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前,梅儿正在房里照看娘亲,忽闻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唏溜溜”的长嘶,听打扫院落的姑子问候声,竟是七王爷驾到了,续而便听到承玉朗声向人问道:“妙竹可还在寺中啊?”有人应声说是,承玉又道:“去叫她来,就说本王想要见她。”梅儿闻听此言,心中一凛,也不及多想,连忙主动出去相见。
梅儿出门行至廊下,见当院果然是承玉端坐于马上,连忙出声打了个招呼,快步下了台阶,过去施礼问安。
王爷见梅儿果然在此,很是高兴,连忙偏腿跳下马过去,将缰绳交给阿秦,遂罢手叫梅儿平身起来说话,双方寒暄了两句,梅儿遂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寺里的?
承玉笑道:“昨日进宫去给娘亲、太后请安,出宫时路过慎刑司,偶见一个孤零零的女子,衣衫单薄坐在那里,甚是可怜,看模样还原以为是你,就过去给她披上外衣,谁知她是新晋入宫的穆答应,再后来又见到清心殿的小尼逸芙,一问才知你早就没在宫中,而是告假来这里探母来了,我现下正要上山回紫霄阁去,途经此地,因此特来一见。”
梅儿闻听王爷是在慎刑司门前见到玲珑的,还说她可怜,心中隐有不祥之感,再一细问,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暂且作罢。
王爷仔细端详梅儿,发现她脸色很是憔悴,一问才知是因她娘亲病重多日未愈,正自发愁,遂问她干嘛不回宫去请个太医来看。
梅儿为难道:“娘亲如今已踏入空门,并非还是诰命夫人,身份低微,怎敢开口劳烦太医远道前来出诊。”
承玉急着说道:“你是皇上跟前儿的宠臣,又是太后亲甥女,而你的娘亲虽已出家,可毕竟还是太后的妹妹,想必凭这些殊荣,到太医院请个医女前来诊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眼下你娘亲病重,怎可任凭拖延,如你有所顾忌,不如这样吧。”王爷言罢抬手摘下自己的金字腰牌,扭头递给身后的阿秦,吩咐道:“阿秦,你拿着我的腰牌,快回宫到太医院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太医来,如院判问起,就说本王偶染风疾,急需太医上门医治。”
阿秦得令,随即牵马要走,
梅儿见王爷要替自己出头,真是再好不过,眼下娘亲病重,明知此举又要欠下皇上一份人情,可实在没理由拒绝,于是高声提醒阿秦道:“有劳阿秦,此去太医院务必要叫一个名叫林媱的医女前来,就说梅儿找她。”
“知道了!”阿秦应声扳鞍上马绝尘而去。
梅儿之所以特意让叫媱儿前来,一是因她们姊妹情深,且媱儿还是医女的身份,不显张扬,正是医治娘亲的不二人选,二来也是想借机向媱儿好好询问一下,玲珑那边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阿秦乘马远去,梅儿这才含泪向承玉诚心道谢,欲行大礼叩拜,承玉见状忙将她扶住,说不必客气,既然赶上了,岂能袖手旁观,还提议去要看看伯母的病情,于是二人同进屋去。
阿秦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太医院中说明来意,院判听说是王爷叫出诊的,哪儿敢说不答应,忙叫手下人去找媱儿,可听人回话说,医女媱儿此时正在浣衣局照看珑答应,阿秦说那就不劳烦院判了,自己去找就成了,于是又再催马赶去浣衣局。
浣衣局俗称浆洗房,是宫廷八局之一,所谓宫廷八局分别是: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这里是宫女们里最不愿意呆的地方,在这儿的人都是宫里最不招人待见、年老体衰或是违犯了宫规的奴婢呆的地方,和慎刑司一样,这里也是每天都做着宫里最累、最脏的活儿,除了不用穿囚衣、睡牢房和吃残羹冷炙外,其它基本没什么不同。
阿秦从太医院出来,乘马顺着宫城外路绕道来到浣衣局,打听里面的人后,顺利从玲珑住处找到媱儿。
当玲珑等人听阿秦说梅儿娘亲病重,急需救治时很焦急,玲珑说让媱儿不必在此照顾自己了,赶快随阿秦去报国寺医治梅儿的娘亲要紧。于是媱儿同玲珑、莹露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动身准备跟阿秦出宫去报国寺,谁知他们才出门扣,就见浣衣局管事嬷嬷引着余常在一行向这边走来,二人回避不开,只得上前行礼问安。
原来余一秋得知玲珑从慎行司搬至浣衣局后,很不放心,隔日特来看看处境究竟如何,也好施以对策!
玲珑和莹露听外头阿秦和媱儿给余常在请安,心中都是一凛,不及反应,听余一秋的贴身丫鬟香穗提着嗓音朝房内嚷嚷道:“珑答应何在?我家小主已至门前,怎的还不速速出来见礼?”
玲珑忙朝莹露使了个眼色,莹露点头推门而出,朝余常在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余常在,小主安好,我家小主现重症在身,因而不能下床出来拜会,还请常在能够体谅。”
不等余一秋发话,香穗咄咄逼人道:“你说不能下床,就不能么?我看是在故意抱病推诿吧?!”
莹露压着气恼,正要解释,媱儿在一旁见状,忙替她过来解围道:“奴婢是太医院医女,我可以证实珑小主确实体虚,不易下地行走。”
余一秋一撩眼皮,端着气势道:“哦!既有医女在此佐证,那应该是不会错的,可本小主还是要亲眼看看珑答应病得到底有多重?”她说着径自推门而入。
玲珑见她进来,赶忙从床上支撑起身子,勉强向她行礼问安,谁知手臂无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被莹露跑过来及时扶住,如此也是惊了一头的虚汗。
吴一秋见到玲珑此举绝非是故意装的,再细看她体态枯瘦,面色晄白,头系额带,一脸的病容。所住的房间也是狭小简陋,一股阴冷霉臭直呛鼻子,怕是连自己后园的柴房也不如,不尽心中一喜。见她微微冷笑道:“既真病着,就别拘礼了,好好歇着吧!”言罢也不等玲珑言谢,就速速掩鼻退了出去,生怕沾了晦气。
余一秋推出屋后,向管事嬷嬷道:“本小主此次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此巡查的,眼下珑氏既病重着,也就先由她了,待来日病渐好些,你们这些管事儿的,只管使唤她做事便是了,多活动活动筋骨才利于康复,都听懂了吗?”
嬷嬷知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怎敢不听,忙都连连点头随声应和着。
莹露在房里听了这话,气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冲出去撕碎了她的嘴,所幸被玲珑及时拦着,不然又要闯祸。站在一旁的阿秦和媱儿目睹全程,也都暗自替玲珑气恼。
余一秋吩咐完,这才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