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樱麒侧坐在梨花椅上,漫不经心玩弄手中的团扇,“听说了,一到江南地界就听说皇上派了一个贪官来赈灾,结果朝廷拨的银两还不够那位大人贪的呢。”晶莹的双眸,没有给任何人暗示,一心盯着团扇上的花纹,即墨剑南从侧面看过去,即使是一个余光都如此犀利,就像红日当空洒下万道金光刺的人眼神恍惚只想躲避。

“侄女所说不错,张氏一族虽然没有把持朝政,但都仗着张皇后受宠在民间大肆敛财。”

白樱麒慢慢转过头,团扇还在胸前轻扇,“即墨伯父都说张氏一族没有把持朝政,为何不去告他?大理寺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

白慕寒正襟端坐,双眼放空,又瞄向白樱麒说:“皇上宠爱张皇后,皇上不让告,谁又敢告。”

“噗”,白樱麒拿团扇挡住脸偷笑,透过扇缝能看到秋残雪皱着眉用手指她。白樱麒突然正坐,还是忍不住笑了几下说:“不是皇上不让告,是你们没有了解皇上的意思。”

即墨剑南双瞳放大,死死盯着白樱麒,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生怕一不留神就猛虎一样冲到白樱麒身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樱麒一脸诧异,“你们不是这都没反应过来吧?”

白慕寒、秋残雪齐声说:“别卖关子。”

“哦。”屋内虽然放了冰块降温,但也抵不住烈日炎炎让人燥热难耐,白樱麒用力扇着扇子,手帕也已经换过一块,“皇上没有给张远封太大的官,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官权意义就在这里,张远贪,你们可以不让他贪,没必要去找皇上,你们找皇上,皇后也找皇上,绕一圈只是治标不治本,既然没办法杀了他就想办法让他做不了坏事。”

“对啊。”秋残雪笑着拍手,恍然大悟般,转过头对即墨剑南说:“他要钱你们就给他,是不是傻,他要钱不给他就是了,他总不至于因为你们不给他钱到皇上那去告你们吧?”

即墨剑南深叹一口气说:“可张远是司农卿,专管劝农仓储,天下粮食都要经过他手,怎么阻止的了。”

“这”?白樱麒想了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当官。”

秋残雪埋怨道:“肚子里那点墨水连耗子都淹不死,更何况是当今国丈。”

白樱麒的话并不是全然无用,即墨剑南对此深有启发,“明的斗不过,可以来暗的。”

“这是你们的事情,还是快说想要借多少银两吧,听说皇上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和三千担粮食是不是?”白樱麒觉得有些乏,想伸伸腰去休息一会儿,不想再过多闲聊下去。

即墨剑南有些惭愧,更多的是恨,惭愧是对黎民百姓没有让他们真的拿到赈灾款,恨是对张、崔二人的贪心,恨不得抽其筋扒其皮,紧紧咬着后槽牙说:“都不够张、崔二人贪的。”

“五十万两白银……”白樱麒心中盘算着江南有多少灾民?要拿多少银两?又够吃多少天?,“那,我们也出五十万两白银,再加五万两黄金?”

“好。”白慕寒只竖大拇指,“不愧是我白家的我女儿,花钱像我。”

秋残雪看看即墨剑南,并快速伸手重重打了几下白慕寒的胳膊。

白慕寒受了几下后躲开,轻轻揉了揉,小声说:“为何推我?”

秋残雪咬着牙,小声嘀咕什么连她自己都也听不清,对着白慕寒狠狠瞪了两眼。

“哈哈,如此,甚好。”即墨剑南起身左手放在右手前面,手心紧贴手背,躬身说:“老夫在此替那些受苦的灾民写过白二小姐,白二小姐请受我一拜。”说完又深深鞠一躬。

即墨剑南从未想过取钱会如此顺利,更未想到,白府二小姐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有这般心胸。

白樱麒见即墨剑南鞠躬,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去扶,“别别别,不用,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我学医的时候师父说过,要多多行善治病救人,你这样弄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白樱麒抬头看看即墨剑南,立马羞红了脸,慌慌张张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抿抿唇小声说:“待我准备好银两就让小漆给你送过来,若是怕不够,再给你备两百担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说完转身快走离开,走到门口时,还不忘躲在门后偷偷回头看一眼。

白樱麒医术高明救人无数,从不要求任何回报,她本身家财万贯,也从不缺什么。救过的人多半是扬州本地人,趁她回家探亲时上门求医,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是大病还是小病,因为白二小姐不仅不收看诊费,还会免费赠药,她那里缺了什么药材,就开药方,出银子,让患者去药铺抓药。

一来二去整个扬州都知道了,有的还从很远的乡下来,路程远就不得不在江都住一夜,有时还要因为排队多呆上几天,这些人中有真穷到穿一双草鞋背着身患重病的亲人走来,到时鞋底都磨漏了,满脚的水泡,白樱麒心善不忍,于是就给他们支付了食宿费用,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会让很多人能从中占到便宜的事。从那时起,越来越多的人来求医问诊,甚至有的人没病,就想借此机会到江都游玩一番。

这些白樱麒都知道,她懒得去追寻谁是真的困难,谁是富家公子,因为她看这些人就像看戏一样,千奇百态,互相争斗,你抢我夺,白樱麒救的许多人都没想过要报恩,很多人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甚至有的在白府夸赞白大夫人美心善,刚跨出白府大门就开始骂街,更有人还在白府就开始捣乱,白樱麒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真心感谢她,所以在马绵蕊为了报恩要给她当婢女时她笑了,即墨剑南替灾民感谢她给她鞠躬时她慌了,也害羞了。

入门学医的那天,草闲舍人就对白樱麒说过,“行医治病是我们医者的使命,如果你在救一个人之前想的不是如何治好他而是治好他会受到怎样的感谢,那你就不要学医,学医不是为了让别人感谢,更何况你救了他们,他们不一定会感谢你,你要做好光付出没有回报的这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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