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方朔说带她去一个朋友那里。
位于繁华金融区与气派的各大银行相邻,却只有三人宽的小门头有个相当扎眼的门头——和记典当行。楼梯很狭窄,但楼上别有洞天,茶色的玻璃挡住外面的阳光,室内充满昏暗色调,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夏语末脑中闪过民国时期专门放高利贷的那种当铺,小心注意着周围,猜测方朔朋友的样子。
“哟,你可真准时。”大堂最深处,走来一个青年。
夏语末最先留意到他阳光灿烂的笑容,与这个阴沉的地方十分不协调。
“他叫和明宇。”
夏语末一愣,他在那人走近之前就先介绍,似乎不太合理。
“呀,语末也来了啊。”和明宇越过方朔直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好久不见,你这阵子跑哪去了?”
夏语末迟疑的伸出手,还没有碰到和明宇的指尖,人就被方朔搂在身边。
“要不要把老婆看这么紧啊。”和明宇皱着眉头抱怨。“有了漂亮媳妇都不讲兄弟情义了。”
“少废话,找我什么事。”
“啊,有点小麻烦。”瞬间,和明宇的表情变了,又堆满阳光灿烂的笑容。“几年前收了幅画,死当,前几天清货的时候拿出来,发现人物的脸黑了……你有没有办法?”
“画呢?”
“在里面。”
和明宇在前面带路,夏语末小声问:“他认识我?”
“见过几次。”
“不告诉他我失忆的事?”
“嗯。”
“那要是他跟我说话,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方朔低头看她,平声道:“不用理他。”
“……”
画平铺在桌上,和明宇指指画上某个位置,让方朔过来看。两尺多长的画卷,有山有水,山脚树下,一位婀娜女子在河中浣纱。只是女子的脸变成黑色,把好好一幅画破坏了。
方朔只是看了看,就张开五指。
和明宇一喜,点头。“成交!”
“现金。”
“喂喂,兄弟一场……”
方朔看都不看他,拉着夏语末就走。
“我靠!你更年期啊,脾气这么大。”和明宇跑到前面,摆手把他们赶回去。“我去拿钱,你们先坐。”
夏语末看着和明宇出去,奇怪的问:“你和他关系不好?”
“很好。”方朔浅浅一笑。“但仍然要防备他赖账。”
“……”
看着和明宇一脸心痛的把钱交到方朔手上,夏语末暗暗好笑。亲兄弟明算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方朔吩咐和明宇准备棉绒、酒精和清水。和明宇不明白这些东西的用途,不过大概是了解好友的脾气,不多废话就去找东西。
夏语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
方朔用棉绒把人物的脸围起来,在中间倒入酒精,小心的点着火。和明宇看他点火那一瞬间,脸都青了,可一声都不敢吭。方朔仔细注意中间的火苗,慢慢向里面续酒清,之后,奇迹发生了——
原本黑了的人物脸色一点一点恢复白皙!
这时,方朔端起清水浇熄了火苗。
“我的老天爷爷……”和明宇凑上前,看着自己的宝贝画除了湿了一块,没有其他损伤,愤愤的捶了方朔一拳。“你干什么事之前提前打个招呼也好,差点吓死我!”
“信不过我,下次别找我。”
“嘿嘿,哪能啊。”和明宇变脸比翻书还快。
和明宇把画挂起来,左右端详,口中啧啧称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一把火烧烧就好了。”
“颜料里含有铅粉,时间长了铅粉返黑,所以变了颜色。铅在一定温度下会自然挥发,这是简单的化学知识。”
“靠!这么简单你黑我五万块!这玩意儿我自己也能搞定!”
方朔冷笑。“行啊,到时候把画烧出一个洞可别来找我补。”
夏语末专心的凝视方朔,抿唇浅笑。原来
他那种邪气四溢讥讽人的态度并不只针对她。
“你这黑心肝的,这么多年兄弟连个折扣都不给!”
“跟你比,我还不够黑。”方朔慢悠悠说完,转头,抓到夏语末偷看他。
夏语末心虚的低下头。
和明宇没注意这段小cha曲,搭靠在方朔肩上,眯眼笑。“你晚上要是没事,叫上卓越他们出来聚聚?”
“我有家属。”
“允许携带家属!”
在她的认识里,方朔是一个离群索居,性格孤僻,每日浸淫古韵不沾俗尘的世外之人。而现在,这个认识被彻底推翻。
“这小子吹口气的功夫黑了我五万块!方朔,今晚这顿你必须请。”
“老和,瞧你那小家子气,方朔这尊神,杨子请了三、五年都请不到,你这纯属得了便宜卖乖。”
和明宇一拍桌子,不干了。“杨子那儿是公家的买卖,哪有我这儿油水多?”
那个叫杨子的男人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要不说你没脑子,一个小当铺老板,好意思跟国家比实力。”
“诶,你还真别说这个。要是你开的价码高,方朔会不答应?”和明宇敲敲桌子,向旁边的人一呶嘴。“呐,是不?”
“我和博物馆那地方气场不合。”
“鬼扯,你爸原来在博物馆干主任,你放学就往那里头冲,气场不合,谁信啊。”
方朔浅抿唇,笑而不语。
卓越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在玻璃板上轻叩。“你们就他妈废话多,赶紧的,把酒都给我干了。”
“瞧卓大队长这范儿,不愧是部队里带过兵的,哈哈。”
一桌子七八个男人拼起酒来。
夏语末对他们这种不要命的喝酒方式只有目瞪口呆的份,最让她觉得惊奇的是一向喜欢安静,为一丁点声音狂躁的方朔竟然很享受当前的气氛,主动灌起临座的和明宇。
抛开略显神秘的职业,抛开令人叹服的才能,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