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皎月悄悄爬上枝头,无数繁星拥簇着。
约莫戍时,宁森月用过晚膳,便一直侧倚着贵妃榻端详着医书。
‘扣扣’一阵敲门声传入耳际,宁森月姿态慵懒,伸了伸懒腰,后才吩咐身后的青筠道:“去开门。”
估摸着是花穗前来,前断时日,自己还曾令她好好调查关于何武失踪,景王妃被陷害一事,后来却不曾想自己出府,此事也就没了着落,如今回到王府,尽管景王妃不曾过问掳走何武真凶一事,可此事事关毓秀阁内奸,她不能够坐视不理。
正如宁森月一开始所料想,花穗款款走入,恭敬静立于宁森月前一丈左右,她对着宁森月福了福身后才道:“世子妃唤花穗前来有何吩咐?”
宁森月放下手中医术,轻笑着道:“不必拘礼,坐吧。”示意花穗坐在一旁的黑丝楠木矮凳上。
花穗闻言,也就大方落座,低垂螓首,等待着宁森月接下来的吩咐。
宁森月直接进入正题,她道:“前段时日,让你调查奸细一事可有结论?”
花穗静默不语,神色略带一丝歉疚,迟疑过后才仰头与宁森月直视,她道:“奴婢对不住世子妃,没能够调查清楚毓秀阁奸细是何人。”
宁森月也未曾责怪于她,毕竟那奸细能够隐匿与毓秀阁之久,并且躲过自己与景云晟的视线,城府也是极深。
“事不怪你,你可有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宁森月凝着她,再度询问。
花穗沉吟片刻,随后才道:“奴婢于发现一种奇怪的香。”随后,她便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打开香囊里头赫然是一些红色粉末。
“这种香焚烧之后,闻久了会使人觉得昏眩。”花穗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奴婢觉着,这香便是其中玄机所在,也许咱们毓秀阁中并未藏匿内奸,而是有人借着这焚香,迷昏了侍女,趁机混入其中。”
宁森月接过她手中的香囊,细指伸入其中,食指与拇指捏着一些香粉取出,放在鼻尖下轻轻嗅着,辨别着香粉的成分。
沁入鼻尖便是一股浓郁的君子兰花香,以及一位不易发觉的檀香,其余成分以宁森月的嗅觉便不易察觉了。
“明日我拿去府医处……”还未说完,宁森月便收了口,斟酌着府医的可信程度。
府中琐碎事一直是苏管家与景王妃掌管着,若是过问府医,多半会传入景王妃和苏管家耳朵里,此事若是惊动了苏管家与景王妃,想要深入调查便难了。
可若府医不可信任,难道是要出府前往医馆寻找江湖郎中?可似乎也并不可靠……
突然间,宁森月脑海中便猛地浮现一熟悉之人,眸底精光一闪。
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沈潇然?
沈潇然是京城人人皆知的神医,又是皇上亲自拟定的太医令,这小小香粉必然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便得进宫一趟。
按理说,若无传召不得轻易踏足皇宫
,若是等到祭祀大典顺道前去未免太晚。一时间,宁森月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森月不禁又埋怨这既无网络,又无通讯的时代,想联系一个人,都得伤脑筋。
花穗见宁森月低头沉吟,眸带惑色询问:“世子妃?”
一言惊醒了神游的宁森月,她猛地缓过神来,凝着花穗询问道:“怎么?”
花穗一笑,“奴婢见世子妃似是有心事?”
宁森月摇头道:“心事道算不上,只是想着府医定然是不可靠的,可无传召又不能随意入宫。”
花穗提议道:“若是世子妃在宫里有熟识之人,或许可以接着探望的由头前去皇宫。”
宁森月一怔,头脑灵光一闪,当即一拍手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熟识之人,虽说她与宸妃交情算不上深,可也算是熟识吧。
思及此,宁森月便从榻上翻身而起,将香囊收好,下意识便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刚一来至屏风前,她脚步一顿,蓦地回头对花穗笑道:“你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本妃会命人传召。”
花穗闻言,应了一声过后便退下。
宁森月越过屏风,步下生风一般来至门扉前,推门而出后便朝着书房而去。
越过九曲回廊,走过嵌满鹅卵石的蜿蜒小路,宁森月便见着坐落于小路尽头阁院,经过特殊处理的梨花树井然有序排列着,花瓣随风落地或是空中飘扬,倒为这繁华府邸添了一分仙气。
阁院整体以黑金色为主,飞檐近乎划破天际,支撑阁楼的梁柱以金丝楠木打造,高耸的门扉顶端悬挂着一用鎏金字体镌刻着‘轩阁’的牌匾。
轩阁乃是景云晟平日无事处理公务之处,此处清幽宁静,莫名予人静心之感。
宁森月迈过五层台阶,上前轻扣门扉,直至门内之人应允进入的声音传来,宁森月才无所顾忌推门而去。
映入眼帘便是挂满墙壁的字画,以及少许匕首宝剑,书卷被井然有序的安置在书阁上,屋内倒是摆放极少奢华的瓷器陶罐,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的极为整齐,而那轩阁主人,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专心处理着手中的事务。
宁森月上前轻笑道:“如此晚了,世子殿下还不休息?”
景云晟略微诧异抬眼,不过也仅仅片刻,眼底诧异便被了然替代,他淡淡道:“有事?”平日里若是无事,宁森月何曾踏足轩阁,也只有有事相求,她才会前来打搅。
宁森月见心思被点破,干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尴尬,她道:“本妃想进宫一趟。”
话音一落,景云晟几乎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不可。”
而后,眼帘轻抬瞥了她一眼才道:“宫中险恶,实在不宜出入过多。”
宁森月顿时便沉下脸色,咬牙道:“本妃又不是第一次进宫,虽是险恶,但总好过龙潭虎穴。”
景云晟见此,又问道:“你为何
要进宫?”
见他询问,宁森月也不曾隐瞒,当即便拿出藏于身上的香囊,取出递给景云晟,说道:“香囊之中藏有香粉,是花穗在我们毓秀阁之中的香炉中偷偷取来的一些残渣,这种香粉闻多了会使人昏眩,我怀疑毓秀阁中并无奸细,不过是王府中有人借着焚烧香粉,致使侍女昏倒,这才潜入其中,所以我才想着进宫让沈潇然检查一下这香粉的成分。”
景云晟闻言,当即道:“你不若找府医。”言下之意便是,宁森月大可不必如此麻烦,非得入宫一趟。
宁森月解释道:“府中是景王妃与苏管家掌管,我就怕此事惊动府医会惹来事端。”
景云晟一怔,似也是觉着宁森月言下有理,可何武一事已是真相大白,既是毓秀阁中并无奸细,大可不必如此深究。
景云晟寻着借口道:“可寻常人无传召不得轻易入宫,你又有何种理由入宫?有谁传召?”
宁森月忙道:“我可以借着进宫探望宸妃一事,毕竟宸妃与我也算是有着些许交情。”
此言一出,景云晟那本面无表情的面色越发阴沉,剑眉轻拧着,他抬头,凝着她道:“宸妃此人心机叵测,城府极深,你切莫与她有过多交情。”他并不赞成宁森月与宸妃、澜王等人接触甚多。
宁森月也深知此理,毕竟能够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存活并专宠多年,又是无身份背景之人,她定是有着她一套不为人知的手段。
自己如今与她也并无利益冲突,她即便是在心狠手辣,也不会将心思打在自己身上,况且只要小心谨慎着,宁森月觉着并无大碍。
宁森月不甘心如此放弃,商讨着道:“仅仅是以看望的名头入宫罢了,若是你不信,大可明日与我一道前去。”左右明日景云晟得上朝,也是顺带捎上自己罢了。
景云晟抬眸与她直视,他清楚捕捉到她眼底执着与笃定,况且以自己与她相处半载以来的了解,宁森月若真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明日她与自己一道前去,也总好过她趁着自己不在府中,乔装打扮成男子偷溜入宫来的安全。
想着,景云晟也就只能退一步道:“既是你坚决要去,明日卯时起身,切不可耽搁时间,若是卯时你未起身,就莫在本世子跟前提起你出宫一事。”
闻言,宁森月当即一笑,眉梢染上少许笑意,颔首道:“妾身遵命,今日早睡,明日早起,定然不会耽搁世子爷的上朝时间。”
见她难得如此高兴,景云晟也是不由心下一喜,眼睑微垂,长而卷翘的双睫轻颤着,那黑曜石般的瞳孔掠过一道笑意。
与景云晟商讨完毕,宁森月也觉着再无留下必要,寒暄几句后便径直离开轩阁,前往毓秀阁吩咐青筠准备明日进宫所用的宫装和发饰。
进宫非同小可,宫规严谨,再者皇宫不比王府,更不比京城,自是不能随意。
夜虽未深,但宁森月想着明日得卯时起身进宫,便一早沐浴更衣,上榻歇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