔有记忆以来,当年还年轻的景王妃便是夜夜以泪洗脸,时常接着祭祀节前去道光寺看望出家的景王,十年来如一日,从未忘过。可也不知怎的,八年前的祭祀节,景王妃回府后就不曾提及此事,也再也不曾前去道光寺祈福,而是就近选择聆音寺等其他佛寺。
秦艽见穆雪柔神色诡异,不由出声询问:“穆小姐,先前王妃是怎么了?”
穆雪柔见她打探,眸色一凛,当即娇声轻呵:“多嘴,这等事也是你该问的?”不过是身份卑微的婢女,却打探着王府机密之事,本着这一错处,穆雪柔便有资格吩咐规矩嬷嬷将秦艽拖出去棒打。
秦艽娇躯一震,见穆雪柔动怒,忙双膝跪地,卑微求饶道:“奴婢知错,还望小姐饶恕。”
穆雪柔见她识趣,况且也深知秦艽并非府中其他婢女,任由着自己打罚,她好歹是景王妃亲自培养之人,若是打出事儿来,惹得景王妃不悦,反倒是得不偿失。
“起身吧,此次便罢,下不为例。”微昂起头,眉宇间染上少许傲气,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姿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