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搏(七十三)

七十三 暗箭伤人

黑夜里,磨盘寨村部七个人在商讨行动路线。宗云说:“我和王俊权准备将孙进财逮起来,哪料到他被肃委会公开审判,随即就枪毙掉了。本来我们想顺着孙进财这个线索往下排的,线索一下子断掉。无奈之下,我们俩只好跟利箭你们三个会合。”

王俊权跺着脚说:“狡猾的狐狸杀人灭口,一下子灭了四个,一环套一环,算计得准准的。”李登寿摊开双手说:“是的呀,我和吕组长也是迟了一天,不曾抓到于连明,却被孙进财在街头上开枪打死。我们发现这个于连明根本不是什么抗日英雄,而是一个小汉奸。他是马官营的伪区长、恶霸地主马沛霖的账房先生,马沛霖还有一个管家叫马斌。后来锄奸队处死了马沛霖和马斌两人,对于连明给以严厉警告。没想到这家伙以后的日子里却混进了我们的革命队伍。”

吕佐周说:“这次指挥部明确指示我们要悄无声息地把那个龚子维活捉起来。这个任务难度较大,一是龚子维他比较低调,平常不怎么出头露面;二是他在机关里做事,他很少一个人外出走动。因此,我们只能耐心等待机会,还不能露出破绽。”

郭匣锋说:“这一等,也不知要等多少天。”利箭说:“老郭,你就耐下心来挑你的糖担,多跑跑有什么不好。”褚如功说:“唉,我一天到晚扛个凳子喊磨剪子炝菜刀,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是利箭你做算命先生的好,嘴动动,耍耍嘴皮子,一点都不费力气。”利箭笑着说:“吕组长跟老李装皮货商,那才潇洒呢。”

吕佐周说:“明日我们不能蹲在这里过宿,因为我夜里回来,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庄子的南头。我想,我们的宿营地必须转移到安全地带。任小妹她们也得调换宿营地,千万不能被人家端了。”

褚如功恍然大悟道:“怪不到今日不出外活动,集中起来开会议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吕佐周摊开地图说:“我和老李侦探,发现肃委会要把机关转移到下一家,这个下一家是在哪个镇呢?我们都来合计合计,如若合计得准确的话,那我们这次也就能锁住他们的咽喉。指挥部下达出击命令的话,我们就能直捣黄龙府擒贼擒王!”

宗云说:“原先他们在靖卫镇和遂城镇,眼下要么还回到小鲍庄哟。”利箭说:“这里到小鲍庄好远,车子要开好多回的。其他的不谈,押送犯人可不那么容易。依我看,只能在附近的几个镇子里,到底是哪个镇子,大家都来动动脑筋。”

宗云说:“到九阳镇,就靠在靖卫镇,没多大意义。到上坪镇,那里并没有什么屏障。到延河镇,那里地形是复杂,可也适合敌特活动。……哼,雪镇,就是这个雪镇,背靠大山,进可攻,退可走。”

吕佐周首肯道:“不错,正是这个雪镇,监狱不小,适合关押重犯。你们晓得吗?肃委会抓的关粉桂、牵云后来不曾送到靖卫镇,就关押在雪镇。”

利箭说:“任小妹她们五个人的任务是抓哪个?”吕佐周说:“原先是捉拿叶欣,可叶欣遭到谋害,她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眼下她们的任务重点是调查取证。我们如果在关键的时候差人手,就调用她们。”

王俊权惊呼道:“不好,这个雪镇控制在钱广用手里,镇长、派出所所长、民兵大队长,还有五个村的村长全是他的人,就连驻扎的一个连也控制在他手里。”

吕佐周愣了愣,点头说:“是的,他们一旦占据了雪镇,那里俨然是一个诸侯国。我们必须加快步伐,尽可能快点捉住龚子维。只有扑住龚子维,我们才能把手脚伸进到雪镇。否则,雪镇就真的成了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他再次看了看地图,直起身说:“你们看,这里是在九阳镇东边的山庄许家桥。我们这次落脚点就放在这里。庄后头有个土地庙,香火不怎么旺盛。平时就显得格外冷静。我们都在那里过宿,进出十分便当。明日天一黑,我们就出发来到这里休息,当然有两个人还要到靖卫镇进行侦探。大家都明白了吗?”宗云等六人都说“明白了”。

任小妹五人来到彭集,因为看到一个女人往靖卫镇跑,形迹可疑,当即果断将她拦截下来。这个女人不是他人,正是靖卫区柯司乡司各庄的高莲子。高莲子被带到马王庙西厢房,胡坤英说:“我晓得你是柯司乡妇救会主任,还是区里的妇救会干事。你不在自己工作的区域做事,却老是往镇上跑。你今儿说说,到底是什么事?”高莲子说:“我是去会会我的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她叫郑若曙,在肃委会里工作。”

费兰珍说:“这就对了。你是肃委会安排在下面的一个耳目。就是因为你高莲子通风报信,害得巫萍在来亨镇被肃委会的人抓起来,关粉桂路过靖卫镇落入肃委会手中也是你报的信,还有已经逃掉了的严秋英在冯平庄被抓。今儿你要报的信是什么?你要告诉我们,不然,我们就送你进卧龙监狱。”

高莲子抓了抓短发,说道:“我说我说,肃委会钱广用他们准备抓把范景惠抓起来,说她老打电话给军区领导,干涉肃委会正常工作。我听人说,范景惠将要路过九阳镇见她的一个朋友,便要把这个消息通报肃委会的人。”

任小妹说:“现在你要为我们做事,要把今后肃委会的动向及时转告我们。你愿意吗?”高莲子一听,马上说:“我愿意,一百个愿意。”“既然你愿意,就把你自己的经历说给我们听听。”高莲子听了,眼睛勾了勾。

韩粉英笑着说:“高莲子呀,你在鬼子的范集据点当了伪妇同会卫士班副班长。据人说,你有点拳脚功夫,跟班长郑若曙一起保护伪妇同会会长卓芝茹、伪秘书长焦菊花。这些你要如实交代。”

任小妹说:“高莲子,现在我们就看你交代得怎么样。你如若不老实,执意隐瞒,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下手狠得不得了。拶指、老虎凳这两个玩意儿我们也会叫你玩的。你看着办吧!”

高莲子慌了,招架道:“不不,我也是被人逼的。我把我所晓得的全告诉你们。”原来她和郑若曙跟人学了一点武术,在圩堤上进行练习,被扫荡的鬼子兵俘获,随即答应鬼子到范集据点里充当女警察。鬼子拿下范集后,时间不长,便叫她们两人到伪妇同会任职。伪妇同会是个什么组织,一开头她们两人都不晓得。高莲子是从伪镇长夏金彪打听到的,是李五献的计策,鬼子大队长松本常三夸他别出心裁。夏金彪老婆白玉茹告诉她,这个李五是共产党的延河支队政委,他用的是个假名字,真名字叫钱广用。一开始当的是镇上的维持会会长兼皇协军副司令,挂少校军衔。松本要他当范集区区长,他推辞给马官营的马沛霖,之后他出任范集治安警察大队大队长。共产党的广华县延河区妇救会干事焦煜华被鬼子俘获,松本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她怕死,随后便答应了。为了逃避做松本的老婆,她跟李五私下结为夫妻。松本大怒,逼迫焦煜华跟他结婚,焦煜华的名字就改成松本菊花。松本逼李五在高莲子和郑若曙两人中间选一个做他的妻子,李五没有选高莲子,选的是郑若曙。大约两个月之后,松本带兵外出扫荡,高莲子瞅准这个机会,打死了伪团长范正湘和驾驶员,夺下他的军用车。紧急喊了李五、郑若曙,李五又拖来了鬼子老婆。上了车,高莲子一口气把车子开到独山小山庄没油,就跑到延河镇下的客栈。在客栈里各人换了衣裳。几天后,高莲子在本庄当上了柯司乡妇救会主任,第二天又兼任了区妇救会保卫干事。

王旭红饶有兴趣地问:“高莲子,我问你呀,松本鬼子他建了一个妇女日中同心会,会长是伪范集区区长马沛霖的老婆卓芝茹,伪秘书长焦菊花也就是焦煜华,那会员主要有哪些女人?”高莲子说:“有这么一些女人:伪三十六师师长缪澄流老婆黄佩芬、伪永乐保安司令满成刚老婆党秧女、伪商会会长裘根山老婆崇桂英、磨盘寨地主焦廷茂老婆富雅菊、伪范集镇镇长夏金彪老婆白玉茹、伪警察大队大队长王时宝老婆胡爱娟、伪镇长张存友老婆惠杨柳、伪三团团长王老岩老婆陈双扣,还有伪青马乡乡长马沛俭老婆焦羊扣、伪荀彭乡乡长彭庆声老婆单珍小等,还有好些人我记不起来了。”

胡坤英说:“崇桂英是鬼子特务云中孚的老婆,后来云中孚被广华县公安局抓获处死。崇桂英却跟芙蓉商场老板裘根山混在一起,做了他的老婆。”费兰珍说:“这个裘老板在范集办了一家百货店,松本找他做商会会长,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他把范集百货店交给崇桂英打理。”

任小妹说:“还有胡爱娟是从龙镇伪保安团长支富才的三姨太,她是支富才的嫡外甥女,据说这个掌家的小女人对下人特别刻薄,作恶多端。唉,她怎么做了王时宝的老婆呢?”费兰珍说:“支富才残废了,半身不遂,同时又半聋半哑。胡爱娟耐不得寂寞和岁月的煎熬,碰到了伪便衣队队长王时宝,两人都一见倾心。王时宝这家伙生得一副好皮囊,相貌堂堂,胡爱娟得爱的就是他这等的美男子。”

韩粉英问道:“支富才没人侍候他,后来他过得怎么样?”费兰珍笑着说:“偌大的支府院子里长上了青草,好多的房子成了鸟雀的安乐窝,每到晚上,就是‘呼呼’的一大片,连乌鸦都有好多。支富才就是个瘫子掉在井里,没过几天,便死在屋子里。等他儿子回来,尸体已经腐化发臭了。汉奸支富才就落得个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任小妹说:“高莲子你虽然豁嘴,总该有自己的男人嘛。是哪个?”高莲子说:“我男人是隔壁庄子芙蓉堡的任虎宝,他在区里当农会会长。”费兰珍说:“任虎宝这人我认得,曾经跟我共过事的。……唉,郑若曙,她找了男人吗?”“找了。还是钱广用介绍给她的,这人在肃委会管辖的雪镇监狱当监狱长,名叫李文监,粗大汉子。”

任小妹郑重地说:“高莲子,你现在还去当你的柯司乡妇救会主任和区妇救会干事,跟肃委会继续保持联系。一旦发现重要情报,立即传送给我们。对于你过去的错失,我们一概不予追究。你能完成我们布置给你的任务吗?”高莲子马上说道:“能。我绝对不会再去为肃委会里那帮人卖命。”

钱广用在孙善信的引领下,进了宣显荣政委的办公室。“孙主任,你来有什么事的?”孙善信说:“我跟钱广用同志来你办公室,要将下面的一些情况报告给你。巴北行政委员会试图改组巴北军区,谭新明、郭坚他们要将请示报告送到巴北分局。他们呼吁匡宣赶快结束学习,主持巴北军区工作。”

宣显荣一听,马上发火道:“谭新明他胆气不小,倒想取代我的位置,还了得!”

钱广用说:“宣政委呀,谭**他根系大的呀,拥护他的人不少。郭坚说你能力没有谭新明大,应该退下来,让贤能的人出来主持全面工作。李雁波说你埋没了他的才智,应该让他担任军区政治部主任。范景惠呢,她骂你老混账,设立一个肃委会,权力大得不得了。她还说你是昏聩的纣王,听凭几个奸臣胡闹,你再赖在台上唱戏,将来就有可能会像纣王一样引火自焚。”

宣显荣脸色大变,说道:“他们下一步想怎么样?”钱广用叹了一口气说:“匡苕子已经是个死老虎,想不到她还有余威。经过跟众多人的接触,我感觉到匡苕子这个女人厉害。人家说咸鱼翻身,这个词语是说很难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匡苕子她就有这个可能,他们的请示报告里就有这么一条,这就是释放匡苕子,让她出任巴北军区副参谋长兼情报处处长。”

“你说下去。”钱广用摆着头说:“那帮人倒已经把人安排下来,就等巴北分局作出决定,一旦决定下来,马上付诸实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匡宣、陈树德二人继续做正副司令员,谭新明做政委,孟思一、李雁波二人做副政委,徐方进做政治部主任,慕容荷做副主任,秦牧做参谋长,副参谋长就是匡苕子。郭坚做巴北行政委员会**,范景惠、景禹、樊林、王瑞卿四人做副**。……”

宣显荣轻声地说:“妈的,他们这是翻天了。”钱广用继续添油加酱地说:“他们说肃委会这个机关该得取消了,凡是在肃委会里工作过的人都要审查,一个都别要漏掉;凡是被肃委会关押的犯人一律平反,全部委以重任。这就难怪匡苕子在受审讯时气焰嚣张,一直不肯低头认罪。”

“她是怎么说的?”宣显荣愣着神问道。钱广用故意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说:“她、她个女人说话恶毒的。说她一旦出狱,第一个查点的就是你宣显荣,要拿个铁榔头敲你的头,问你够曾醒的。她说你宣显荣在汉奸部队和鬼子跟前做过事,参加革命队伍实属侥幸。”

宣显荣猛地拍着桌子说:“她放屁!”“她说的狠话多着呢。”钱广用扳着指头说,“她说孙善信孙主任想做她的糊涂心思,这才派人把她抓了起来。这是一条。她说你当年负责的文工团实际是受伪军七十六师师长黄元放管辖的,里面有好多人是特务,还有一个是鬼子的特高课的人。这是第二条。她说林之海参谋长曾做过缪澄流的副官长。这是第三条。她说你宣政委跟汤才英睡过觉的,所以汤才英很快提拔到肃委会里当科长。这是第四条。她说宣政委喝酒伤了头,头就老是糊里糊涂,有时候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这是第五条。她说你年轻的时候敲人家门上的铜锁,进屋偷人家的钱……总之,她说的多得不得了,就是始终不买我们肃委会的人的帐。”

宣显荣恼怒起来,说道:“你们抓紧审讯,将匡苕子的罪定下来,到时候判决她死刑。这个九尾狐,斩她的头,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妖怪还有什么变化。想咸鱼翻身,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做她骚货的春秋大梦!”

钱广用达到了目的,当即离去。随后,他游说政治部副主任饶杰。“饶主任呀,你不曾晓得匡苕子对你感冒得很呢,说的话相当难听。”钱广用一见面就直奔主题,毫无顾忌。饶杰愣了一会,说:“她瞧不起我,总不能口无遮拦,极力诽谤我吧。”“岂止是诽谤,简直就是诅咒!她说当区委书记不会指挥打仗,却硬要摆出一副军事家的谱子,如同小孩把雨都着下来。吃败仗是免不了的,后来上级把他调走,本扬县莲花区才迎来了满天朝霞。她说像你这种人本身就是个灾星,跑到哪里,哪里就显出颓势。”

饶杰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她个女人倒会瞎说的呢。犯下了那么多的罪恶,不知反省,却来诅咒我。我看呀,你们要依照惩办汉奸条律处她死刑。这种人,我们的枪底下是绝对留不得她的。”

钱广用坐车回到靖卫镇,年鹏举却告诉他两个坏消息。叶欣落在龙家高地的陷阱里死了,尸体被人放在肃委会办公室后面,还有一张纸,上面说明叶欣是遭人谋害,凶手落井下石,在陷阱上面堆集了大量树枝。再一个坏消息就是龚子维失踪,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肃委会办公桌上放了一张纸,说龚子维也是落在陷阱里被活捉起来的,地点在后山谢家林地。

钱广用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他们下手了,一下手就是对着我们的要害狠命一击。看来,这靖卫镇真的不能再呆下去,得尽快转移。”年鹏举说:“这可得要孙主任上去陈述,最要紧的是要等宣政委作出决定。”钱广用沉吟了一会,说:“小年呀,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看来,我还不能困守肃委会办公室,必须多游说些军区里的干部,求得他们的配合,我们才能占据主动地位。嗯,明日一早就出发。”

钱广用首先来到军区参谋长林之海的办公室,热辣辣地说:“林参谋长呀,你运筹于帷幄之中,决战于千里之外,有着张子房的谋略。”林之海淡淡地说:“今日你一来我这里,就把我说得神乎其神,其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我向军区领导提的意见只能算参考性的,而且还是跟手下的几个参谋商讨之后,推出比较合理的方案,供司令员、政委他们决策。”

钱广用说:“林参谋长,你很谦虚。但是有的人觊觎你这个位置。匡苕子就说过几回,她说你尸位素餐,没多大的能耐;如果让她在参谋长这个位置,一定促使巴北军区经常开展大的攻势,把日本鬼子挤出整个巴北地区。”

林之海摆着手说:“她这是吹大牛皮,日本鬼子哪有这么好打的呀。她虽说打了好几个胜仗,可那都是在小地方打的游击战啊!”

钱广用笑哈哈地说:“我也看她是坐井观天,但她眼眶子就是大得很,说如若让她担任军区副参谋长,你林参谋长就必然滚到一边去。没本事的人在足智多谋的人跟前只能俯首帖耳,作壁上观,什么事都做不了。”

林之海撇着嘴说:“现在匡苕子她人关起来,气焰再嚣张也是寡妇养儿没指望。她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她个现报鬼的。”钱广用说:“匡苕子她人虽然关起来了,但眼下有好多人为她鸣不平的呢。我们肃委会一班人却遭到不明不白的攻击,有人就想解散肃委会这个机关部门。”

林之海愣着神说:“嗯啦,钱主任你把你的设想说给我听听,兴许我能给你们帮到点忙。”钱广用便毫无顾忌地兜售加强肃委会那一套措施。

钱广用这一回卖足了气力,三天里游说了政治部组织部长恽秋、宣传部长张重、民运部长张跃飞、供给部长柴桢、情报侦察科长李时碹、作战科长葛长飞、青年科长翟小林、财务科长铁庆富、粮秣处长刘师钊、卫生部政委周君通、保卫局长李思沛等十几个人。游说时还分发了匡苕子大量的黑材料即所谓罪证。

钱广用深知一人传虚,万人传实的奥秘,卖命地栽害匡苕子等人,说得天花乱坠,煞有介事。游说的人多了,免不了有人传谣,无中生有的事也就成了真,真的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宣显荣、孟思一、孙善信、林之海等人面对形势仍作了误判,仓促之中作出三项决定:一、肃委会机关改驻雪镇;二、政治犯人全部押到雪镇监禁;三、缩小肃委会机关,只下设三个科室:行动队、机要室、总务科。

孙善信仍兼肃委会主任,钱广用为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林根妹为肃委会秘书,恽道恺为行动队队长、林根轩为副队长;年鹏举为机要室主任,汤才英为副主任;徐乐星为总务科科长,毕建荣为副科长。郤准、杜更生二人到军区司令部复命,听候任用。

夜里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匡苕子从睡梦中惊醒,便坐了起来,谛听外面的动静。忽然,牢房有了亮光,能够看出人影绰动。门“吱”的一声,忽然打开来。徐三虎、曹二两人站在门口,喊道:“匡苕子,出来!”匡苕子以为是上刑场,便站了起来,将头发抹了抹,然后取下发夹,重新夹了一下。

徐三虎说:“你就快点吧,哪是新娘子上轿子?走!”两个汉子上来就抓住她的膀子往外押走,出了监狱大门,囚车已经停在那里。曹二喝道:“匡苕子,上去,往里坐!”

匡苕子上了囚车,发现慕容荷、严秋英、向秀菊三人在里面,巫萍再押进来就是五个人,都是手铐脚镣。车门“哐当”一声关了起来。随后,车子便开动起来。

匡苕子说:“我的案子重,年鹏举前日夜里到我牢房里,说留下给我的日子不多了。今日夜里该不会送我上刑场的吗?”巫萍说:“匡苕子,他们定的你什么罪?”匡苕子笑着说:“都是死罪,帽子五顶:特务、巨匪、叛徒、汉奸、万恶娼妇。”

向秀菊说:“我也被扣上了三顶帽子:土匪、内奸、叛乱分子。还不准我辩护,一辩护就遭他们的毒打。最后,我只有领罪的份儿。”巫萍说:“我比你多了特务。”

严秋英说:“这一次,匡苕子在我们这五个人当中遭罪最多。……唉,说什么呢?抗战功劳越大,黑得就越厉害。钱广用他们这些烂死鬼在领导面前怕马屁,反而神气活现,整起人来简直就是法西斯。”

慕容荷说:“他们还剪掉我的鬏儿,留的耳道毛七长八短。这些天来长长了,我倒也无所谓。”巫萍说:“严秋英,我们两人帮匡苕子把头梳一下,她两个多月都不曾梳过头,如若今日上了刑场,也要体面些。”

向秀菊说:“就是车子里面黑咕隆咚望不见啊。”严秋英说:“没事,就摸摸吧。受难的人哪个也没办法啊。”

匡苕子刚梳好了头,车子就忽地停了下来。一会儿,车门正要打开来,火光陡然亮了起来。“你们想要做什么?”有人答道:“这车子蹲的人多,想匀一个人到人少的车上。”“怕的想在这魏子坡做鬼事的吧,当心子弹不长眼。继续开车!”“好,那人就不动吧。”“不动归不动,你们给我少玩点鬼把戏。”话音落了下来,纷扰的声音也消逝了下去。随之,车子再次开动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空气流淌着叫人舒适的感觉。到了目的地,车子也就停了下来。囚车打开车门,匡苕子是第一个被押了下来,将她送进了一个比较体面的牢房里。里面有床铺,而床铺上有被单,甚至还有吃饭的四仙桌子,两张椅子。虽然陈设十分简单,但对身陷囹圄的匡苕子来说,这显然是奢侈的了,完全可以说这里是优待室。匡苕子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一个军官跑了进来,说:“你们都走开去,我有话对匡苕子说。”

七八个人只得走开去,匡苕子一看是陈树德,惊讶地说:“你这夜里怎么来看我呢?”陈树德悄然地说:“我不来看你,你恐怕已经倒在血泊中,你的冤案也就石沉大海了。我一晓得肃委会将你们秘密押送到雪镇,我当即叫人动用了五辆车子,另外还有一百多个骑兵。好了,长话短说,我给你带了一件绿色旗袍,你马上就穿起来。我喊人来给你打开镣铐。”

匡苕子激动地说:“你对我的恩情,我终身难以报答啊。”陈树德摆着手说:“这话不说。我叮嘱你,牢房里送给你吃的东西,如若发现颜色不对,你无论肚子多么饿,都不要吃。千万千万要注意。”他转身对外喊道:“来人啊,给匡苕子把镣铐打开来,她要换衣裳。”来了个女看守,给匡苕子打开了镣铐。匡苕子也就脱下了脏兮兮的外套衣裤,穿上了旗袍,煞是好看。她主动伸出双手,让看守给锁上了铐子,随后又加上脚镣。

陈树德说:“你别要灰心,希望还是有的。黑暗尽管长得很,但黎明终究会到来的。好了,我走了。以后我跟你再会的场面肯定是敞亮的,也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刻。”匡苕子悄然地说:“谢谢你。”

钱广用一屁股瘫坐在椅子,年鹏举垂头丧气地说:“匡苕子匹女人坐牢坐了这么长的时间,又不曾掉多少膘,养得青皮白秀。如若不戴上手铐脚镣,跑出去仍然是个绝色的窑姐。唉,眼下保她这个九尾狐的人还就厉害,就像长了上百个眼睛盯住我们。妈的,我们算得好好的,半夜里在魏子坡办掉匡苕子,事后就推说她试图跳车逃跑,被保安人员的流弹打死。唉,囚车才停下来,那魏子坡陡然就亮起了火把。陈树德他把个车子直往前开,派了一个人上来问停车做什么。结果我们就眼睁睁地让九尾狐匡苕子逃过了一劫。”

钱广用叹气地说:“正因为有这么个事情,陈树德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了一个连的人马抢先进驻雪镇。他这回手脚这么快,说明他也是预先准备好了的。……唉,照眼前这样的局势下去,对我们是很不利的。我就有个不服气,说的我们对匡苕子这个死老虎都下不了手,她不死,我就什么都不是。至于小年你们这些人更不必说的了。”

年鹏举想了一会,忽地说:“既然我们不能明的来,我们就暗地里把九尾狐收拾掉。叫人送点好吃的东西给她,放上白色毒品粉末。我就不相信她个九尾狐能够闻得出来的。只要她吃上一口,就能打发她上路。”

钱广用手指弹着桌子说:“这事你去安排人办。这回就看你小年办事情办得妙不妙。”年鹏举点着头轻声地说:“我这就去。”

牢房里漆黑一团,远处纵然有点光亮也若明若暗。匡苕子不想昏睡,就倚在墙上低声背着《岳阳楼记》。忽然,牢门打了开来,也就有了亮光。进来一个人,他放下木筐子,取出里面的饭菜:一碗整烧鸡子,一盘韭菜炒蛋皮,一碟芸豆,再者就是一碗饭和一双筷子。

匡苕子瞥了一眼,动也没动一下。来人说:“你吃呀,这是送你上路的。本来想让你喝个断头酒的,你不喝酒,菜也就好一点。”匡苕子坐直了身子,说:“上路就上路吧,我无所谓做饿死鬼。收起你们这一套,既然想杀我,就别要假惺惺的。再说眼下我也没有胃口,这些饭菜还拿走吧。”

此人就撕下一个鸡大腿,揀了些韭菜炒蛋皮和芸豆放在饭碗里,殷勤地端上来说:“吃呀。哪怕就吃一口也是好的。”匡苕子见那鸡大腿呈现蓝色,当即伸手打翻了饭碗。此人恼怒道:“妈的,你不吃,我喂你吃。”他拿起鸡大腿就逼近匡苕子,匡苕子慌忙站了起来。

门忽然响了,跑进来三个军人。“住手!”此人转过身,故作镇静地说:“这是她的一个朋友送给她吃的。”一个军人威严地说:“嗯,她不吃,你吃。”“我怎好贪吃人家的。”此人说着就要往外走。那个军人一把拉住他说:“你别忙走,跟我们一起走。”

另两个军人收拾好饭碗和食物后,那个军人扭住送饭菜的人膀子出了牢房。一行四人穿过了长廊,出了监狱里面的总门。当他们登上阶梯往高处走,忽然“啪”的一声枪响,那个送饭菜的人头部中了一枪,无声无息的死去。

三个军人停下来,张望了四处,不知枪声来自哪个方向。那个军人马上说道:“大成,你趴在这里,监视住这个人的尸体。我马上出去报告戈连长。”他出了监狱,跑步去报告驻军戈连长。

“报告!我有急事。”睡觉的戈连长一跃而起,穿上了外套。那个军人叙说了监狱突发事情。戈连长别着纽子,说道:“我晓得他们这回还要动手脚,果然不出所料。李富平李参谋,你传我的命令,叫马排长、宗排长两人,带领他们的全部人马迅速接管整个监狱,不得有误!”李参谋有力地说道:“是!我这就去。”

钱广用晓得大事不好,急急忙忙起身见了戈连长。“你们这是夺权!”钱广用气势汹汹地说。戈连长冷笑道:“钱主任,你们这伙人管理雪镇监狱,谋杀重要犯人。事实已经表露出来,还能让人放心吗?我直接受命于陈副司令员,你要有说法,请到军区办公室里说去!”

钱广用忍气吞声地说:“戈连长,你这话从何说起?”戈连长说:“哼,你还不曾晓得吗?今日夜里,郭蛮子给匡苕子送饭菜下毒,匡苕子不吃,他就强行要往匡苕子嘴里塞。在这关键时刻,我的李参谋带人及时制止了郭蛮子。李参谋将郭蛮子带到阶梯时,突然有人打枪,郭蛮子中弹而死。钱主任,还有什么话要说?……人证、物证都摆在这里,最能说明这个监狱危险得很啊!我们军人既然有着神圣的使命,就必须接管这个监狱!”

钱广用色厉内荏地说:“你等着,我一定到军区办公室说去,你们驻军擅自占据雪镇监狱,一切后果统归你戈连长负责。”戈连长扬起手说:“怎么?你还不服气,是嫌雪镇监狱不够乱吗?钱广用呀,告诉你,收起你那一套,在雪镇这里,天塌下来我戈桂章顶得起!”

钱广用回到办公室,连叹了几个气,吐了两口唾沫,想了想,便拨通电话,说道:“小年呀,你起来到我这里。”搁下了话筒,钱广用一屁股坐了下去,瘫倒在椅子上,活像一个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办公室里一下子涌进了七八个人,一个个如丧考妣。汤才英气冲冲地说:“戈桂章他带兵哗变,应该赶快上报给宣政委,制止他胡来!”恽道恺低声地说:“没用的。恐怕把柄被戈桂章抓住了,不然,他的胆气没这么大。”汤才英说:“要么他是陈树德的救命恩人,陈树德十分相信他的能力,就给了他尚方宝剑。唉,就是这么一来,戈桂章他就有了先斩后奏的权力啊。”

毕建荣吱着嘴说:“把柄被戈桂章抓住了,这事情可就邋遢了。”汤才英说:“事情邋遢下来,这屁股就难得弄干净。粑粑屎拉下来,这多窝让啊。何况戈桂章这家伙又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户口。”

恽道恺烦恼地说:“做事不机密,再好的计策也没用。怎么搞的呢?挪驮人做不了大事,怎想起来用挪驮人呢?年主任,用的是哪个呀?”

年鹏举摇着手,不予答复,只是叹了口气,结巴着嘴说:“这、这没说头,天不灭曹,是天意,天意啊!”

这真是:阴险毒辣搞谋杀,诡计破灭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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