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花落。
萦绕在沐璃的发间,墨眸一缩,颜若冰霜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沐璃。”
“嗯。”沐璃不解,他不明白长安为何会露出害怕的神色,随着长安的目光望去,沐璃微微怔愣,随即一笑:“公子,这下我们一样了。”
“一样。”长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很痛,比之任何时候都痛,他宁愿沐璃露出慌乱的神色,也不要沐璃对他清浅如玉的微笑。
墨容欢早已背过身去,眼泪一直往下掉,她曾见过长安,朝如青丝,暮却成雪,如今却又见证沐璃,墨色尽退,斑白如雪。
对于自己刹那间青丝成雪,沐璃倒是很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公子,你看。”沐璃指着空中悬而未落的梨花瓣:“好美,就像世雪舞倾城。”
“嗯,很美。”长安应道,墨眸映着梨花,长安的心似乎被沐璃捧在手心,轻轻吹着,温暖划过,似水流年,沐璃,梨花再美,即使惊鸿若仙,仍及不过你,清浅如玉的双眸,你眼里浮动的流光,是长安迷醉一生的醇酒。
遇到长安的时候,少年便是一头白发,接着破屋里,少年青丝泼墨,而御剑山庄,少年再次白发三千,千陌染震撼长安对沐璃的感情,可没想到沐璃竟然也会青丝成雪满鬓霜华,而且还是一点一点退去原来的水墨色,丝丝缕缕如霜如雪,千陌染不敢去想沐璃的发丝变白,是不是正好预示着沐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十一也没想过沐璃体内的毒,会让他青丝褪色华发荏苒,黑眸看着长安与沐璃并肩而立,风轻轻卷起两人的衣角,如墨如雪,少年背后的白发肆意飞扬,早已分不清谁的发丝在缠绕着谁的发丝,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白首不离。
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沐璃荏苒的华发,毕怀毒的手在微微颤抖,耳旁忽然传来千飞羽压低的声音:“我知道是你。”
“不是我。”毕怀毒反唇相讥:“你看错了。”仅仅四个字,却被毕怀毒说的越来越没有底气。
“小毒物,我不是怪你。”千飞羽指尖轻触毕怀毒的脸颊,轻轻叹道:“是沐璃的意思,对不对。”
狠狠的瞪了千飞羽一眼,毕怀毒无声道:“千飞羽,我瞒住了所有人,却瞒不住你。”眸光一瞥,凝落在长安和沐璃的身上,毕怀毒在心里喟叹:恩公,或许,你与我一样,瞒的了其他任何人,却无法瞒过将心落在我们身上的人。
山风依旧吹拂,花瓣依旧飘落。
梨花和桃花铺的满地都是,沐璃靠在长安的怀里,浅眸微抬,细数花落,而墨容欢由于情绪激动,稍微动了胎气,已被千陌染扶回房间休息。
独自坐在木屋后,十一抬眸,静静的望着天际,似乎想要看淡浮云,望断天涯,凝眸处,流光浮动,写意思念。
毕怀毒早就像鸵鸟一样呆坐在房间,不言不语,不思不想,耳际一直传来千飞羽一个人的对白。
“小毒物,你不必自责,这是沐璃自己的选择,必定是他心甘情愿的。”见毕怀毒依旧静静呆坐,千飞羽握住他的手,轻叹:“我给你讲个故事。”
见毕怀毒的长睫轻颤,千飞羽紧了紧相互交握的手说:“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故事。”千飞羽轻声道:“甲君自小就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大夫说他若是不换心将活不过二十岁,可甲君就算换上一颗健康的心,存活下来的几率也只有三成,而乙君他自小头发便异于常人,是雪银色的。”
“有那么一天,他们相遇了,甲君从喜欢上乙君的那一刻就把头发染成白色,乙君还曾取笑甲君那么喜欢他头发的颜色,甲君却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乙君的话,后来因为一些事,乙君与甲君心生误会,先是大吵一架,接着持续冷战,甲君去找朋友喝酒,醉酒后指着自己那头白发痴痴笑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将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吗?’甲君朋友摇头说不知道,甲君流着眼泪哭着笑:‘因为我怕自己来不及和他一起到白头。’那朋友听了这句话后,直接通知了乙君,乙君赶到后便将甲君带回家。”
千飞羽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妖娆魅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毕怀毒,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小毒物,沐璃不是甲君,却与他有着同样的心思,对不对?”见毕怀毒点头,千飞羽笑意更深:“所以你就帮他。”
“甲君有没有活过来?”毕怀毒忽然问。
微微一怔,千飞羽启唇:“心后来换了,换的是乙君的心,所以甲君活了,可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以后…不许你讲故事。”毕怀毒挑眉命令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被你讲死了。”
“也许。”千飞羽低眉,敛尽眸光里的黯然:“乙君是心甘情愿的,就像甲君将自己乌黑的头发染成白发一样,只是甲君没有想到无法陪他到白头的那个人会是乙君。”
毕怀毒冷哼:“甲君他想错了,乙君一直都陪着他呢,你看乙君本就是白发,又将心给了甲君,他用自己的方式一直陪在甲君的身边。”
闻言,千飞羽哈哈一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说的对,乙君其实一直都陪在甲君的身边呢,是甲君他太傻,没有看清楚而已。”
像是看神经病一样望着千飞羽,毕怀毒冷嗤道:“长安如果也像甲君那么傻,不理解恩公的用心,我就灭了他。”
呃,千飞羽被噎住了,随即一笑:“小毒物,你确定你能灭了长安。”
“不是还有你吗?”毕怀毒似笑非笑的望着千飞羽渐渐凝结的笑脸,颐指气使的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是我说的,你都会唯命是从。”
一点点靠近毕怀毒傲娇的脸蛋,千飞羽一口咬住毕怀毒微翘的唇瓣,低低沉沉的嗓音带着魔力一样:“小毒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沐璃。”
“我是喜欢恩公。”见千飞羽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不定,毕怀毒异常淡定的说:“我喜欢恩公,那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对我施救的人,也是毕怀毒记事以来最为坚韧纯善之人,我喜欢他,不牵扯风花雪月。”眸光一转,毕怀毒傲然道:“可小爷却偏偏喜欢上了你这只腹黑变…态扭曲的妖孽,所以,除了小爷,你不许再将其他人随手抓来,让他人陪你等你心中的故人。”
轻轻吻着毕怀毒绯色的唇瓣,千飞羽低声说:“傻瓜,你就是我的故人,我与你在留梦楼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毕怀毒问。
“似是故人来。”千飞羽说:“许是这样的心思,才让我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
想到被千飞羽禁锢的那几个月,毕怀毒便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我一直都不是你所要找的故人,你不会将我囚禁一辈子吧。”
“不会的。”千飞羽低笑:“我不是恢复了你的武功。”言外之意就是他给了毕怀毒逃跑的机会,是毕怀毒自己错失了。
哼,毕怀毒斜睨着千飞羽,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算准我不会逃跑,才恢复我武功的。”千飞羽就是个魔鬼,明明知道他放心不下沐璃,才会说带他去找长安的,还故意说凭他们三个人之力,为沐璃研究出解药的机会更大一些,如此的条件,他又如何走。
微微一笑,千飞羽揽着毕怀毒:“知我者,小毒物也。”唇贴着毕怀毒的唇,千飞羽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个理由。”顿了顿语气,千飞羽快速的说:“那时我似乎好像大概可能有点喜欢你了。”话落,又吻上毕怀毒的唇,千飞羽在心里说,毕怀毒,也许留梦楼就是为了让千飞羽留住你,我的爱人。
夜晚,长安与沐璃并排躺在床上,两人的白发铺散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长安依旧淡漠着一张脸,墨眸若冰霜,薄唇轻抿。
手被沐璃握住,长安墨色的眸里,温柔轻擦,翩跹若画。
“公子,你陪沐璃讲话。”沐璃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呼吸。
“好。”长安偏头望着沐璃,眸光凝落在丝丝缕缕的白发上。
“这次,公子说,沐璃听,可好?”
“好。”沐璃你说什么都好,沐璃,我该拿你怎么办。
浅眸*笑意,淡色的唇瓣一勾,沐璃轻语:“那现在就开始,沐璃洗耳恭听。”
“我记得,我们在云城吃阳春面时,你曾经问我,是在何时开始喜欢你的?”长安的语气很轻,似乎怕盖过沐璃的呼吸。
“公子,你可以再说一次吗?”沐璃眸光微敛,白皙清透的容颜划过一丝红晕:“那时我根本就没有听到公子说什么。”
“嗯,因为小二那一声,‘客官,你的阳春面好了。’将我的声音给淹没了。”墨眸划过一丝笑意,长安身体向前微倾,轻吻着沐璃的唇瓣:“后来,沐璃也没有再问。”
脸更红了,沐璃浅色的眸光微微游移,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迎着长安狭长似墨染的凤眸,轻声问道:“公子,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沐璃的?”同样的话语,沐璃第二次问长安。
“你梦魇之时,我觉察出心境的变化,接着你挡在我面前独自对付那群强盗,我的心开始在沉…沦,后来你对我说,你忘记了,你只知道保护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我周全,说你根本来不及意识其他的,我就知道,也许我对你的心情不一样了。”长安想到少年满脸挂彩,却因为他一句话,红霞满布,垂眸说着那些牵动他心绪的话,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越来越无法放下沐璃了。
“哪里不一样了?”刚一说完,沐璃从枕头下面拿出有些斑驳的梨花木簪,微微笑道:“公子,是不是看到沐璃找这个,便明白沐璃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
长安颔首:“沐璃对长安的心意,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喜欢我,我很开心。”手指缠绕着沐璃的发丝,长安低声说:“就像我明白你忽然青丝成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