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说要做戏的么?不表演的卖力一些,如何让人信。”瑾玉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莫非我还吓着了你的小心脏?”
www_ t t k a n_ ℃o
顾云凰挑眉淡笑,“可不是么?我听得肝都颤了。”
“少来,说实话我确实是有几分生气。”瑾玉眼角一跳,“我的药砸了,这药煎一碗要好几个时辰,那么我腹疼还需要持续多久你明白了?”
顾云凰在枕头下发现的那张纸,上头正是绝育汤的药方子。
这背后捣鬼的人,便是想要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而方才送药的婢女,看上去像是被顾云凰的冰冷言语吓到,又像是装模作样。
顾云凰问她碗中的药是不是治疗腹疼,她支支吾吾,活像是心虚,这样反倒能让人以为那碗里并非治腹疼的药。
瑾玉想,她要是问那婢女为何发抖,那婢女的回答应该是‘被云公子吓到’,再换个思路,假如顾云凰不是那么信任自己,那么那婢女的态度能让他立即怀疑那药有问题,从而真的和自己闹崩。
幸亏顾云凰的信任。
方才顾云凰在那送药的婢女离开时,给她做的口型是‘做戏’。
机敏如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二人的默契,使得这场争吵的戏看起来天衣无缝。
不,有缝。
她的药真的被砸了。
“那个婢女的模样我记住了。”瑾玉道,“你故意放走这个奸细,是想要揪出幕后之人。”
“你记住她的模样也没用,探子都是会易容的,不过我心里已经有数了。”顾云凰说着,手伸向了她的腹部,“那碗药的成分还应该检测一下,毕竟挑拨离间这种事,为了更成功一些,探子真的会将药调换。”
“莫非你知道是谁……”话未说完,看见他伸过来的手,瑾玉微一挑眉,“不用揉了,没有作用,我自己都试过了。”
“那要如何?”顾云凰有些疑惑,随即眸色一沉,“难道一定要喝你让人熬的那种汤药?”
可是现在——没有。
“那倒也不是,不过能缓解倒是真的。”瑾玉见他执着,索性也不隐瞒了,“我……葵水来了。”
顾云凰‘嗯?’了一声。
瑾玉见他像是没明白,没好气道:“我说葵水来了,你没听懂?”
顾云凰寂静了好片刻。
瑾玉望着他的神情,看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见他沉默,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你该不会连那是什么都不晓得?”
他会是那么缺乏常识的人么?
瑾玉此话一出,顾云凰眉梢一跳,“当然晓得。”
虽说他与女子少有来往,却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真的知道么?”瑾玉眸中划过一丝狐疑。
不为其他,实在是因为顾云凰的表情——太过微妙了,前一刻还迷茫着,下一刻又像是明白了,这让她怀疑他是否不懂装懂。
“记得我十四岁那年,有一次看见九姐裙子上都是血,还以为她受了伤,随口问了一句,九姐告诉我,那不是受伤,而是身为女子每个月都会来的葵水,也是从那一年,我才知道原来是有这么回事的。”顾云凰说的轻描淡写,“除了几个皇姐妹,我少有认识的女子,那是唯一一次看见有人裙子沾血,若非九皇姐,也许我至今也不会知道。”
瑾玉眼角一抽,脑子里倏然浮现采薇裙子沾血还一边教导顾云凰的画面,实在好笑。
“不过……”顾云凰顿了一顿,而后道,“为何你会腹疼呢?”
“这很正常,许多人都会。”瑾玉说着,斜了顾云凰一眼,“给我拿个小手炉来好了,暖一暖也是可以的。”
“暖一暖就可以?”顾云凰听闻此话,伸手搭上瑾玉的肩头将她扳过去,让她背靠着自己,而后手移到了她的腹部,从后面拥着她。
下一刻,瑾玉便感觉贴着她腹部的掌心有一阵的暖意传来,就好像怀中揣着一个暖炉,不多时,暖意竟遍布了全身。
瑾玉惊诧,他这是将内力凝聚于掌心催出热源帮她止疼。
“如何?我是不是比手炉有用多了。”身后,传出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瑾玉眉头一挑,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只觉得无比轻松。
“当然有用多了。”
靠枕暖炉按摩器三合一,居家旅行必备多功能男友。
真是极好了。
“对了。”瑾玉忽的道,“你发现枕头下的绝育汤配方,难道就没有一丝起疑?”
一开始看见他脸色不对,她还以为他会因此生气。
“你若真是在服用这副汤药,定然不会将配方藏在枕头下的。”顾云凰将下颌抵在了她的肩头上,“我每日都来你的房里,药方藏在床榻上,随手一翻就能看见了,你哪里会这么愚蠢,即便藏,也该找个隐秘的地方才对。”
“那这个探子真是不够聪明。”瑾玉唇角轻勾,又敛起,“你是否已经猜到,亦或者你知道此人是谁派来了?”
他的态度总是给她一种他其实什么都猜到的感觉。
顾云凰静默了片刻,这次倒是不打算隐瞒了,“云若来的,应当就是那个一直与我作对的人派遣来的。”
瑾玉没有问那人是谁,她料想即便问了顾云凰也是不会说,因为他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数次。
“你说,接下来的日子,在外人眼前我们要对对方冷淡一些?”瑾玉顿了一顿,又道,“你是否认为有人暗中观察咱们,所以要做给那人看?”
顾云凰轻轻‘嗯’了一声,“方才我已经在那送药的婢女身上做了手脚,她观察我们的同时,亦在我们掌握的范围之内,就看她打算做些什么好了。”
“阿音。”瑾玉忽的开口,“你是不是属兔子的?”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顾云凰顿时有些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
“真是糟蹋了兔子。”瑾玉叹息一声,“我认为你应该属狐狸。”
兔子是多么可爱灵动的生物,如他这样心眼多多真该属狐狸,可惜的是生肖里却没有狐狸这个属相。
“我不属兔子。”顾云凰凤目一眯,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
瑾玉顿时脸色一沉,“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应该属狗。”
“不是只有狗会咬人。”顾云凰道,“虎也会咬人,记住我属虎,不属兔。”
瑾玉:“……”
他的话可信么?“殿下,大事不好!”忽的,门外响起了有些急切的脚步声,有宫婢奔至门外。
瑾玉听见了动静,抬目朝门的方向望去,“何事?”
“皇后娘娘下毒谋害陛下,已经被圈禁凤仪宫。”门外的宫婢踹息着,“朝中不少大臣……请陛下废后。”
废后?
“阿澜下毒害东方烨?”瑾玉眉头微蹙,可能么?
“事出有因。”身后,顾云凰轻声道,“一会儿,我潜入凤仪宫去问一问。”
“究竟怎么回事?”瑾玉朝着房门外道,“陛下现在在何处?”
“奴婢,奴婢也不知,只听说是皇后娘娘在陛下的茶里下了毒,被她的贴身侍女看见了,悄悄告诉了皇上,皇上等着皇后娘娘给他端茶的时候,就揭穿了,皇上很是生气,命人将皇后软禁了,不过还未说要如何处置,现下正在御书房,岳国公,南静王等人也在。”
“姓岳的也在,那就不妙了,谁晓得他又会胡说些什么。”此刻腹疼已经好了些,瑾玉偏过头朝身后的人道,“我现在即刻去御书房,你潜入凤仪宫看看是怎么回事。”
“东方烨不会因着几个人说就废了阿澜,阿澜暂时应当不会被处置,你无需着急。”顾云凰道,“身子不舒服躺着就好。”
“没那么娇贵。”瑾玉不由分说起了身,“兵分两路,事不宜迟。”偌大的凤仪宫一片寂静,原本便很是肃穆的地方,近日更是沉寂无比。
“陛下待皇后娘娘那般好,娘娘怎会毒害陛下呢,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是你应该知晓,皇后娘娘与陛下相敬如宾,陛下是对她十分好,但娘娘似乎不太热络,时而还很冷淡。”
“那也不至于因着不喜欢便下杀手,况且皇后娘娘的位子至今无人撼动,真是让人迷茫。”
“都在议论什么!”募然间,一道冰冷的女音响起,霎时将几个正在悄声议论的小宫女吓了一跳,抬眸看见来人,纷纷低头——
“馨儿姐。”
名唤馨儿的宫女冷冷望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之际,只留下一句‘不得再多话’。
而她离开之后,便有人不屑地冷哼,“明明和我们一样,都是新人,不就是因为告发了皇后娘娘,才被陛下封赏,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后娘娘若是被冤枉的,释放之后第一个就收拾她。”
“证据确凿,还可能是冤枉么?我觉得有点悬。”
悄声议论之间,无人注意到,墙角一抹修长的影子,已经停留了许久,忽的,身形若鬼魅一般掠开,朝着先前那名唤馨儿的宫婢离开的方向而去。
寂静的长廊,女子缓步行走,忽的身形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募然回头,却迎上一个侍卫打扮的俊秀男子,不由分说伸手掐上她的脖子。
她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他拖到了跟前,他开口声线散漫却幽凉,“皇后被圈禁在哪儿?”
馨儿募然一惊,抬眸望进身前男子冷若冰凌的深邃眸中,有些艰难地开口,“殿下,我是……无双。”
顾云凰闻言,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松了开来,“怎么回事?”
无双,原本是顾紫雁的贴身侍女,也是从宫廷暗卫中选拔而出。
她能认得出易容后的自己,想来是阿澜告诉了她云公子就是梁王。
“十三公主离开了,属下便来服侍十六公主,未料到十六公主在给望月的陛下茶里下毒,并让属下去望月的陛下那告密。”无双抚着脖子轻喘,“十三公主曾在望月的皇宫呆过一段时日,有不少人见过属下,为了防止有人起疑,这才易容成新进宫的宫女。”
“她究竟想做什么。”顾云凰眸中划过几许思索。
“十六公主只说不得不这么做,殿下可以去问她。”无双说着转过了身,“公主被软禁在藏香阁里。有数十人把守,除了每日送饭的宫女,其余人不能随意进出,一会儿我引开守卫,殿下你趁机进去。”
藏香阁——
听闻这三个字顾云凰眉梢一挑。
一年多之前,林泉挖皇宫的时候,在凤仪宫中挖的两处,一处是皇后的寝殿,另一处,就是藏香阁。
“无需你了。”顾云凰说着,一个转身身形如魅影般掠过,只瞬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藏香阁内,身披金红锦绣裙袍的女子坐在冰凉的地面之上,将背抵着身后的桌子,华贵的裙摆上沾染了尘灰,她也不去管。
倏然间,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像是石块震裂的声响,她募然惊到,循声望去,只见几丈开外,小茶几边上的地面被人撬了一块,地砖落在一旁,一道黑色身影从地下窜了出来,一个旋身落在地面之上。
来人迈步而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十一哥。”
“你喜欢呆在这个地方?”顾云凰站定在她身前,声线淡淡。
“你知道我最爱玩的,怎么会喜欢呆在这。”她苦笑了一声,而后道,“云若的探子来找我,让我完成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毒杀东方烨?”顾云凰几乎是没有思考,轻描淡写道,“但是你下不了手,却又不想被他们再次威胁,故而你便自投罗网,让无双去告发了你,如此一来,云若的探子便无法威胁你什么,不是你不愿意下毒,而是你没有成功。”
顾映澜微微一怔,“你知道?”
“猜都猜得到,那人除了会威胁人还会什么,百用不腻的招式。”顾云凰冷哼一声,“我料到了他盯着望月许久了,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想掀起浪,望月没了东方烨,朝中必然陷入慌乱,东方荣辰已死,新帝你认为他们会找谁?景王,亦或者那还在刑部大牢的康王?”
望月如今只剩下三个先帝的亲生子。
“我反正是按着他们的意思下毒了,他们不会将母妃怎么样的,留着母妃还能威胁我。”顾映澜摩挲着手腕上的琉璃珠,“母妃说,对你真心好的人,你即便报答不了,也不要去伤害,东方烨从未亏待过我,我杀他,心里也会不安,如今,他大概认为我没心没肺。”
“你喜欢东方烨?”顾云凰淡淡道。
“不,我的心从未出现任何悸动。”顾映澜道,“所以,我现在才这般淡然,甚至,我已经做好了被废的准备了,废了我,他能再立更好的皇后。”
“朕不会废你。”倏然间,一道男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声线清朗而低柔。
顾映澜募然一惊,朝着顾云凰身后望过去,一道少年的影子站定,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色。
她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澜,也许我并不是多么强大的人,但是,我却没有愚昧到分不清真假。”他再次开口,竟没有称朕,抬脚缓缓迈步而来,“四百多个日夜,即便你跟我不亲近,却也足够让我了解你的为人,我一直认为你是善良的,那毒茶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不得不将你先软禁起来,我忽然发现,对你的放纵其实也是在害你,让你承受那么多人的不满与谩骂,他们总说你不具备做皇后的资格,与六皇姐一样,散漫,但是我其实不需要多么贤良淑德的皇后,只需要一个能明白我的人,能和我说笑也就够了。”
少年的声音不紧不慢,在寂静的藏香阁内分外清晰,“以前,在我还不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只是个不受宠的容易让人忽略的皇子,因为没有一点势力,总是让人忘于脑后,和你一起在永陵宫玩的日子是最开心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看似活泼天真毫无一点烦恼的阿澜,其实也有着七窍玲珑心。”
顾映澜听着他的话,竟不知该怎么接过。
“毒茶溅在地上,将地面焚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那么惊讶,唯有你,波澜不惊,我当时便想,也许事情另有隐情,果然。”东方烨走到了她身前,“你有苦衷,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告诉你你能如何?你羽翼未丰,又能做些什么?”顾映澜没有接过话,顾云凰却开口了,声线平淡“你没有能力镇压朝堂上的朝臣,甚至,没有能力护着阿澜。”
“你怎知我就没有能力!”东方烨募然转身,声线也提高了些,“是,我不够优秀,自小也不受人关注,不像你,不像皇姐,比不上你们的智谋,比不上你们光芒万丈,甚至于帝位来的也是莫名其妙,你不屑我,甚至于讨厌我,我说的对不对,梁王殿下,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哥哥?”
“这不是你该叫的。”顾云凰眸色骤然一冷。
“我怎么就不能叫了?”东方烨忽的笑了,“算起来,东方皇室与云若的皇室,还真是有些微妙的关系呢,所幸,你与阿澜同父异母,我与阿澜异父异母毫无血缘,但我与你,同母异父,你我血脉相连,你敢否认?”
“让你闭嘴!”顾云凰手掌抬起,就要打向身前的少年。
东方烨闭上眸子,身形未动,等着那掌落下。
------题外话------
唉,怎么觉得小烨有点苦逼了…以前都没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