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身子面朝着门口处定立着,视线顺着门口,小桂子除了能瞧见那黑衣男子一路走过来留下的一长串水渍,和那道被随手关上后仍在摇晃颤动的枣色漆木房门外,再有的便是这屋内原样不动摆设的物品。
集中精力听着殿外的举动,小桂子奢望此刻殿外正在搜寻贼子的宫卫能够突地冲了进来,然后一举拿下。
然而,一切终只是他的妄想,殿外的脚步声越渐的远离,众人皆是离了这御书房的范围,朝着其他的方向找寻而去。
事态如此发展,小桂子的脸色止不住的发白,这人是劫财,还是什么抗逆组织,进宫前来行刺的,他行刺的对象莫不会恰好就是圣上?
心头正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身后又是一阵刺痛,然后整个人顿的倒在地上,这次他直接的昏睡了过去。
“为何独独只点了他的睡穴?”一脸的淡定从容,玉龙吟凝着眼前的男子。
“因为他离你最近,那些个宫人隔得远,听不见咱两的话。”
听了他的话,玉龙吟心里一阵的不快,他的贴身总管,侍候他吃穿住行的人,不离得他进还得离得他远不成,“这就是你的狗屁烂道理,水至善。”
“你的家卫真是穷追不舍”见身份如此轻易被拆穿,水至善也不再多做掩饰,随手揭下脸上的蒙面黑巾,寒着脸,冷冰冰的道。
“你怎么来这里?”
“你知道的”他为何来这里,道理简单到不用他随意乱猜也能知晓答案。
深沉的双目凝视着水至善那冷峻酷寒的脸,面上只剩得下无奈,“你来了也没用,我说过不再插足他们之间的事,君无戏言。”
“你也说过,你若是无法和她在一起,你会帮我。”冷冷的话,带着不容回绝的严苛冷沉。“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真要如此放任着他胡作非为,当真要看着云奴被他活活害死。”
“是她和白云峰踩到了他的底线”
“我管他什么底线不底线,总之,他是伤害了她。”水至善抬手打断玉龙吟的话,这话出口大有负气的成分,“难道你也相信云奴是那种不知廉耻礼仪的人?”
不,他怎会那般认为她,她对任何事都可能牵扯不清,但是对于感情的事,对于丝毫没有戏码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果断的了结。
就像她当初待他那样,那么冷清的拒绝他的好,只是因为她并不爱他,所以她不愿接受他的保护和宠溺。
“我没怀疑过她,但是我当真的无能为力,在水云奴的事情上,我本就欠了厉甚嗥许多,若是再违背我和他立下的誓言……”
“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告诉我,你会尽力的保护她。”
“朕知道,但是朕不能因为她而将朕的江山至于不顾,将皇家的信义至于不顾。”
不会置江山于不顾,不会置皇家的信义于不顾,“那你就能置她的性命于不顾吗?”
“只要她的身边没有任何的男人,他就不会置她于死地。”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从她身边撤离?”怒意猛涨,水至善阴骇着一张脸,大手一把拽上玉龙吟的领口,双目大瞪,暴躁的低吼道,“你要放弃,那是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就此罢手,我会把她从那个恶魔身边带走,一定会带走。”
今夜,他来找他真是最为错误的决定。
腾地一下,大手收回,也顺道的一把将玉龙吟朝后猛推了几步,随即,一个转身便离开了御书房,高大的黑影混着浓墨的夜色一道隐匿在黑暗中。
看着那道由着窗户跃离而去的身影渐渐消失,玉龙吟的眼中无奈感更甚,一脸的歉疚之色低喃道,“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应允你,我能为她做任何的事。”
一丝丝的曙光照射在水面,水中波光粼粼,天际散下的光晕倒映在水中,浮现出一大片红中带金的柔光。
一艘能够容纳下百余人的船只扬帆独自航行在宽阔的河面,晨昏之下的河面,泛起层层的朦胧雾气,将船只笼罩着,看似飘渺而虚无。
船甲上,躺着一白衣男子,男子的面容被一纸白色带着墨迹的折扇敞开遮掩住,一条腿撑直,一脚腿脚掌落在船板上,卷曲着,整个人,形态看上去懒散惬意。
渐渐地,天色逐渐的亮开了,阳光也越加的金灿刺人。
从船舱内出来,常通一手抓着黄皮纸包,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极度不雅的打了个哈欠,绕过船舷和船舱之间那道狭窄的走道,衣带松散的朝着船甲处的方向走去。
转眼,人已经到了白衣公子躺着的地方。
垂首,瞧着身下横躺的男子,常通嘴巴一扁,随即俯下身,蹲坐在男子的身旁,“公子,该起床了。”
这句话,是这三日来,每到这个时辰的时候,他见着他家公子时必说的一句话。
四日前,在厉王府内,他家公子天还未亮就出了房门,久未见得公子回来,他便在房内等着,结果不想等着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家公子已经睡在床上,身上的衣衫和着那满头的青丝脏乱得出奇,神情忧伤而疲惫,任他唤了多少声,也未见得公子有苏醒的迹象。
天色渐黑的时候,公子醒了,神情却异常的冰冷,全无了往日的潇洒从容。他还未来得及问候他家公子到底出了何事,不想公子倒先开了口,一出声便是,“收拾东西走”
走,离开曲阳县,离开厉王府,这事,他倒是高兴得很,但是公子为何突然决定出府了,而且如此突然,那一身的狼狈样又是如何?
更为奇怪的是,他家公子离开曲阳县的决心浓重至极,以往他踏在玉临国的土地上,从不愿乘坐玉临国内惯用的,节省时间的船只,他说那样难以看到玉临国内满城的美景美城。
可现在这儿又是怎样,一踏出厉王府的大门,公子便匆匆的赶往码头,花重金租了艘船,即刻从曲阳县出发,目的地是白云国的边境城市。
公子那般千方百计的想要脱离圣上的桎梏,追捕,而今却要自投罗网的回去。
他家公子这两日真的改变了很多,神情冷淡忧郁不说,连着嘴上的话也少了,往日里,一身衣衫绝不会穿上两天,都是每日换上一套,可现在,公子穿在身上的这身衣服从上船的那日起,到现在一直未曾脱下过。
每天睡觉也不进船舱内,就躺在这甲板上,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家公子最近似乎有些自虐的倾向。
“公子,该吃早饭了。”
‘啪嗒’一声,盖在脸上的纸扇掉了下来,搁在了甲板上,朦胧的睡眼缓慢的睁开,美丽的凤目周围带着浓浓的一圈黑晕,白云峰淡淡的侧头,将视线对上一旁的常通。
一脸的无奈慨叹,随即撑着腰身做了
起来,伸手接过常通手中的黄纸油包,长指一捻,拿出里面已经变得僵硬的肉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公子,再过半日,咱们的船只就该到了边境了。”视线凝视着白云峰俊美冷炙的侧颜,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他如此说,只是想知晓他家公子如今到底是何态度。
“嗯”握着包子的手轻轻地一怔,眼神有一瞬的晦暗,随即轻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是了,他们的船只不但离得曲阳县越来越远,也离得那个人越来越远。
他是个懦夫,因不敢面对那份难堪,所以灰溜溜的不打一声招呼就逃离开了,徒留下她一人去承受所有的伤痛。
不过,不会太久的,他会让自己强大起来,非常的强大,强大到让厉甚嗥存有巨大的威胁感。
御花园内,凉亭之上,只见一俊美男子坐立在石凳上,怀中抱着个娇俏女子,那女子面容既非明艳动人,也非闭月羞花,若想找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眼前的女子,那便是小家碧玉。
这女子外貌虽不出色,然而那对满是狡黠,泛着流光溢彩,黑白分明的大眼,外加上那英气逼人的黛眉,却难以叫人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厉王爷当真给他如此难堪?”俊美男子一口含进怀中女子舀在汤匙上已经剥好的番石榴,视线紧盯着跪立在眼前的两名黑衣护卫,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询问。
“是,这会儿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不行,他快憋不住了,满腔的笑意憋在胸口,着实叫他不太好受,若是可以,他真想笑出声来,只是,这会儿,在他的臣子面前,身为皇帝的风范,可不能这把轻易地丢弃。
“得了,下去吧!”在笑意即将濒临爆发之际,白云正大手一挥,示意二人退离。
“末将告退”
“哈哈……咳……哈哈……”一待那两名严谨正色的将卫离去,白云正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身子因这狂烈的笑意而猛颤着,胸腔也随即一起一浮。
坐在他怀中的女子,终是受不了他这刺耳的夸张笑意,顿的从他身上站起来,视线淡淡的在一旁呆立静候的宫女脸上轻扫一眼,瞧着她们脸上一个个隐忍着笑意,垂首似笑非笑憋得有些难受的模样。
英挺的眉毛深拧,嘴儿极度不满的嘟起,随即转向对面笑得正欢,毫无形象可言的男人,冷哼娇斥道,“你嫌不嫌丢人啊!”
身为兄长,自家弟弟受了辱,他听后不见得有任何要为他打抱不平的表情也就罢了,居然还犹如大仇得报的痛快癫笑。
“不……不好……意思,这个主要的……是我太……高兴了……哈哈……”
见他依旧如此的放肆,雷盼弟的脸上,眼中均是闪过深深的鄙夷,本想道出什么姊妹亲情,兄弟情谊的道理说予他听,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如此有些过于多事了,反正她要的也不过是他身上的钱财而已。
继而收敛起自个那好管闲事的心态,雷盼弟一手环上另一只手的臂膀,一手将那白里透红的嫩白手掌随即摊开,大大的眼睛随着眼角朝上一勾,嘴角扬起一副讨喜的笑,对着白云正道,“给钱吧!”
“什么钱?”
“你抱我,外加我替你剥好番石榴,又亲手喂进你的嘴里,所得到的陪客费和劳务费用。”雷盼弟说得尤其的合情合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