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白虎轻声唤道。
六皇子盯着空空的酒杯,望着远去的竹筏,阴测测地笑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白虎后背一怔:“他,医尊他,属下无能,未曾查得他医尊名号之外的任何情况。”
六皇子斜倪他,眸光亮起:“哦?”
“请主子责罚!”白虎豁然跪下。
“起来。”六皇子厉声道:“本皇子要的不是你领罪责罚。”
“是。”白虎战战巍巍地起身,不敢对上他的双目:“医尊是白岭药师佛的弟子,他的名字甚少有人知道……”
六皇子森森然道:“他查不到,那你不会往他身边的人入手吗?”
“您的意思是?……”
“柳殷直,十三,锦裳还有玲襄,他们都好办,你就从他身边那个叫荆羽的入手。”
“主子说得有理,我与他交过一次手,此人不可小觑,这般身手,江湖上定然容易查出来的。”白虎目露凶光,上次大意,被他逃了去,下回定不会留下机会!
六皇子不由狞笑出声:“医尊?他护得了自己恐怕顾不上别人……”
“主子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办。”
“还有。”白虎刚转身,又被六皇子叫住:“告诉兰妃,让她加快动作,西域的势力本皇子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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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白虎前脚刚走,后边又有一人前来:“参见主子。”
“何事?”六皇子眸中闪着精光。
来人道:“主子,皇后娘娘似乎与三皇子决裂了。”
“似乎?”
来人惶惶不安地回道:“面上祥和,暗里已波涛汹涌。”
六皇子嘴角一咧:“看来医尊大人这招很厉害啊……只是,连本皇子都不知道当年肖妃是被皇后害死的……现在看来倒是真真觉得有趣。”
来人笑道:“不仅如此,想来当年容妃的死面上是肖妃所为,实则应该是皇后指示的,如今皇上已有所察觉,只是苦于年过已久,没有证据。”
“无需证据,人心啊,难测。”六皇子莫测一笑:“这场心理战术,他是妥妥地赢了,不论怎样,也是替我们扳回一局……但本皇子也不会让他这么好过!”他想起今日辛苦付之东流,不免来气,哼声道:“老三无能愚蠢,但是皇后和丞相大人可是老奸巨猾地很,你放出消息,就说今日我与医尊大人共游西河岸,其他一概不许多说……”
“主子英明。”来人竖起大拇指连连笑道:“传闻就是半真半假惹人猜忌才更有效果。”
“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是,属下立刻去办。”但来人又一微愣,没有离开。
“还有何事?”
来人道:“主子,我方从宫里出来,十九皇子吵着闹着想见你。”
“哼,这小子!”六皇子脸上却是一闪而过的慈爱之色:“还有什么?”
来人又道:“属下还听得一些闲言,似乎是关于琪嬷嬷的。”
六皇子甚是无意:“琪嬷嬷?太后身边那个老太婆?太后都死了多少年了,谁还会记得宫里的老人。”
来人点头应是。
“她能有什么事?”六皇子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但来人却道:“主子,不若我派人前去查一查?这事似乎惊动了皇上……”
“嗯?竟有此事?”六皇子忽而眯眸,深吸了一气道:“好,去办。”
……
容舒泽与邢翌茹午时是乘着六皇子的马车来的,这下准备回去时,十三皇子要送玲襄回宫,柳殷直府中又有事得先行一步。
锦裳喜道:“医尊大人,我送你好了,反正我又不像他们那样有事要忙……”
瞅着她满心雀跃的高兴模样,容舒泽却是笑道:“郡主,我今日突然想徒步回去了。”
“徒步?”锦裳瞪圆了眼珠子:“这里回去很远的!”
“你就放心吧,医尊大人平日可不喜搭马车轿子呢!”柳殷直拍了拍她肩:“赶紧回府去吧,这天都快黑了!”
但十三还是不放心道:“医尊大人,我派人送你。”
“多谢十三爷。”容舒泽道:“今日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心中有事,想一人静静。也不劳烦您费心,我身边还有荆羽陪着。”
“反正都有荆羽陪,多我一个也无妨不是,我,我也徒步走!”锦裳努嘴不悦。
玲襄嫣然一笑:“锦裳,医尊大人想一人散散步,你这一路聒噪的,就不要打搅了。”
“我,我……好吧。”锦裳瞪了玲襄一眼,跺了跺脚,跑开去了。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玲襄垂眸叹道。
“没错没错,她就是聒噪。”柳殷直道:“平日没人说她倒给养出毛病来了。”
“哦……”玲襄红了耳根子:“其实,你也挺聒噪。”
“哪里的话,我今天已经很安静了!”柳殷直跳了起来,又重复了句:“我,我在你面前可是很安静了!”
“诶——”玲襄瞧着火急火燎的人气得离开,当下后悔起来:“十三哥……”
十三捂嘴笑道:“走走走,别理他!你说的没错,就是平时没人指正才惯出这毛病来的!”随即他转身对容舒泽道:“医尊大人,荆兄弟,十三就此告辞,有空,定多出来聚聚,与你们谈话,甚是开心。”
“告辞。”玲襄轻声施了一礼。
容舒泽拱手回礼:“在下同样。”
“十三爷,公主慢走。”邢翌茹笑着送别。
待马车走远,邢翌茹才转眸道:“他们俩倒是皇宫里的异色。”
容舒泽颔首:“能持本心,真是幸运。”
“你怎么了?”邢翌茹挑眉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我可不相信方才的说辞。”
“但这次还真的不是假的。”容舒泽深呼了一气率先走在前边。
邢翌茹瞧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仿佛飘摇的浮萍,被迫自由。而那单薄的身子在暮色笼罩之中,霞光披散,忽明忽暗。
“容舒泽,其实你有话可以跟我说的。”
“……”
不想容舒泽一个招呼没打,蓦然回身,邢翌茹又一次踉跄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又不讲话?!”邢翌茹抬眸正想骂他,却见到眼前人温润如水的双眸,隐隐泛起雾气。
“你,你怎么了?……”
邢翌茹想,也许他真的是忆起了某个故人。不过当下她一时词穷,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我只是念起了孩童时光。”容舒泽瞧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
仿如弦月。
邢翌茹不由看得痴了,踯躅着开口,可容舒泽却已用手覆上她的唇:“不用说。”
“哦……”单音节词到了嘴边就像没说话一样。
而那蠕动的唇瓣似乎透过冰冷修长的手指撩拨着某人心弦。
容舒泽退后半步,复又转身前去。
邢翌茹愣了愣,她方才竟然忘记躲开了。顿时,心中将自己暗暗骂了千百遍。
“快走吧,肚子饿了。”前边的人传来揶揄之声,叫邢翌茹又恨又恼。却也只能拔腿跟上。
他们回来时已傍晚过后,街上空荡荡,仅剩着零零散散打尖儿住店的人,以及准备关门的店铺伙计们。
邢翌茹突然叫住了容舒泽:“喂,这儿离我们家也很近了,你先自己回去呗……”
“嗯?”容舒泽挑眉不解,但还沉浸在“我们家”三个字中,心情颇为愉悦。
邢翌茹被看得窘迫,仿佛她要做什么亏心事似的,支支吾吾着还在想着怎么回答时,容舒泽突然点头道:“好啊,你早点回来就是了。”
邢翌茹释然:“街上还有些人,你若真遇到什么事,大叫几声会有人理的。”
瞅着容舒泽不说话,邢翌茹心里不安,又嘱咐道:“你手下那么多高手,叫一声,让这里闹起来,他们也都会理会的。”
“你快走吧。”容舒泽下巴扬起,示意她放心离去。而待邢翌茹真的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亦步亦趋地离开时,他终于咧开了大大的笑容,目光自眼前辗转至街的尽头,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胭脂店里。
邢翌茹此时是心急如焚,近几日事情多起来竟忘了看日子,不过也好在是回来路上才觉得微有异样的,但家里条子里的草木灰却是用完了……
“老板。”邢翌茹左右打量了周围,见没什么人才壮了壮胆,开口唤道。
“公子,你要买胭脂?”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见到来人笑眼盈盈地迎接上来。
邢翌茹讪笑着道:“不、不是买胭脂……”
“公子不用不好意思,亲自给心上人买胭脂也是表达心意。”
“不,真不是买胭脂……”
“那是买什么?哦,簪子?”
“草木灰。”邢翌茹硬着头皮说道。
“啊?”老板明显愣了好一会儿,神色忽而变得暧昧,直抚须笑道:“公子给夫人买这东西我倒是头一回见。”但瞧邢翌茹脸色通红,他也不打趣,径直走进小屋子里,再出来后便是提着一个包裹,笑道:“草木灰。”
邢翌茹低头连连道谢。放下了银子朝外跑着离开了。
恰好,门外进来一姑娘:“老板,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而邢翌茹闷着头,竟未发现,那姑娘在掠身而过的一刹那呆愣了半天。
“准备好了!欧阳大人府上的东西哪里有怠慢的道理。”老板一转头便忘了方才之事,给姑娘取了东西出来:“喏,您要的胭脂新品。”
“老板,方才那人?”
“诶,买草木灰的!”老板笑嘻嘻道:“一个俊公子,真是少见,看来两口子很恩爱哦……我说,绿芷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哦!”
“老板莫要打趣我!”绿芷羞红了脸放下银子转身即走。
但她一出店铺,瞧着远去的背影,不由跟了上去。
“不会是邢翌茹吧?”绿芷心下暗忖,提起脚大步跟上。
但背影就在她转了个弯后便消失了。
绿芷蹙眉,却在抬头时看到了将军府的大门:“难不成是将军府的……啊!果真是她!”
这般想着,绿芷加快步伐往欧阳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