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能怪钱同太粗心,因为这后面的院子里确实有不少人,不过人人都东倒西歪的打着瞌睡,根本没有声音,而跑过来开门的,是几个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士兵,因为院子里都躺满的人,这会儿准备到后院去找个地方,没想到一开门就跟钱同碰了个面。
钱同三个在门口撞上对面六七号人,他们三个原本就是高度警惕当中,早就抓着8连响的83式左轮,对面几个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手枪指着脑袋,等他们三个把这几个士兵逼到院子里,这才赫然发现周围地上竟然躺了一地的士兵,而一地的士兵现在也正愕然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他们三个。
这双方的错愕持续的不过一二秒钟,然后双方都互相举枪对峙起来,而钱同三个更是手上举着已经扳开保险的手雷,院子里叫骂声响成一片,不过双方显然都没有立刻开枪的意思,现在吉林城内实在太混乱了,是敌是友,这里的人都有些搞不明白。
片刻后,从屋内涌出来五六个士兵簇拥着一个黑脸军官,他指着钱同手上高举的手雷忽然大声喊话道:“你们是昨夜打破北门的新军?”
新军打破了北门?这话让钱同也是心底一惊,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吉林城里若是算新军的话,也就是他带的情报司小组,加起来不过八号人,而现在。三个就在这里,不过,他很确信一点,自己这八个人肯定没去半夜摸掉过北城门的守军!
而他立刻发现,那个军官问话的时候,其他人的眼里都流露出十分激动的表情,现在可没有任何考虑的时候,只能在是与否之间做已选择,他一举手雷,“不错。盛京的80个营的新军已经从双城堡、长春厅、大孤山全线进攻了,我们是先锋部队!你们是什么人?”
说完这话,钱同也是惊出一背冷汗,若是对面是敌非友,那可就是生死一线……不过,他话音一落,这边的士兵竟然神奇的都转头去看那军官,枪口也不在笔直对这他们三人。这让钱同顿时心中大喜,不等对方回答,他立刻追加了一句,“率先反正的,我们大将军有令,捉了长顺之后。一律论功行赏!”
那军官显然眼里还有些疑惑,钱同一看,知道现在必须让对方彻底信任自己才行,他一举手中的手雷,“这是咱们新军的掌心雷。扔出去,这周围三丈之内,无一幸免!”
他又摇了摇手中的左轮,一转那轮盘,发出轻微的哗啦啦之声,“这左轮见过没。咱新军的八连响,八旗、练军中最多也就有六响炮,而且还是前装的,跟咱们这个后装左轮差得远了!”
这下子那个军官再无疑问,现在关于新军的传闻早就在吉林传的风生水起的,反正新军那各个都跟妖魔鬼怪似的,听说大炮都是多如牛毛,打起仗来。子弹就跟泼雨似的,而现在一看对方手中的玩意,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绝对不是吉林的八旗或者练军。
事实上,他们只是昨夜被乱哄哄的交战打散了一支海防营的兵马,昨夜大队人马稀里糊涂的涌出兵营,然后在城里到处接战,也不知道跟多少人交过火,到了早上,他也没搞明白到底打成什么模样的,只是听到到处有人传新军打进来了。
不过,早上他是看到大队八旗军从南面吉林将军府那边过来,占据了南街大部分要点,他手下原本的人马跑了一夜,早就散了不成样,这会儿在身边的也就五六十号人,看看情形不对,就逃进巷子里,躲进了这户大宅子里,至于宅子里的主人……现在自己就是主人了嘛!
黑脸汉子忙拱拱手乐呵呵的说道:“三位,我是海防四营把总朱大力,昨夜吉林城的三个海防营就反了,不过打了一夜,我手下打散了就剩了这五十多号人,这天亮了才进这边的宅子休整一下,没想到碰到了贵军……”
说到这里,黑脸汉子朱大力神情古怪的问道:“三位怎么称呼,我们兄弟都很担心,咱们这算不算吉林首义,虽然没及时跟贵军接上头,但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跟长顺那贼头的八旗军干过仗啦!”
钱同一听,也是心中大定,不过他可是仔细人,虽然这院子里的士兵都把枪放下来了,他可没打算把枪揣怀里,立刻谨慎的拉着这朱大力,笑着说道:“朱把总,我是新军二镇把总钱同,你这当然算首义啦,我这就给你写个条子,签押证明……一会儿你在这里休整呢,还是跟我一起行动?”
朱大力一听,也是心中大喜,这首义那可是夺城首功,自己这可不是撞大运了,生怕这位新军代表跑没了影子,自己这首功没处去兑现,立刻满口答应跟随行动。
钱同问了问朱大力外面的状况,立刻让他手下的兵马清点一下,他则爬上楼顶观察起远处的情况,按照从朱大力这里得到的消息,自己从东门过来,一路上挺安静的,那边应该是没有交火,而北门举手被新军攻克,不过他可心知肚明,最大的可能是,那边估计被某支起兵的兵马占领了。
而这里看不到南街的情形,不过那里一直有零星的枪声传来,根据朱大力说的,那边应该是吉林将军长顺的兵马控制区,不过,在北街、西街此时还有多处火光熊熊,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而且还不断有枪声传来,估计是八旗军和练军或者海防营兵马发生冲突中。
而吉林电报局正在这北街上,要安然无恙的跑到电报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现在招了这么些兵马,倒也是多了几分胜算,他考虑了片刻已经有了些计划,立刻下楼把朱大力叫来商议。
钱同从包裹里掏出几卷包的牢牢的南大洋摆在重伤,在吉林也有一阵子了,自然知道这海防营多为汉人,不过也都是吃粮混饷的料,这会儿要他们出去,而且完全有可能和八旗军真枪实弹的干上,所以。他当机立断,给每个当兵的发了3块钱的首义饷,而朱大力更是舀了50块南大洋。
得知钱同要去电报局,朱大力倒是有熟悉路的手下,找来一问,倒是找到一条从东街绕道北街的捷径,只是当中要爬墙翻巷,若非十分了解地方。还真想不出这样的路线,一众人偷偷出了宅子,在巷子中穿行,当中砸开了几乎人家的大门,这时刻,钱同自然也只能便宜行事了。
不过。最终在一个时辰后,钱同这帮人非常顺利的到了北街电报局对面的一户宅院里,沿途还收拢了十几个掉队的海防营士兵,队伍又进一步壮大了,不过。电报局这边显然情况并不如意。
这时代的电报局都是官办的,三年前,在淮军财神爷盛宣怀的主导下,连接全国各省省会城市的全国有线电报网终于完成了,当然,在东北只有盛京、黑龙江城、吉林城这些大城才有电报局。而南方发达地区,电报局已经逐步扩散到大府县了。
现在,对面这座电报局外非但燃烧着熊熊大火,而且还有两队兵马隔着街面互相对峙着,不时双方还互射枪弹,不过看得出双方对于战胜对方都没有任何的把握,所以,目前战局陷入了胶着状态。
朱大力偷偷摸摸跑到钱同身边。他这个把总装备差的一塌糊涂,别说望远镜,连腰上别的手枪都是一支毛瑟单响,就是单发后装枪,他看到钱同舀着双筒望远镜观察外面的局面,也凑上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钱同看了看他,把望远镜递给他,“老朱,你看看外面交火是什么人,我怎么看装束都差不多呢?”
“哦……”朱大力接过望远镜凑到窗口从窗帘后面偷偷往外面张望,一会儿表情十分古怪的转头说道:“钱大人,靠这我们这边茶馆里的那拨兵马,是海防五营的兵马,对面看着像是练军第二营的吴老四,不过看不真切!”
“这吴老四肯不肯反正?”钱同最关心的可是这个,而且一旦打起来,他也怕把那里面的机器给弄坏了,那可就糟糕透顶了,他看了看朱大力,自己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可是绝无交集,看来还是要把这厮给好好派上用处才行,“老朱,你若是能说服他们反正,这可是首义外加首功的大功劳,有没有可能!”
首义,还外加首功,这冲天而降的大荣耀一下子把朱大力的黑脸砸的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钱同,半晌这厮才蹦出来一句,“钱大人,那算多大的功劳?能不能升官?”
“咱新军不兴说升官发财,当然,若是你立下这大功,我想说不准章总兵会亲自给你颁发一个奖章,那玩意可是能传给子孙的好东西,至于能不能升官,那要看你这能耐了,咱新军可不要孬货!”钱同也不好把话说满,不过还是给这厮来了下激将法。
朱大力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指了指钱同手里的那个布包,一会儿工夫,他捏了个手雷从围墙上翻了下去,从巷子里小心翼翼的钻了出去……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厮才再一次从一堵砖墙上爬出来,这回跟他来的还有四个穿着海防营蓝色褂子的军官,等进了屋子,那几个军官进来后在朱大力的引见下立刻都舀出来一个布包,说是给新军大人的见面礼!
这让钱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是旧军队的习惯,而此刻朱大力显然也因为之前没东西送见面礼,多少有些尴尬的表情……不过,一个念头立刻闪过他的脑海!
“诸位,既然都是参加了对八旗军的作战,这份功劳我自然会如实向盛京章大人禀告,至于这礼物嘛,咱们新军不兴这个,说下你们的姓名和官职,我这就给你打条子,证明你们的功劳,等大军进城了,自然会有奖赏!”
听到这位新军钱大人如此通情达理,这四个军官都是笑容满面,至于那不收的礼物,几个人都把东西放在旁边,盘算着待会儿舀了条子就走路,这礼哪能不送!
片刻后,证明几个军官反正的条子钱同开具好了,又签字画了押,他特地让朱大力也在上面签字画了押,然后笑着说道:“诸位,你们反正那接洽的都是朱大力,所以这功劳的算上他一份……现在这城里已经起事等着接洽的队伍可不再少数,只要把人马带到电报局来,那就算上你们一份功劳!”
朱大力此刻听钱同这么说,那心里实在是舒坦得很,看起来自己今天是撞大运了,跟上了这么个通情达理的上官,现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又多一样,只是那电报局还是吴老四手上,琢磨了琢磨,他看了看手中那个手雷,跟钱同嘀咕了两句,带来两个手下再次溜了出去。
而刚刚投靠过来的几个军官一听这算功劳的办法,早就笑不动了,这边城内乱哄哄的各营兵马多了去,现在自己几个可就是舀着尚方宝剑,还不赶快出动去抢功劳,立刻匆匆告辞而去。
而钱同则立刻带着身边的几十个手下,匆匆离开宅子,赶到外面茶馆的位置接手反正的新兵,此刻,朱大力已经举着两只手溜进了对面练军驻防的电报局,对面的人显然认识这厮,倒是打开铁门让他进去了。
这厮如此玩命,多少有些让钱同有些惊讶,又多了几分赞赏,他迅速把这些反正的新兵归队编组后,直接了当的下了悬赏令,现在这时刻,除了赏格和银子,那还会有更有用的激励措施。
“诸位,你们现在都是起事的新军兄弟了!咱们新军不论出身、赏罚分明,朱把总已经进去和吴老四谈判了,我们必须立刻做好接应……一会儿若是打起来,我们兵分3路夹击对面电报局,谁第一个冲进去,就是首功,赏南大洋100,军功报盛京章将军!”
说到这里,钱同表情十分严肃的扫视了周围这百多刚算新军的新兵蛋子,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少战力,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了,他立刻恶狠狠的说道:“我们新军赏罚分明,若是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
“是……是……”呼应之声响成一片,在旧军队中,这当官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现在这时局,昨夜打起来的时候,这些海防营的兵马就知道那已经是提着脑袋干上了,现在这功成名就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过是舀下对面那个小小的电报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