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方才长叹一声,“罢了,今日之事本王妃便不与她计较,只是她若是在惹出什么事端,本王妃绝不会轻易饶过她。”
此番一出,景云晟方才谢恩起身,倒是宁森月从始至终皆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并未有朝景王妃下跪谢恩的念头。
此事她虽事先有错,但也因景王妃实在是咄咄逼人,何况,她至始至终都只是为了逼迫她将秦艽抬为世子妾侍,而这次,她能够轻易放过她,想必也是碍着景云晟一家之主的权利。
她曾听苏管家说起过,景王入佛寺修行,王府中大小事务皆是由景云晟代为处理,景云晟虽说身为世子,但实则行驶着王爷的大权。
这点从景王妃今日趁着景云晟上朝,才敢如此放肆也可见得,她显然是惧怕着景云晟手中权势。
因此,宁森月并不认为自己有向景王妃下跪谢恩的必要。
而景王妃许是真的心倦了,竟也是不曾计较宁森月这不规矩的动作,她对着景云晟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景云晟见此,便钳制着她的手,与她五指缠绕,宁森月原先有些抗拒,但无奈对方力道太紧,只能是被迫与他交握着。
金光洒下一片光辉,一男一女,一玄色一碧色,男子长身玉立,女子婀娜多姿,纤纤细指环绕,羡煞身后之人。
秦艽红着眼眶,直直瞪视着那远去的身影,贝齿紧咬着唇瓣,愣是咬出了一丝血丝,却还并不松口。
她恨,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恨过一个人,她本以为自己的委曲求全,可以换来宁森月的怜悯,可以换来景云晟的怜惜,却不想竟是换来如此大的羞辱。
好一个今生只爱宁森月,真是可笑至极。
藏匿于湘妃水袖之下的粉拳紧握着,任由着染着丹寇的指甲盖嵌入皮肉之中,她却依然像是未感到一丝疼痛一般,直直跪在地上,哪怕膝盖早已发麻。
穆雪柔冷眼瞧着那秦艽伤心欲绝,跪在鹿绒毛毯上的模样,心下满是鄙夷,她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明明云晟哥哥已声明不再要她,她还是如此恬不知耻的赖在王府中。
景王妃倒对她有一丝怜爱之意,她心下虽多少对秦艽有利用之意,但秦艽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无法真正狠下心对待她。
“起来吧孩子,跪久了膝盖都麻了。”景王妃亦是微微掩面叹息,她竟是不知景云晟如此的鬼迷心窍,竟敢公然利用自己在府中的权势压制她。
思及此,那上着妖冶眼影的凤眸便闪过一道厉色。
秦艽闻言,便是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清泪,她低声抽泣着,却依然未曾起身,跪坐着用手中丝帕拭泪。
穆雪柔斜倪了景王妃一眼,眸底闪过一道讶异,不曾想景王妃竟是如此关心这不要脸的女人,现如今云晟哥哥不愿要她,她已是毫无价值。
穆雪柔缓缓迈步,朝着秦艽的位置走了过去,来至她身前,半蹲下身子,轻柔得握住她的双手,莞尔笑道:“起来吧,地上虽铺着一层鹿绒毯,但跪久了也总归不好。”
秦艽诧异的看着她,一双眸子紧锁着眼前,这笑得一脸温柔端庄的女子,同样是美得令人
羡煞的容貌,从前,自己只能够远远打量着她,瞧着她伺候在王妃身侧,如今,不想自己能够与她这般近距离接触。
“多,多谢姐姐。”一时间,竟是有些结巴起来,秦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知晓对方的身份,穆雪柔乃是景王妃的养女,自小抚养在膝下,虽无郡主封号,但在景王妃心里,已是将她当成自己亲生的女儿。
穆雪柔扶着她起身,轻柔的拉着她,将她带至景王妃身前,穆雪柔对着景王妃福了福身道:“雪柔便带着秦艽妹妹下去休息吧。”
景王妃亦是略微惊讶,她可是清楚得很,穆雪柔事先并不喜欢秦艽,雪柔待景云晟一心一意,岂会对这个险些成为景云晟侍妾的人有好脸色?可如今她的举动,却是让景王妃又是不解又是欣慰。
景王妃掩唇轻笑,如画的眉眼满是笑意,她道:“去吧,雪柔啊,好好待秦艽。”她不忘叮嘱一句。
虽说秦艽现如今没能够嫁给景云晟,助自己扳倒宁森月,但以她绝色的容颜,将来定然是大有用处,现如今,还不好立即与她撕破脸才是。
穆雪柔敛下眼睑,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的深意,面上却是柔柔一笑,应道:“雪柔自当会好好对待秦艽妹妹。”
闻言,景王妃便朝着两人摆了摆手。
凝着那两个并肩齐走的婀娜身影,景王妃眸底又是划过一道深意。
毓秀阁。
景云晟一路上皆是紧紧扣着宁森月那柔若无骨的柔荑回到毓秀阁。
宁森月见毓秀阁中,人人投来窃喜羡慕的光芒,便是一阵尴尬,于是,她再次挣脱着那紧扣着她五指的大手,面色一阵绯红。
“景云晟,都在毓秀阁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戏做下去?”宁森月怒视着他,眉眼间满是羞愤。
她可不曾忘记,之前在前厅,这个家伙还要让景王妃打她板子来着……虽说之后他也为自己解围,但那一刻,自己的小心脏着实了跳了一下。
景云晟原本轻拧的眉头越发紧蹙着,低着头,深深凝视着眼前仅仅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女子,他臂一发力,将与宁森月五指缠绕着的手抬起,呈现在宁森月面前,示意她好好瞧着。
宁森月有些不明所以,怒目相对,凝是着他道:“还不快给我放手。”
景云晟唇角上扬,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一缕笑意,他笑着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让我如何放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宁森月神情凝滞,傻傻的盯着他,望着他那因一笑而足以媲美月华的容颜,半晌不曾缓过神。
他这,算是与自己表明心意么?宁森月难得自恋一回,景云晟的态度实在是不得不让她起疑。
“你……”宁森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瞧着他。
原本拼命挣脱着与他五指相扣的手,也是不禁停滞。
无疑,他这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正波动了她的心弦。
然,却在宁森月险些信以为真之时,景云晟竟是错开与她对视的视线,
猛地将紧扣着她五指的手松开。
他转过身,眼神移向别处,宁森月并不知晓他眼神看往何处,只知他眼里再无自己身影。
那人凝着远处,淡淡道:“本世子不过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藏于绣着祥云纹样的玄色袖子下的双拳紧握着,就好比他此刻内心压抑的情绪。
宁森月一怔,下一秒,那明艳动人的小脸却是染上几分怒意,她扣住景云晟的手腕,逼迫着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神,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你景云晟也会开玩笑?”
景云晟转过身,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如一潭望不尽的深井,他紧锁着宁森月那清澈无瑕的双眸,贪婪地凝视许久后方才道:“是。”言罢,他又是调侃一笑:“难不成世子妃还真是当真了不成?”
宁森月仰着头,与他直视着,一双眸子紧紧绞着他,秀眉轻蹙着,她越发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
许久,她才明媚一笑,双眸微眨,眼波流转之余尽是勾魂夺魄,“难道,世子爷就没有半点对妾身动心吗?”
景云晟无比坚定,不容置喙,“没有。”
瞳孔一缩,黛眉紧蹙成一座小山峰,一双紧凝着他的眸子满是怀疑。她不相信。
如果景云晟真的对她无半点感情,又岂会三番几次对她施以援助之手,又岂会在刚刚如此拼死维护她。
可他现在抵死不认,即便是宁森月逼问也毫无意义。
“那今日之事,就当本妃多谢你了,至于你的解药,你不必担心,一月之内,我定然将解药给你。”宁森月先是朝着他道谢,紧接着再是神情坚定的对着他许下承诺。
一月内拿出解药,也就等同于一月内,她就得离开王府。
不知为何,明明最多一月,她便可重新恢复自由,明明最多一月,她便可再也不必留在府中,受着景王妃的恶气,但不知为何,她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迈着步伐,宁森月静静离开,她也不曾与景云晟告别,向他承诺过后便悄悄离去。
而景云晟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也随即转过身,凝着她渐渐消失在视野内的背影的眸子,划过一道令人道不明的情愫。
他并非不愿面对自己的感情,而是,如今他剧毒未解,且不说宁森月能否可以为他解毒,即便是解了,他又能够再活几年?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要让她浪费年华,她还年轻,如此貌美,今后在他死后想再找一个与她匹配的男子并非难事。
尽管心下绞痛,但这静静立于光辉之下的男子,却依然未曾迈起半步。
“京墨。”薄唇轻启,景云晟声线平稳,朝着静谧的四周轻唤一声。
紧接着,一身着黑衣的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于景云晟身前,在他跟前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世子殿下。”
“去跟着她,必要之时,助她一臂之力。”景云晟瞥想宁森月离去的背影,淡淡吩咐。
那男子仅仅是微一沉吟,过后便毋庸置疑的点头,主子的命令于他而言便是圣旨,他并无异议的资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