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骆志远离开了医院。医院的领导一直将他送到楼下,再三道歉。
医院这一次算是侥幸的,虽然电梯出了故障、酿成事故,但没有出现人身伤亡,而涉及到的两个人,一个是表示不会追究医院责任的骆志远,一个是内部人员林雪宜,所以这事,基本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过,经此一闹,这部电梯是必须要更换的。否则,再次出现类似事故,顾院长必须要引咎辞职了。
骆志远就这么离开,至于林雪宜后面如何,他没有问、也没有再见她。
他估摸着,以林雪宜骄傲清冷的个性,恐怕从今往后她都羞于再见他本人了。这倒也好,省得这娘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谢婉婷一边开车一边谢天谢地,她得到消息就打车来了医院,那时骆志远已经成功获救,正在医院检查身体
。除了身体又几处软组织擦伤和皮外伤之外,他安然无恙。后来骆志远才听说,林雪宜跟他的情况基本类似,只是她事后休了一周的病假没有上班。
谢婉婷眼角的余光发现,骆志远的左腿大腿部位的裤子湿漉漉的,有明显的湿痕,不由讶然问了一句:“志远,你这是咋了?”
骆志远尴尬地干咳两声,没有接谢婉婷的话茬。
他不能撒谎,但也没法跟谢婉婷直说。他总不能说这是林雪宜尿裤子殃及池鱼了吧,那么谢婉婷就不能不怀疑,你们两人在电梯里究竟干什么了,怎么对方尿裤子还尿到你的这个部位?
谢婉婷何等聪慧,马上就意识到不妥,她从骆志远的尴尬情态联系起来,错以为是骆志远在电梯里小便失jin,就嘻嘻笑了笑,不再提及。
当时那种生命危急的情况下,想必……
骆志远忍不住苦笑,他当然知道谢婉婷在猜测什么,只是还是没法解释,就任由她联想去了。总而言之一句话,电梯里的情形,无论是对谁都不宜讲起的,就让它彻底随风而去吧。
虽然出了这种事,但骆志远接下来的两天内还是坚持去医院给姜大成针灸。只是骆志远无论如何也不肯坐电梯了,步行上14楼,好在他年轻力壮,权当锻炼身体了。
姜大成的身体状况一天好过一天,骆志远觉得针灸可以停了,但保健局和医院方面坚持要再持续几天,而家属也强烈要求,骆志远只得勉强同意再留两日。
但初六下午,骆志远接到了党政办主任赵寒的电话。
“领导,刚才接到县委通知,后天上午,县委朱书记要来镇里检查工作,费书记不在家,县委要求您必须出面汇报工作。”赵寒的声音有些急促和焦躁。
本来骆志远在京办事,给镇里的安排是由副书记黄坤全权负责镇里的工作。但别的工作黄坤可以挡,朱睢良要来,黄坤挡不了。朱睢良何许人也?民兴县委书记。堂堂县委书记下来,鹏程镇党政主官都不在岗,这显然说不过去。
因此,黄坤吩咐赵寒找骆志远汇报工作。
骆志远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当即决定回去:“老赵,你按照程序安排准备接待,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
!”
“好的,领导,那您先忙,我明天等您的电话通知!”
骆志远扣了电话,刚要给医院方面打个招呼,保健局的老祝竟然登门拜访了。
骆志远开门一看是老祝,意外地笑道:“祝局长,真是稀客啊!”
老祝哈哈一笑:“志远同志,你这位神医的家可真不好找,要不是骆司长指点,我还真找不上门!”
老祝说的骆司长当然是骆靖宇了。老祝跟骆靖宇也算是熟人,老祝通过骆靖宇打听骆志远的住址,自然不成问题。
穆青和谢婉婷听到有陌生的客人来,就躲在卧室没出门。而今天骆破虏去了城郊办事,还没有回来。
“祝局长,请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祝笑脸上门,骆志远不能失礼。
“志远同志,我受中央办公厅和卫生部有关领导的委托……”老祝的话刚起了头,就被骆志远皱着眉头打断了:“祝局长,您什么都不用说了,该说的话我都重复了好多次,不想再浪费唇舌了。”
老祝不以为意,叹息了一声:“算了,我就知道说了也白说。这样吧,志远同志,既然你不肯留京行医,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但你能不能抽时间开个中医针灸培训班,给保健局和医院的同志上上课,传授一点独门的针法呢?”
骆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穆青同意将穆氏医术传授给安娜,已经算是突破了某种心理极限,如果再将穆氏医术公开传授,穆青肯定会发疯。骆志远不愿意让母亲生气,就只能拒绝。而且,这个话他还不能给老祝解释,只得任由老祝误解了。
老祝显然有些失望,他没想到,骆志远连这个都不答应。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没有跟骆志远“达成协议”,老祝心里不爽,也就没有再留,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离去。
老祝刚一走,穆青就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志远,你可要心里有点数
!”
骆志远苦笑起来:“妈,我这不是拒绝了嘛。”
穆青冷哼一声,没再吭声。
谢婉婷在一旁眨了眨眼,其实她觉得婆婆似乎有些因循守旧和古板僵化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固守着一个家族的传承不撒手,医术公开传授给更多的人去拯救更多的人,不是更有价值吗?
当然,这个话谢婉婷无论如何是不敢说出口来的。
初六一大早,骆志远自己开车离开京城。下午四点多,他回到安北市区,在家里洗了个澡,才给镇里打了电话,问了问明天朱睢良来镇里的具体情况。
朱睢良节后突然要来镇里检查工作,这多少有点出乎骆志远的意料之外,不知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但不管朱睢良是为何而来,镇里总得高规格接待,这是毋庸置疑的。某种意义上说,对鹏程镇来说,朱睢良这个县委书记下来比市委书记、省委书记下来更要重视,因为县官不如现管,让朱睢良这个县里主要领导不爽,鹏程镇的日子也不好过。
骆志远跟高欣庆通了电话,临了在电话里他追问了一句:“欣庆同志,朱书记要来镇里检查工作,有没有通知费书记?”
高欣庆点点头:“通知了。接到县委办通知后,黄书记就亲自打电话给了费书记。”
“费书记怎么说?他回来不回来?”骆志远轻轻问道。
高欣庆摇摇头:“他不回来,他说他养病期间,镇里工作一切有你做主。”
骆志远沉默了下去,慢慢就扣了电话。
费建国跟朱睢良关系很不错,费建国又不是真的患上重病,朱睢良要来,费建国没有理由不出面——而这,显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或许,这位从未打过交道的县委书记,这次是冲自己来的吧?
骆志远沉吟半天,索性撇开这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没什么好担心的。
骆志远想了想,又抓起电话打给了安知儒家
。
安知儒接起电话听到是骆志远在电话里给他拜年,不由笑了起来:“志远啊,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什么时候从京里回来的?”
“今天下午,安叔叔,我有个事想要请您帮忙呢。”
“哦?什么事?”
“安叔叔,我想见一见邓书记,您能不能帮我通融一下。”虽然是在自己家,但骆志远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
安知儒一怔:“你要见邓书记?志远啊,不是叔叔不帮你,最近一段时间,邓书记有言在先,谁都不见!你要见他,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吧。”
春节前后,邓宁临除了市委市政府市一级的领导之外,市里的人谁都见不上邓宁临。聪明的人都明白,邓宁临这是在回避,也意味着他春节期间不接受任何人的“拜年”和“贺礼”。
就算是安知儒,都没有给邓宁临登门拜年,而只是打了一个电话问候了几声。
在安北市里,市委书记的动向就是一个风向标,邓宁临这般做法,其他的市领导也有样学样,节日期间闭门谢客。哪怕是现在上了班,但因为仍然处在节日气氛中,也基本不见下属和外客。
所以,今年安北市官场的春节,过得与往年截然不同。请客送礼的人绝了迹,串门拜年的人寥若晨星,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撞到市委书记的枪口上。
骆志远马上就反应过来,就无奈地苦笑一声:“行吧,安叔叔,那我就再等两天,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误会。”
安知儒朗声一笑:“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邓书记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说不见就是不见,不要说你,就是下面几个区县的书记,找上门都吃了闭门羹。”
骆志远哦了一声,“安叔叔,明天我们县里朱书记下来检查工作,等我送走了朱书记,晚上去你们家蹭个饭吧?”
安知儒痛快地答应下来,他知道骆志远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蹭饭,其实是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