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欢现在可真真痛恨死了自己。
因为昨个他晕了!在跟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四目相对,差点就一亲芳泽的时候,他竟然晕了!而且最最不能让人接受的,送他回来的竟然不是栾子辰,而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后头的老三!
所谓芳心碎了一地,说得便就是此刻的夏欢了。
三年前栾子辰被钦点状元的时候,夏欢破天荒地出现在了金銮殿上,也破天荒地跟宣和帝要了个翰林院编修的虚职。然后等到夏欢高高兴兴去上任的时候,才听说栾子辰没有受封翰林的事。
说是要外出游历,踏遍夏朝的大好河山。
然后一别,便就是三年。
所以夏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栾府抓人。可还没出动呢,就被迎面而来的郭公公给逮了正着。说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二皇子夏欢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得了,还是先洗洗涮涮,戴上小冠,换上蟒袍,进宫去罢。
皇案后头的宣和帝眉目祥和,温文尔雅,虽说已经四十余岁,但看起来依旧年轻。何况宣和帝八岁即位,十六岁亲政,在位期间,内无暴民作乱,外无番邦来犯,四海升平,内外皆治,真的可算得上是一位明君。
不过要是仔细说起来,他们三个之中,唯有老三跟宣和帝长得最像。
一派的君子作风。
夏欢见了宣和帝,先是恭恭敬敬地下了个跪拜大礼,
“儿子给父皇请安。”
宣和帝将埋在皇案里头的脑袋往上抬了抬,
“平日见你也没有这么多规矩,先起来罢。”
夏欢得了旨意,便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却是眨巴眨巴地盯着宣和帝瞧。
可宣和帝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夏欢没有言语。
夏欢轻咳一声,
“父皇?”
这下轻唤总算唤醒了宣和帝的意识,
“你今年已经及冠,该选个封地了,有什么喜欢的地界儿便与朕说,朕分封与你。”
夏欢听了,略略了然。
“儿臣省得。若有什么想法自然会和父皇说。”
宣和帝听了,却是一双眼睛看向夏欢,
“你自小就是聪明的,朕的意思,你应当明白。”
明白,再也明白不过了。
夏欢出了大殿,人就待不住了,这就想撒丫子狂奔,却不料被门口候着的郭公公给拦了下来,
“二皇子既进了宫,怎的不去淑妃娘娘那里一趟?”
“等我得空,等我得空,今个儿实在是太忙,你且替我跟母妃道个歉。”
说罢也不管在后头捶胸顿足的郭公公,人早已是三步两步跑到了七尺开外。可等到夏欢这么一路跑到宫门外头的时候,却看见外头停着一辆马车。
红辕黄幔,颇是眼熟。
打那帘子一掀开,又露出个灰衣小厮。
这人也挺眼熟。
夏欢小跑着过去,一拍脑袋。
这不就是昨日自己乘的那辆马车嘛!这小厮不就是老三的贴身小厮,叫什么小石头的嘛!
那小厮一见夏欢,立即从车上下来请了个安,
“小石头在这儿给二爷请安了,我家爷说今日在畅春楼给栾大人饯行,要我将二爷带过去。”
夏欢闻言,当即就是一惊,
“栾大人?哪个栾大人?饯行?饯什么行?”
“栾大人便是栾学士家的公子栾子辰,说是栾大人跟圣上要了个雅安县县令的差事,明日就要出发了!”
“县令?他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公子,大夏朝三元及第的状元,不去翰林院却去了个外县当县令!小石头你快给我看看,太阳在哪头!”
夏欢这一副张牙舞爪的姿势着实将小石头吓了一跳,
“二,二爷,我家爷,确是这么说的,至,至于什么个缘故,小,小石头也不清楚。”
小石头的姿态唯唯诺诺,像极了刚刚受气的小媳妇。夏欢无奈,只得先上了马车,可还不等小石头开始赶车,夏欢就又把帘子打开了。
“小石头,你先进来。”
小石头看着夏欢那个奸诈的笑容,不由后背一冷,可让小石头不进去,他又不敢,所以当下只能跌跌撞撞爬进了马车。
至于夏欢嘛,则是奸笑两声,合上了帘子。
说完了夏欢,咱们再来说说这畅春楼。
畅春楼乃是京城第一酒楼,里头的美酒佳肴自不必说,更要紧的是文人豪客的丹青墨宝。但凡有失意举子或是寒门儒生少了饭资盘缠的,大可作几幅字画相抵,一来是抱着接济接济的意思,二来是赌个明日前程。如此这般,久而久之,这畅春楼里还真多了几幅传世佳作。
可谓是风雅之气氤氤,清谈之意氲氲。
而那为栾子辰践行的一干人等,便就在这畅春楼的二楼包厢。里头杯盏来往,觥筹交错,谈天地之事,论古今人情,自是一派热闹景象。
栾子辰手持杯盏,走到夏颜身前,
“多谢贤王爷前日替我举荐,子辰在此谢过。”
夏颜听了,却是摆了摆手,
“子辰报效国家之意殷殷,小王如何能视之不理?何况能够治理一方百姓,亦是小王生平夙愿,奈何身在京师无缘于此,只好让子辰替小王践行此事了!”
栾子辰听了,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料一阵灰色小旋风从门外刮了进来,
“小石头深慕公子高义,一心想要跟随公子,从此鞍前马后,当牛做马,还望公子成全!”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十几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来人瞧。
可当这小石头抬起头来,里面的咳嗽之声就此起彼伏了。更有那吃不得惊的,当下就被一口酒呛得直不起腰来,仿佛要把肺都一并咳出来似的。
什么个缘故?
来人穿着的,的确是小石头那身灰衣长袍没错,可那里头的芯子,明明是大夏朝的二皇子夏欢啊!你这是欺负栾子辰三年不在京师,不认识你吗?
夏欢哪里肯让众人戳穿他,当下就放出十几个眼刀,一幅你敢说出来我就剁了你全家的架势。
众人见此,连咳嗽都不敢咳了。要么望天,要么看地,要么把玩着手里头的折扇,要么装作跟旁边的人交谈,就算是那手里头什么都没有的人,也表现出一幅自家手指头很好玩的姿态。
夏欢之淫威,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不管众人做什么动作,耳朵都可竖得高高的,深怕遗漏了什么惊天秘闻。
而看见众人都消停了的夏欢则是一脸天真无害地看向了栾子辰,
“维持时运,继往开来,非吾辈谁可为之?小石头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想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得知公子意欲往川蜀一地,小石头亦是心动难平,唯愿追随左右,安顿一方百姓!”
夏欢这一席话说的是慷慨激昂,激动万分,可在旁边听着的栾子辰却是一派淡定,不作回应。夏欢心里头一转,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便又开口,
“古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身学问修养固然重要,投之于人间百态更为难得,所谓自利利人,自达达人,推恩才足以保四海,若不能用经国济世之学造福天下百姓,你我便就枉为孔门子弟!”
夏欢言罢,便就又盯着栾子辰瞧,可那栾子辰还是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站着,让夏欢有了点微微不妙的感觉。
待得夏欢提起勇气准备再来一轮溜须拍马的时候,栾子辰却是开了口,
“三年前,我是在金銮殿上被圣上钦点的状元。”
夏欢听了,眨了眨他那双泛光的桃花眼。
“所以在金銮殿上,子辰曾与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
说罢,就抬眼看向了对面那个,被雷劈了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