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同人之惜花弄月
花弄月中了毒针后,是不是还有救?
不光是陆小凤,西门吹雪也很想知道。
发足狂奔了一整夜,由着毒气散发至全身,没有侵入心脉。
又在木桶中蒸浴半日,浴汤换了四五次,眼见从一桶紫黑变成了清澈如碧。
存在体内的毒已散的七七八八,照理说该醒了,可为何浴桶中人,还是双眼紧闭?
西门吹雪翻过她一只手腕,三指覆了上去。脉搏平稳,已与常人无异。
观其面色,黑气已去,雪嫩肌肤凝白如玉。
伸手探入鼻下,气息也渐渐和缓有力,绝不似有性命之忧的情况。
那为何,为何还不醒?
西门吹雪俯身低首,听其心跳。
心跳……
心跳的太快了。
不易察觉的,一抹红色自耳根向下晕了开来。不多时,已染上了全身的粉艳。
水温渐已凉了,满身凝白,自然不是烫红的。
不是烫的,那是……
西门吹雪猛然起身,转侧便要往门口走去。
还没迈步,便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一只,莹白透红的手。
“你去哪?”
“你先穿上衣服。”
“我,我站不起来。”
她当然站不起来,毒虽然解了,但那根走脉穿经的针还留在体内。更何况余毒还未清透,浑身依然疲乏无力。抓住他的手,因为伸得急了,竟带起右臂一阵酸痛。
她站不起来,也不能一直坐在桶里。
她自己站不起来,自然就要有别人来帮忙。
西门吹雪顿了一顿,再次俯身低首,双手自她腋、膝下穿过,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西门吹雪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花弄月却还是没有睁眼。
当然不能睁眼!
就这么着,她耳根已烧得发烫了,要是跟他对上眼,那还得了。
丢人要丢到姥姥家啦!
花弄月没有睁眼,西门吹雪却不禁觉得好笑。
平日里一副上天入地恣意妄为的样子,好似不把任何事瞧在眼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现在倒像只煮熟了的大虾,虾钳虾壳全然不见,紧闭双眼倒做起了掩耳盗铃的模样。
西门吹雪觉得好笑,便不禁笑了出来。
他笑得很轻,仿佛没有声音。
他本来就没出声。
他笑得虽轻,根本全无声音。
可花弄月却知道他笑了。
她脸颊更红,嗔道:“你取笑我!”
“没有。”
“我听见啦!”
“我没有,不信你睁眼看。”
“我才不……”
花弄月话还没说完,便觉一阵犀利的掌风自后背袭来。
“啊!”
随着一声惊呼,一道银光自她胸口飞射出去,直直插入床侧立柱。
飞燕针,当然是飞燕针。
西门吹雪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已将留在她体内的飞燕针逼了出去。
饶是如此,那透骨走脉之痛也叫她发出一身冷汗,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背脊接触到床面,已有一张锦被覆上身来。
恍惚间,白影再次转身。
“你又去哪?”
“煎药。”
煎药,当然是去煎药。
不去煎药,怎能将余毒彻底清除?
不去煎药,怎能让某人有力气起身?
煎药,自然是要去煎药。
不去煎药,难道要留下看某张红透的面颊?
不去煎药,难道要留下对着某人扭捏的眼神?
花弄月瘪瘪嘴,一把扯过锦被蒙到头顶。羞恼的声音自锦被中传出,“啊!丢死人啦!!!”
西门吹雪堪堪迈出门槛,没有片刻停顿。
他足下未停,面上却已变了颜色。
那唇角边勾起的一抹笑意,渐渐,染上了眉梢。
?
花弄月很得意,非常得意。
这世上,本就没谁比她更得意。
得意的眼角,得意的眉梢,得意的抿唇微笑。
仿佛刚才窘迫害羞的不是她,仿佛刚才红透半边天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她,当然不是她。
花弄月怎么会害羞?花弄月又怎么会脸红?
你若去跟别人说,那人一定以为你疯了,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疯子。
就是三十比一的赔率。他也会跟你打赌。
赌花弄月不会害羞,更加不会脸红。
花弄月当然得意,一向得意。
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仍是那副桀骜的神情,仍是那一袭火红的裙子。
没错,红裙,火红。
穿上了衣服的花弄月,自然是一如往昔的得意。
一如往昔?
没错,一如往昔。
可你仔细看,还是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脸上,已然不同。
她得意的望着西门吹雪,道:“喂,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西门吹雪头也没抬,只冷冷答道:“眼睛。”
眼睛,自然是眼睛。
花弄月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只要看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西门吹雪当然也是人,西门吹雪当然也不会忘。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
“只是怀疑。”
只是怀疑吗?
只是怀疑就让人眼上占了便宜,只是怀疑就随她任性无赖,只是怀疑就任她如影随形吗?
花弄月撇撇嘴,“骗子。”
不说实话的人,当然是骗子。
不说实话的人,为什么不说实话?
花弄月吃吃笑道:“西门吹雪,你脸红了。”
西门吹雪真的脸红了吗?
当然没有。
他不但没有脸红,而且脸上一片铁青。
“把药喝了。”
花弄月接过递来的瓷碗,乖乖的凑到唇边,屏住呼吸,仰面吞下一大口。一面忍受口腔中的刺激,一面却发现有道灼灼的目光向自己身上扫来。
那目光盯得是哪里?
那目光盯得自然是胸前。
得意的神情再次爬上眉角,花弄月伸手向腰边,佯装宽衣解带,笑道:“早知道你喜欢看,我就不费这劳什子劲把它穿戴起来了。喏,你等等,我现在就脱光光,你可不许闭眼,更不许走开哦!”
西门吹雪却不理她调笑,接过空碗搁在桌上,冷冷道:“药喝完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花弄月急得跳了起来,“我不要回家!”
西门吹雪盯着她道:“你该回家。”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不回家,就要我一个人回家?”
西门吹雪点点头,“好,送你回家后,我就回家。”
“那也不行,”花弄月咬咬下唇,“我,我还有很多事没办完,不能回家。”
西门吹雪道:“什么事?”
花弄月道:“我要去找七哥哥,提防那个上官飞燕,洪聚的死一定跟她还有青衣楼有关。我要去提醒七哥哥,万万不可上了女人的当。”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不是笨蛋。”
花弄月道:“可他却是个痴情的人,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女人,就算那女人说雪是黑的,墨是白的,他也不会不相信。”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道:“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花满楼就真的是个笨蛋了。”
花满楼当然不是笨蛋,所以他绝不会再次上当。
上官飞燕自以为制住了他们三人来要挟陆小凤的时候,花满楼却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这些,花弄月当然还不知道。
可有件事她是知道的,花满楼绝不是笨蛋。
于是她又道:“那,那我就去找陆小凤,我们说好了一起解决大金鹏王这段公案。现在已经因为这件事死了这么多人,我不能撒手不管。”
西门吹雪道:“你的武功比陆小凤还高?”
花弄月摇摇头,“虽然我轻功不比他差,可要说到打架,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西门吹雪道:“你的智谋比他高?”
花弄月摸摸鼻子,“虽然我很聪明,恩,是绝顶聪明,不过好像陆小鸡也不会比我笨。”
西门吹雪道:“那你的运气比他好?”
花弄月想了想,叹气道:“我的运势平平,可他的却总像是踩了狗屎运一般的好。”
西门吹雪道:“那你留下有什么用?”
花弄月一时语塞,怔愣片刻,却又道:“可是,可是江南夜说了,我若不跟着他走,就一定要跟着花满楼走,所以我哪也不能去。”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有那么听话?”
她若真有那么听话,此刻早就回到家里了。
这话花弄月当然不会说,也不敢说。
她只期期艾艾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幽怨道:“你们男人总是那么口是心非,明明想我想得紧,却还要巴巴的赶人家回家。”
西门吹雪皱眉,“你很了解男人吗?”
花弄月还想气他,却也忍不住笑道:“我家有那么多个表哥,谁还能比我更了解?”
西门吹雪眉头舒展,却仍紧紧盯着她的胸口。
那里现在自然穿着衣服,什么也看不见。
可在布料底下却有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针眼,那凝脂玉白的肌肤下,却曾有一根毒的不能再毒的毒针。
那根毒针,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敢再经历一次了。
花弄月右手覆上胸前伤口,懒懒道:“你不会也要跟我说什么,江湖险恶吧?”
西门吹雪狠狠瞪着她,生气她的不以为然。
本来嘛,江湖有什么险恶的。
她都出来大半年了,还不是一直过的悠游自在?
这次的事是个意外。
而且本来,它都不算个意外。
花弄月对着西门吹雪,笑道:“其实这次,我本是不会受伤的。”
西门吹雪道:“是。”
花弄月道:“其实这次,我该用追月刀打掉那根毒针,而不是拿胸膛堵了上去。”
西门吹雪眼神更厉,“是。”
花弄月笑道:“你真的以为我飞刀有这么快?”
西门吹雪道:“难道不是?”
是,当然是。
追月刀本就是江湖第一暗器。
可花弄月还是觉得很高兴,被人夸奖总是件高兴的事。尤其,那个人是西门吹雪。
“本来是啊,可当我发觉那枚毒针的时候,脑子里过了几个念头,就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出刀。”
“你可以不出手。”
在场有那么多人,难道非要你出手?
“可是,你有把握拦下那根毒针吗?”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否定的回答。
在场所有人离孙秀青的距离,都不会比西门吹雪近。可当时西门吹雪的剑,却还夹在另外三人的剑光里。
西门吹雪没有把握,其他人更不会有。
花弄月接着道:“你是不是想说,就算我不替那位孙姑娘挡掉毒针,也会有别人?”
西门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却是肯定的回答。
在场那么多人,有的甚至是孙秀青的同门,与她情如姐妹,难道就不会替她挡掉那根毒针?难道就不该替她挡掉那根毒针?
“她们身法绝不会比我快,反应更不会比我迅速。而且,她们真的会舍生忘死,替孙秀青挡下那根毒针吗?”
江湖上有很多侠义之士,他们重情重义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更是会出手相救。他们在无数个紧要关头救人一命,然而又有几人能在紧要关头以身相殉替人去死的?
西门吹雪眉头皱得更紧。
他本是一座冰山,一座江湖上最著名的冰山。
你何时看过冰山露出表情,何曾体会到冰山也有情绪?
可现在的西门吹雪却死死盯着花弄月,眉头紧皱。任谁都感觉得出,他很生气。
花弄月还在笑,现在她还能笑得出来?
她不但笑,并且笑容益发灿烂。
她说:“我若不替她挡下那根毒针,她便一定会中招。她虽会中招,但却不会死。因为针上的毒虽厉害,你却能救得回来。只是……”
她望着西门吹雪,痴痴道:“我若不替她挡下这一针,你便也抱着她狂奔一夜,也这般神思焦虑,为她推宫过血、宽衣上药吗?”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是不是否定的回答?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纵然是千年积聚的寒冰,只要阳光足够热烈,也终会有融化的一天。
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仍就是那句话,“你不该来。”
花弄月还在笑,她歪着头,笑道:“知不知道你走了多久?”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并不代表他不记得。
花弄月却也没有等他回答,她细细数道,“十年,十年六个月又二十三天。”
十年。
十年对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很长。
人的一生中,会度过五个六个,甚至十个十年。
十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却并不算短。
在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又有几个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用十年的时间,却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定定望着西门吹雪,眼睛亦如往常,清澈明亮。笑容却不复张扬,只余下柔情,只笑得清爽。
她说:“你不回去找我,难道我就不能出来找你吗?不管是青衣楼还是紫衫阁,管它是吹雪还是吹血,我都要跟着你,一直跟着你!”