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长夜

在这个充斥着痛苦,环绕着冰冷,让人感到绝望的无尽深夜里,生活在千里之外的雁子刚刚查看过ICU里各个病人的状况。难得每个人的情况都还稳定,雁子心情大好,溜溜哒哒的回办公室里去写查房记录。路过护士站时,她看到配药室的门嵌着一道缝,便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这时,里面传来的叽叽喳喳引得了她的注意力:“不得了不得了,你看这个新闻。”

“这是哪里呀?好恐怖啊,吓死个人哦!”

“新闻上说是天津港哦。说有好多消防员还在里面,没得机会跑出来呢!”

“天津港?消防员?”雁子走进来插嘴道,“天津港怎么了?”

“你看看。”小护士把手机递给了雁子看。

雁子看着屏幕上爆炸的场面,顿时心头一紧,疯了似的在文字报道中找寻有关于爱人的消息。当“滨海消防五中队”的字眼出现在第一批抵达现场的队伍名单中时,雁子忽感气血上涌,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地上。两名护士赶忙围在雁子的身边,掐人中,拍肩膀试图唤醒她。过了许久,雁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嘴唇不住的颤抖,眼角不停的滑出泪水。护士那你问她:“雁子你怎么了?”

雁子摇了摇头,坐起身来擦去了眼角的泪,对同事说了一句“我没事的。”就回到了休息室,把自己反锁在了里面。她掏出手机不停的拨打顺子的电话,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冰冷生硬、毫无感情的一句“您说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这个她曾听过无数次的忙音从未曾让雁子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助和害怕。她就如同一颗坠入到深谷中的石子,身边只有不见光明的黑暗和自己粉身碎骨的声音。

……

“哔卟哔卟……”伴着救护车的警笛声,大康又从现场拉回了一名受伤的消防战士。他的气息很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大康剪去了他身上的衣物,将监护设备接上以后,开始检查他的伤情。

这名战士的左小腿严重肿胀,皮肤表面有创口,左脚苍白无血色。大康判断此处应该有出血形成血肿的情况,而且产生的血肿压迫到了远端的血运和神经。监护仪上的图形、数据提示大康,伤者已经出现休克。从现有的依据来看,伤者可能是低血容量性休克。

大康和同事们利用手头现有的一切资源为伤者提供紧急处置。十多分钟后,救护车终于来到了医院急诊大楼前。大康没等车停稳,便一把推开了救护车的尾门。紧接着,他从车上一跃而下,顺势将担架平车从车厢里拉了下来,将伤者送进了急诊抢救室。做好交接后,大康再次登上救护车,伴着“哔卟哔卟”的警笛声返回火场。

在这个黎明前的漫漫长夜中,大康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火场与医院之间跑了多少个来回,运送出了多少名伤者。他顾不得火场中阵阵的爆炸声,顾不得被炽热的火焰烤灼着的苦痛,顾不得被阵阵浓烟刺激的呛咳,更顾不得被熏得不停流出的泪水,只为了多从火场中带出来一个人。他在心中不停的乞求“老天爷啊,让我再救一个!再救一个!不管生死,只换的他们一个生机就好!”

一直到初升的太阳,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大康依旧在忙碌着。随着救援力量不断的加入和火势被控制,被运送出的伤者越来越少。在现场待命的间期,大康倚坐在救护车厢的地台上,抱着那个消防头盔,静静的看着路边摆放着的盖着白布的烈士遗骸。这时的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痛,大哭了起来。

……

凌晨时分,阿辉跟着骨科同事一起参与会诊一名重伤员。这名重伤员正是之前大康送进来的那名有小腿外伤,陷入休克状态的消防战士。见人员到齐,首诊医师开始介绍伤者的情况:“伤者男性,左小腿外伤入院,入院时已经休克,现在输了800的红细胞,血色素上来点,但是还是低。”

“这个患者我刚看了下,”重症医学科的主任说道,“我估计他全身一半的血都流出去了,800的红细胞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现在这个情况是上不了手术的,”骨科副主任说道,“但他左小腿的血肿压迫了远端供血,再这样下去的话,腿是保不住的。”

“一定要保腿!”这时,院长走了过来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但是现在这样,别说是保腿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骨科副主任无奈的说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这样的,”重症医学科主任说道,“现在失血严重,保腿可能会连命都……”

“我不管!”院长听完大呵道,“我就要保他的命,还要保他的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既要保命又保腿!”

“院长,这……”

“我不管!他为守护我们付出了多少?你们知不知道他有多少战友都付出了生命?!他们是战士,他们是勇士!他们更是父母亲的孩子!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急诊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位在这些受伤的战士中寻找儿子的父亲!他的孩子生死未卜,你们又让我怎么把没了腿的孩子还给他们!”院长缓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们可以保持冷静、客观,我不怪你们,因为这是你们的职业要求你们必须做的事情!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只要求你们保住他的命,还有他的腿!”院长转过身偷偷抹去了眼泪说,“如果不行,就给我死扛着,扛到北京的专家赶过来。”

说完,院长便离开了。会诊的医生们经过又一番的讨论,决定尝试着把血色素提上来,视情况进行手术。几个小时之后,伤者被推进了手术室。阿辉作为配台医师和同事们开始为这名消防战士进行手术。尽管这场高难度的手术中险象环生、步步惊心,在阿辉和同事们以及后续抵达的北京专家等十余名医务人员的共同努力下,这场历时十余个小时的手术终于成功完成。他们不仅保住了战士的命,也为他的腿换取了一丝生机。至于未来这条腿的恢复如何,就要看这名战士的身体素质了。

这名战士的治疗结束了,然而阿辉和同事们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他们又陆续为几名伤者进行了急诊手术。等他们从手术台上下来,被替换下岗时,已经又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此时的阿辉已经高强度工作超过三十个小时。从手术室回到更衣间的那一刻,他直接横躺在了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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