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夏雨杏黄满目春彩的日子, 可整个南唐宫殿只看得见素白和墨黑,两种极端的颜色将每一处的繁华都缚住,不见奢丽只余下沉肃。
先皇崩逝, 举国同丧七日;司礼监择吉日在一月后, 储君将于乾清殿进行登基大典。
夜色渐浓, 宫中所有的琉璃灯盏都被收起, 只挂了素色的灯笼, 看上去惨淡一片。
李馨歌依旧住在东宫,清华宫被火烧成一堆残木,再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即便她登基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毓倾宫内。
坐在堆满公文奏折的书案前,她连一点休息的空暇都没有, 虽然大多数折子都由内阁先行过目提了纲要出来, 可李馨歌还是觉得看也看不完, 而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由华子鉴做掉的,现在也没有人能帮她了。
“皇姐, 这是最后一叠。”李馨玥从内阁大老远的帮她又搬来一叠奏折放到了桌上,“轰”的一声轻响,这最后一叠分量不轻。
李馨歌放下手中朱笔,随意用两指丈量了一下这叠奏折的高度,实在惊人。
“哪有那么多话要说的!”李馨歌低声抱怨, 这要看到明天也看不完啊。
李馨玥一手按着那叠刚拿来的奏折, 叹了口气:“这叠皇姐不看也没关系, 说的都是一件事。”
“什么事?”李馨歌撩起袖子继续提笔作战, 随口问了声。
“要皇姐选个侍君, 最好能立马生个皇子皇女。”
李馨歌手下一抖,笔尖落下一大团红墨渐渐在折子上泅开, 她忙扯过一旁桌上叠的方正的帕子小心擦拭奏折,边擦边问:“一共有多少人上折了?”
李馨玥撅了一下嘴,估摸着说道:“约莫只有几个人没上吧,这里许多都是联名折。”
李馨歌不敢置信的随手抽出一封打开,果然见下面密密麻麻的签名落款,是六部的。再翻,是翰林院的,再翻,是九寺的……桌上狼藉一片,果然朝中数得着的大臣都上谏了。
“有没有搞错,先皇才崩逝没几日,他们就想这个!”李馨歌将手中的折子往桌上一丢,双手按住突跳的太阳穴低声抱怨道。
李馨玥倒是没她那么不耐,反而还是有点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她并没有一同上折:“皇姐,历朝的皇帝在十八岁时就诞皇子了,这皇嗣问题一直是国体大事,而皇姐现在连一个侍君都没有,确实……。”边说边帮她整理桌上散乱的折子。
李馨歌明白她话中意思,不就是说她年纪一大把早该生个娃了么,立了储君后,大臣们也就放心了不用怕她突然挂掉后没人来继承大统。不过要她随便和一个男子就这么有肌肤之亲,想想她都不能接受。
“行了,我知道了,唁函已经派人送去北魏了吗?”她笔下疾走,以忙碌来掩盖心中阵阵抽痛。
华子鉴架薨、华铮病逝,一夜之间失去两个至亲的人,不知道远在北魏的少尧能否挺得住,华家一门倾颓朝夕,昔日门生恩客转个身都投向皇室,稍知皇室与华家恩怨的人都力主李馨歌要严待华家,即便人都已经死了,该褫夺的爵号一个都不能漏,世态炎凉着实让李馨歌心中生寒,朝中也唯有几个元老一路看下来,知道华家虽然有过但功亦不可没,遂上表朝廷应厚殓华氏。
对华铮有切齿的恨,可毕竟人都死了,难道她还鞭尸不成?不赐不赏不贬不斥,依旧以他一品大元的规格殓葬,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
“已经派人快马送与北魏,不过不知道少尧什么时候能赶得回来。”李馨玥敛了袖子站在一旁:“皇兄会在登基大典那日赶回来。”
李馨歌笔下一顿,终于再也写不下一个字。
“这是先皇的谥号,司礼监刚定下的,皇姐看一下吧。”李馨玥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素白的纸笺递给桌案后的李馨歌。
缓缓接过打开,纸上长长的十七个字就概括了先皇的一生,那些溢美之词像是突然跳跃起来,看得李馨歌眼中一阵刺痛。
“就用这个。”合上纸递还给李馨玥,她闭上双目单手按着额头。
“这是先淑贵君的谥号。”李馨玥又抽出另一张素笺递给李馨歌。
四方长纸上只书有五个字“文康昭贵君”,简单数笔,寥寥几字。
李馨歌蓦然将手中素纸攥成一团,从桌上另起一张,提笔书下“皇文德康成孝忠仁惠敬敏王君。”
“王君?”李馨玥看着手中端雅的一手柳体,那字颇有当年桃花贵君独创一脉的风流飘逸,原来十多年下来,连她握笔写下的字都不知不觉的像他了。
“生前他们不能站在一起,只希望他们死后能有同一个名分。”李馨歌神色淡淡的说道,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可李馨玥却能捕捉到她话中若有若无的叹惋。
“皇姐是想将贵君的灵柩扶入皇陵?”李馨玥若有所思的问道,历代以来贵君死后扶正为皇夫的从来也没有过,李馨歌这次的决定可说是前无古人了,也不知道朝中那班老顽固能不能摆平。
李馨歌也不多语,只是点了点头。
李馨玥一抿唇,将两张纸小心的拢入袖中:“我定帮皇姐将此事办妥。”
“你也早些回去吧,再不走宫门就快落锁了。”李馨歌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催促她快点走,现在已经是内阁首辅的李馨玥已经有了自己的宅邸,再也不能住在宫中了。
裣衽行了礼,李馨玥悄然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内,无一人侍候在旁,寂静的似乎连时间也凝滞,唯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偶然响起。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直到提笔的手也抖了,脖子也酸了,李馨歌这才罢手,靠着椅子休息了一会儿,环视殿内周围,空空落落的,帷幕绡纱的阴暗深处不知是否躲了精魅魍魉,七月如火的季节,可她却觉得周身渐渐起了寒意。
不知有多少帝王日日夜夜坐在这书案后耗费了她们的青春,而她的未来难道也要这个样子?
深深闭目叹息,她按了两下晴明穴后继续提笔批复奏折,看样子今夜是不用睡了。
原本缚在高大圆柱上静止不动的青色绡纱突然轻轻飘扬了起来,纱摆在空中微微浮动似流水在轻漾。李馨歌警觉的抬起头,见案台上罩在纱笼后的烛火也有轻微的摆动。
静悄悄的空间内似乎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李馨歌放下朱笔,小心翼翼的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外殿挪去。
一手慢慢撩起珠帘,却见烛影幽暗的外殿中站着一团黑影,正在窗前,月光清晰照出他脸上的木质面具,本就够惊悚的样子,他居然还在半张脸上覆了黑纱。李馨歌乍一见到他,差点把手中攥着的珠帘也扯断。
“你是谁?”李馨歌冷声质问,强自压下心中忐忑。
男子突然单膝跪地见礼,却并不说话。
见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刺客,李馨歌摆下珠帘,慢慢朝他走进。
“起来吧。”
男子起身后,双手递上厚厚的一件信封,里面像是塞了不少东西。李馨歌接过信封后还来不及再说一句话,男子突然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出了窗外,轻功之高,几乎是落地无声了。
李馨歌诧异的看着这个人来去匆匆,有点摸不着头脑。走到案前灯火下,她拆开那信封,里面有一叠书信,她开始是一张张仔细的看过来,可越到后面她脸色愈发的难看,手中随意的翻了两张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居然真的是他,安插在南唐的北魏暗线竟真的是他!
她步子一个踉跄,手一带就将桌子上的那个信袋扫到了地上,袋子里面滚出一块玉印,她俯身捡起,凑到灯火下一看,印鉴上只刻有“逸瞻”两个字,飘逸俊秀的字,她一眼便看出出自谁之手。
手中紧紧攥着玉鉴,李馨歌颓然坐在大椅上,脑中一片空白。
似乎又有人从窗口翻入,李馨歌猝然从椅上站起,几个跨步过去,生气的一手打起帘子,却见凤言珏手中抓着块黑纱站在窗前,显然翻窗的人是他。
李馨歌脸上神色稍霁,但也忍不住嗔怪道:“好好的大门不走,怎么跳窗?”
凤言珏目色怪异的瞥了眼窗外,扬了扬手中黑纱,道:“刚才见你宫里有人鬼鬼祟祟的翻窗出去。”
“你抓到他了?”李馨歌一惊忙上前从窗口往外探看。
“那人是个哑巴,我刚抓了他,他差点就自尽,幸亏我动作快。”想到方才那人刚烈的性情,凤言珏也忍不住啧叹,看样子那人像是家臣,忠烈如此也算少见了。
“他没死吧?”李馨歌合上宫窗,急急问道。
凤言珏耸了下肩直言道:“我急着来看你,就把他放了。”他没说其实他直觉那人不坏,所以才没有追着不放。
李馨歌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你认识那人?”凤言珏疑惑问道。
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凤言珏被她搞得莫名其妙。
李馨歌见他微疑的眼神,也知道自己把他弄糊涂了,遂轻声一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往内殿走去:“那人想是君父的家臣,只是送了一样东西来。”
一提到华子鉴,凤言珏心头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因那日从清华宫传出的笛声太过熟悉了。
“你看看这个。”拿起桌上一叠书信递给凤言珏,她又坐回椅上。
这些信中有许多都是资料,北魏所有不为外人知的宫闱秘闻,所有策划,一切安排阴谋都在信纸上一一详述。
“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凤言珏一目十行的将这叠信都看完了,末了犹不敢置信,那人怎会是这种身份?!
李馨歌靠在椅子上冷哼一笑:“单凉被破后赵臻本要及早回师的但却又突然不走了,原不是他澹定如山,而是一早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国内安泰无虞。”
“他也算行事缜密了。”隐藏了那么久也不知南唐多少密事给北魏知晓了去。
“可惜还是被君父发现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挑眉冷笑,却在突然间又变了神色,眉眼染了春情,向他倚去。
“干什么?”凤言珏一侧步闪了开去,见她笑成这样知道必然没什么好事。
李馨歌却不让他走,一手就环了他的腰身,贴了上去:“帮个忙。”
凤言珏挑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直言说道:“不帮。”
“什么?!”李馨歌怒目朝他瞪去,环在他腰上的手更是狠狠掐了他一把。
“不帮你帮谁呢?”他笑着又说,澄澈的双眸似映着天边日月。
“混蛋,耍我。”她一拳大力的打向他胸前,虽口中娇嗔,脸上却有羞赧的笑。
“力气倒是蛮大。”他轻轻攥住她的手,温柔的笑道:“能笑出来就好。”
原来他只是担心她想不开而已,这才逗她一笑,李馨歌心中绵软的似豆腐一样层层塌陷下去,这个男人是值得她去争取去珍惜的。
“放心吧,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逝者已矣我只能节哀顺变了。”她平静的走回书案后,将那叠书信又整理好放了回去。
“是的,未来的女皇陛下。”他懒懒倚着桌案,脸上笑容似真非假。
李馨歌抿了唇,眸中似有森寒冷意突然迸出:“我希望你能帮我演一出戏。”
凤言珏半垂着眼,看着书案上那叠厚厚的信封,点了点头:“是要演给她看吗?这对她而言打击可不小。”
她沉默了一会,叹息道:“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强。”
“也是。”凤言珏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
入夏,蝉鸣知了,荷塘中的莲花次第渐放,清澈的水倒映出天上流云缓缓行走。
城郊隶属于锐台大营的泾河苑有别于往常的人来人往,今日特别的安静,偶尔才能见一二个高级将领匆匆走过。
历任锐台大营的都统都住在泾河苑,现在住的人正是凤言珏。
朱逸汶今日不用当值,换了身轻简的袍子就晃到了泾河苑。说起来他与凤言珏这位武将新贵并不是很熟,也想不到凤言珏会突然邀他一起品酒,不过看得出来太女对他非常倚重,与他多走近些倒只有好处。
曲曲绕绕了许久他还在竹林里走不出去,似乎像入了迷障。他心想南唐武将领都颇有才华,更不乏懂周易奇门遁甲的,或许这个竹林就被排成了什么阵法。默默暗念九宫格数,再多行几步果然眼前豁然开朗。
一池荷花塘旁建有一间双楼竹舍,竹舍前有个小小花圃,里面种满了千姿百态的芍药,清雅的幽景衬托艳丽的花朵倒是别有一番绰约的风致。
他在屋外欣赏风景,感叹历代锐台大营的武将都是有情趣的人,片刻后这才穿过花圃走到竹舍前,门虚掩着,他信手推开,正见一身青衫长袍的凤言珏端坐竹案后,姿态潇洒从容。
他落落一拂袖,起手将桌案上的两个酒杯一一斟满,酒香醇厚甘清,竟是南唐有名的杜康。
“副统领,请坐。”他大袖一扬,邀朱逸汶落座。
朱逸汶见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深意莫名的笑,心中居然起了忐忑,看来这是场鸿门宴呢。
大方落座,他也开门见山:“不知凤将军邀在下饮酒是否有事相商?”比起他来,凤言珏同浅曦扬关系更近,没理由有杜康佳酿不找浅曦扬而找他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久前听到一则故事挺新鲜,想说与副统领听听。”半举酒杯,朱逸汶与他隔空对碰。
“是么,将军不妨说来听听。”不知怎么的,总觉这举世无双的佳酿入了舌喉也不觉怎么样,甚至似乎有些涩舌头。
“也算北魏宫闱轶事吧,听说在北魏宫廷如果有妃子诞下双生子是非常不祥的,副统领有没有听说过?”凤言珏又起手帮他斟酒,故意忽略他双眸中一闪而逝的锐光。
“确实,因为曾经有双生子夺嫡的事情发生过,那次差点动摇北魏国本,所以北魏宫廷很忌讳双生子。”这件事天下皆知,他不可能只是说这个,朱逸汶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一手环捏着小巧的花瓷釉杯说道。
凤言珏抿了一口酒,细细品味了半晌,直到朱逸汶脸上渐生不耐,他才开始继续说道:“乾德十三年仲夏承康帝最宠爱的皇贵妃虞氏临盆,传说皇子诞生那日红云满天,还有人说在天边看见西天佛祖真身,那可是天大的吉兆。”
而这位被北魏老百姓称为天之子的正是当今魏帝赵臻。
朱逸汶半垂着头,淡淡一笑:“传言而已,未必是真。”
凤言珏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却能清晰看到他秉着酒杯的手指一直不停的来回摩挲酒杯边缘。
他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呀,明明是双生子的,现在一个是九天之上的天子,而另一个却……。”适时的收了话,他精锐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朱逸汶。
“我不明白凤将军在说什么。”他抬起头,眼中闪着疑惑。
凤言珏呵呵一笑,双手放在桌上,单手撑着下颚,明了的笑:“我是不是该称呼副统领赵祈更妥当呢?”
朱逸汶依旧泰然自若,神色不动:“赵祈?此人是谁?”
“虞皇贵妃那日诞下双生子怕惹了龙颜大怒所以才命贴身侍女偷偷将次子抱出宫廷送与娘家。虞氏一族是北魏名门,这种事不是掩不下来,况且承康帝得子正是高兴的很,也管不了其他诸多蹊跷。”见他眸色渐渐变冷,凤言珏依旧自顾自的说着:“皇太子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就知道有了这么个从小生活在众人背后的弟弟,就悄悄的与他相认了,其中我自己揣测了一下,或许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魏帝同自己弟弟说将来如果怎么怎么样,他就允诺自己弟弟怎么怎么样,然后他这位从来不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弟弟被说动了,只身一人就来了南唐,来干什么?当然不会是游山玩水了……。”
“凤将军真是会讲故事。”他猝然从桌案前起身,冷冷讪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作叨扰了。”
他刚欲转身离去,凤言珏却从桌下摸出一叠信纸摊在桌上,微微一笑:“安亲王不要看看这些东西吗?”
朱逸汶目光一扫桌面,脸色已经有些微变,这叠纸的最上面那张便是赵臻亲笔御赐他爵位的手书,他自以为已经藏的非常巧妙,未曾想还是被人找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强自狡辩,只要不承认他们又能奈何?
凤言珏耸了耸肩,道:“哎,本来你与玥殿下好事也将近,可居然碰到这种事,不知道玥殿下知道你是北魏亲王后还肯不肯下嫁与你呢?”
双拳紧紧攥着垂在身侧,一刹那心中动了杀意,可他不敢妄动,他也听说过凤言珏在战场上的气势是多么惊人,也怕真的惹恼他事情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东西呢我可以给你,事情我也可以替你保密,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要求。”他乐呵呵的笑,拂手指向桌案对面让他坐下。
朱逸汶心下稍许松了口气,只要他能有要求事情就好办:“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那么你是承认了?”他笑得无害,闲散的态度让朱逸汶狠的咬牙切齿。
“有要求就说,你别逼我。”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必要装成一副好同僚的样子了,撕下面具,朱逸汶对凤言珏言辞间也不再客气。
“好吧,条件就是十万两银子,要真银哦。十日后在郊外西凉山上的破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凤言珏笑嘻嘻的摇了摇手中一叠信笺,成竹在胸的样子,料定他不会还价。
十万两,就算让李馨歌掏腰包也够呛何况朱逸汶这么个小小禁军副统领了,可他却一口应下。
“十日后,你不许食言。”朱逸汶冷冷说道。
凤言珏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得风流倜傥:“我是君子呢。”
再也见不得他这俊美却让他切齿的脸孔,朱逸汶转身甩上门就走。
凤言珏拿着这叠信当扇子一样的挥了挥,抬头望了望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