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诤从东书房配了药出来,正想吩咐个人、去瞧瞧小厨房备了什么晚膳,小豆子从前院儿跑来了,说是老伯爷和伯爷请二爷去前院用晚膳。
高诤便颇带歉意的对齐妙道,叫她等他回来用膳:“祖父和父亲想必以为我明早就要回馆。”
“我这就亲自去告诉祖父和父亲一声,我已经叫人替我请假了,最早也要大后日才回馆,这几天很有工夫陪他们说话。”
齐妙惊讶抬眉:“你什么时候叫人去告假的?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何苦多耽误几天?”
“若叫我说你就只管去陪祖父和父亲用晚膳,明早也尽早回去上课,我这里这么些人伺候呢,你不用替我担心。”
其实她心里高兴得很,高兴他这么在意她,也想叫他晚些回去,在家多陪她几日。
谁叫他俩还是新婚呢?
可她更想乘胜追击、再将自己的贤惠在他心里狠狠扎扎根呢,她也便违心的这样劝他。
高诤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还不信你夫君的本事,少上几天课也没所谓?”
“你等我,我去去就来。”
“那你可别去祖父和父亲面前学说那会儿发生在朗春园的事儿!”齐妙连声嘱咐。
“若是你在前院用膳就罢了,你又想回听雨堂来,跑这么一趟腿只为了告状像个什么样子?”
高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也不过是两刻钟左右的工夫,他果真就回来了,这时还不到摆膳的时间。笔%痴#中¥文 bi@
等他重新洗过手,又换了家常衣裳,一边端过齐妙的脚,又将他新做的药油给她涂了一层,一边轻描淡写道:“我有件事没跟你商量,便先跟祖父和父亲开了口。”
“我说我后年开春散馆时既不想留在翰林院,也不想进太子詹事府了,我想外放。”
齐妙大惊失色。
她早就想叫他外放的,两人还没成亲时就想过,只是后来她很怕耽误他的前程,便说能留在翰林院更好。
凭他的心智,外带她父亲和他父亲的各种教导引导,二三十年后,他未必不能进入内阁,甚至坐上首辅之位。
更何况她也不想服输,只为了躲避这纷扰太多的夫家,便撺掇着他外放、带着她躲清静去。
不就是个纷乱的后宅么,就凭她齐妙还摆弄不平?
可如今她才嫁进来二十来天,她虽然知道她的不服输是将这夫家想得有些简单了,尤其将她婆婆想得太简单了,她也没想到,他竟然只为了不叫她再受委屈,便要外放!
而她那天更是当众夸了口呢,还将高谦两口子奚落了个彻底,说翰林院如何如何清贵,立刻授官又是多么多么鼠目寸光……
这才几天啊,她就要食言,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不成?
“你不要多想,这可不单是为了你。”高诤忙取了湿手巾擦了擦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安抚道。
“那天我是和你说起太子詹事府要恢复了,却没跟你讲太多,只因我当时也不甚明了。”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太子竟然不止一次提起叫我不要留在翰林院,而是想叫我散馆后就进太子詹事府。”
“可是贤妃姑母那里……晋了皇贵妃后也总要再观察观察,先看看姑母的心性是否有所改变,再看看朝臣和家眷们有没有别有用心的往咱们家靠。”
“那我当然就不想太早进入太子詹事府了不是?”
“等我外放几年后,太子对我还是没有失去信任或是需要,还愿意将那属意我的位子留给我,我再回来也不迟。”
“所以我这次特地请了假,也是想趁机将这事儿和祖父父亲、还有岳父都商议一番。”
“只是我叫人去请假时……利用了贤妻的伤势,还请贤妻见谅啊。”
高诤将话说到这里时,终于觉得之前的满心沉重轻松了许多,甚至还带了些调笑味道。
他之前之所以没早早定了想要外放,也是想瞧瞧妻子到底适应不适应这个家,这个环境。
若是她适应得很,他却想要将她从上京城拔了根,叫她随着他离开京城一去就是好几年,就有好几年见不到娘家人,对她也不公平。
可如今看来实在是他大错特错。
就算她不是什么贵女、只是个野草种子,落在哪里都能生根发芽,却也架不住他的亲人们为难她不是?
她嫁进来还没满月呢!
她极力的适应着这个新家,她是如何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可惜却不是她一方面努力就圆满的,这又是何苦来?
齐妙靠在他肩上皱眉思索了片刻,外加他解释的也还算清楚,倒是明白了他的苦衷,那不想太早进太子詹事府的苦衷。
如果他早早进了詹事府,他贤妃姑母那里却因为晋升皇贵妃……也想替四皇子争一争,那不是将高诤夹在夹板里,两头受气么?
“只是离着你散馆不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的时间不够你观察么,你偏要这么早就做了外放决定?”
齐妙这般狐疑道。
“还是说你若想外放也不用等到散馆,用不多久就有机会?”
如果不是散馆后再谋外放,那就还是因为她!至于其他的缘故,也只不过是个借口!
那她齐妙成了什么人了?
虽说高诤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决定,可外人会怎么想?老伯爷和她公爹又会怎么想?
就因为她受不了婆婆的磋磨,便撺掇着夫君提早结束庶吉士授课,将大好前途耽误了?
庶吉士的课程没上完,将来可别指望再做翰林,更别指望入阁!
她公爹不就是庶吉士半路授官,后来做了吏部侍郎后,还想一心再谋入阁的,却被她父亲一语惊醒,叫她公爹不如只谋吏部尚书之位?
“机会总是有的。”高诤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许她再胡思乱想。
“可我总不能将岳父和你对我的期望付诸流水不是?我便也没急着不散馆就走。”
“我还是会将这三年坚持下来的,这样将来的路子会更宽些,等外放回来即便不入詹事府,也不进六部,还能再回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