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母亲共收了三个入室弟子,师姐梁清越是镇守在西北的镇远大将军梁秉松的独女,自幼在凤华拜师学艺,精于骑射,发必命中,许多男子都自愧不如,又擅诗书,面如暖玉,风姿卓然。
师妹叶璟是母亲多年前从山下捡回的弃婴,自小便跟着我上树打枣摸鸟蛋,下河捉鱼逗鸟兽,形影不离,姿容生的甚有灵气,画画的更是形神兼备,名声在外。而数年前收下的,是多年故友的女儿,叫做玉沉,虽是新收入门下的,因年纪比叶璟大上一岁,便也排到第三,叫叶璟一声师妹。玉沉长得绝色,身姿更是妙曼娇俏,一条娟带耍的出神入化,却又像蝴蝶翩跹起舞,犹如凌波仙子。除去我们几个,母亲还在山中收了些其他子弟,都尊我们几个一声师姐。
也是今年,清越年满十六岁,母亲遣她下山游历。正赶上司冥府送上鉴宝会的名帖,母亲接了帖子,便让阿璟陪她一同下山,正好去司冥府走一趟。
我曾听说司冥府掌握着江湖最精确隐秘的消息,有着为数众多的各路高手奇人在府中供职,你若想让它为你办什么事或者找寻什么珍奇宝物,根据事情的难易程度,拿出相等价值的东西以物易物,或者替它办同等价值的事用以了却心愿。司冥府在江湖已沉浮了几十年,每五年一次鉴宝会,供出稀世的宝物,随人竞价。
我心里好奇,想去凑一凑热闹,母亲却阻道,七日后有贵客到访。
凤华山几年没有过客人了,遑论贵客,猛然想起早上落在屋顶的那只红色玄鹰,莫不是?莫不是……
母亲笑道:“霍期要来了。”
三月的桃花开得正好,漫山花灼叶蓁,衬着清澈的白云蓝天,灿若霞锦。八年未见,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还认得我。
五年前,皇帝的诏书传到凤华,钦定我为陈国
太子妃,待太子成年后迎入宫中,母仪天下。母亲就曾说过将来我会嫁给霍期为妻,诏令下来,我便更是认定如此。又想着他的文采气度,日后学习课业时,就多上了几分心。
这几日,我时时立在山头,看着漫山的桃色,幻想着再见面的情景,想了许多句话,不知该拿哪一句来开头,这让我有些懊恼焦急,又想着这次他来看我,心中又是欢喜,对这感觉觉得新奇。
直到第四日,我站在山上,夕阳落得只留了一半的余光,突然就看见一个身影隐隐绰绰站在山下的桃林抬头看向山顶,我看不真切,想是他提前到了,心里开始急急下坠,刚刚想的,刚刚想着,先说哪句来着?
通往山顶的路上设了些精巧机关,我怕他不小心引动,便下山帮他引路。他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略略有些疲惫。这几年不见,他穿着玄色衣袍,身姿已经长得很挺拔了,比以前多了些英气,眉眼里细细寻去,还有些当年的感觉,站在夕阳落下的余晖里,站在夭夭桃林里,微微一笑,竟比桃花还要绚丽几分。
好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就应该在此时此地,这种模样站在我面前,而我就在这里等他。
“一个人来的?”我问道。“怕扰了山里的清净,随行的侍卫都留在邻近的城镇了。”他把马拴在近旁的桃树上,缓缓说道。夜色也随着降下来,好在月色好,路不是十分难走。他跟在我身后,很快便上了山。
母亲前日下山办事,预备在霍期原本到达的日期回山上,如今他早了几日,衣食住行就由我一人接待。晚饭用的很清淡,霍期笑着问道说:“怎么,招待客人竟没有酒么?”我愣了一瞬,笑答道:“我倒是私藏了些,不知你能喝多少。”他笑着说:“总之是在你的地盘,喝多了你也是不能不管我的。”
他的酒量倒是大了许多倍,我有些犯晕
时,他却像还未尽兴。用过晚饭,我带他去看早已收拾妥帖的厢房,穿过一条石子小路时,无意中看见他脚步有些歪斜,我大笑起来道:“还想着怎么如今酒量这样好,原来也犯晕了。”他笑道:“现在总不能连个小姑娘家还喝不过了,总要挣回些颜面的。”说完,一起大笑起来。
房里开窗正好可以看见半山的好景色,桌上随意插了几支桃花在瓶里。我替他打了水,便回屋睡了。
第二日起床时,霍期已经坐在院中喝茶,我随手倒了一杯,尝了尝,是昨夜的冷茶。我心下默默想着,喝完这一杯,该去换壶新茶了,霍期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放在桌上。“这是前些时候得了块玉石,便自己磨了只玉簪,这次来好送给你。”他又喝了口冷茶道。
我听着心里甚是欢喜,仔细打量这只玉簪,虽刻了些简单的装饰,却简单大方,幽深质朴。便随手簪在发结间,抬头冲他笑了笑。霍期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就恢复过来,喝完杯中的茶说:“你带着,甚好看。”
用过早饭,我便带他在山中散步。母亲也曾收了十几个外室弟子,因大多下山办事去了,山中很是清净。我带霍期看了许多地方,后山的林泉,栽种的奇异花草,逗趣的鸟兽,所有的一切,都想让他看一看。但因又想着他这几日赶路劳累,看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带他回去了。
霍期却兴致很好,要来厨屋帮忙生火做饭。母亲厨艺很好,把我调教的自然也很好。霍期这么有兴致,厨艺应该也很好,我心里想着,指不定午饭能吃的很丰盛。事实看来,这个想法很不好,在我出去逮只鸡的功夫,霍期已经把灶房弄得鸡飞狗跳了,这壮观情景在凤华实属难得,连山顶的玄鹰都飞下来看热闹了,霍期被灶火弄得有些狼狈,看着我嘿嘿笑着,看模样却还有几分开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